臣妾做不到 貳拾

作者 ︰ 林殊途

太後在鳳鸞城的眼線頗多,據說除了原先類似于親兵衛的鳳瀾府,她還操控著一個更為隱秘的,類似于東岫庭的暗衛組織。至今這個組織還沒有冒頭,但就此次滅鳳蘭的事情來看,這樣的組織一定是存在的,不然太後也不敢如此輕易地就抄了鳳蘭的家。

因為這個緣故,在外頭白王與師兄說話,大抵用的是手語。

這時兩人雖然身在東岫庭,是蕭寵的地盤,但難保這地方有沒有被太後的人滲透進來。林白起還記得白花館曾經有一名資質平平的女官,除了曲兒唱得略好些,一拿起畫筆或者棋子,一只手就跟抽了羊癲瘋似的,叫人都不忍心看。

後來師兄告訴她白花館被滲透了,細細查來這個隨時抽著「羊癲瘋」的宮人居然是太後的細作,可真是跌損了一船人的下巴頦。需知太後那只老狐狸,如何用心的去防她,也是不過分的。

林白起要跟師兄說話,于是伸出一只手縮進寬大的衣袖中,蕭寵立刻會意,便也將手伸進她的衣袖。在華麗的廣袖的遮掩下,兩人用東岫庭隱秘的手語交談起來。

林白起︰鳳蘭可安置妥當了?是送去沖城寒塘那里了?

蕭寵︰不會有人找得到他,至于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的事情,你自己去給太後擺平。

林白起︰這是自然,師兄動作好快。

蕭寵︰還好,不過是請師姐幫了一點小忙。

林白起在蕭寵的虎口用力一掐︰喲,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麼!師姐找你要了什麼好處?

蕭寵︰也沒什麼好處。師妹輕點,方才你同花殺說的話我听到了,我現下便陪你去會會第五染的那個陰人爹。

林白起聞言猛地一愣,這才驚得跳了起來,陰人!陶閱是個陰人,根本沒有繁衍子嗣的能力,如何會有女兒呢?

「在這里空糾結也沒有用,還是等見到本尊了再說罷。」蕭寵同情地拍了拍師妹的肩膀,心想這人遲鈍起來,還真不是一般的遲鈍。于是將她猛地往肩上一抗,便幽靈似的朝宮里飄了過去。

***

在林白起的記憶里,師兄已經很少這樣扛著她了。上一次扛著她,約莫還是偷吃了師父養的金絲雀,被師父像松果似的倒吊著打了半日,師兄看不下去了,便電光火石地進來把繩子給切了,然後抗大白豬似的扛著她遁了。

林白起把頭埋在師兄肩膀上,拿手指輕輕劃這他肌肉堅實的背部,感覺師兄的肩啊,比那時可要厚實多了。她眯起眼楮,心里暗暗地爽著,心想這可比八個人抬的轎子都厲害多了呢。

她的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周圍的景色倒退得非常快,約莫行了一炷香的工夫,蕭寵便停了下來。他小心地將林白起放下,然後用手指了指前方,林白起便看到了一排排白牆青瓦的、慘淡的寢殿。

「這便是冷宮了?」林白起愕然,她很少偷偷進宮,尤其沒有偷偷進過冷宮,初一看去不覺得有什麼。這里比起龍淵殿添儀宮之類的,雖然確是要差太多,但比起普通的人家還是要精致許多的。

此時兩人正站在一座比較高的寢殿的飛檐上,林白起心里想著這冷宮可真大啊,里面不知困著多少這般哀切的、寂寞如雪的女人。

只是明明是盛春了,她卻覺得這里似乎比刑部大牢還冷,里面肆意傳出的是女人的哀嚎和慟哭,這些女人都叫著同名字,其實那本不是名字,只是個代稱而已。這般哀哀切切的聲音,便如同地獄中回蕩的哀響般沒日沒夜地回蕩著,想想便覺得令人心寒。

蕭寵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到林白起身上,這才道︰「我方才查過東岫庭的外檔,這個陶閱在別留宮的資歷比鳳白骨還老,從沒有做過掌事,也沒有調過職位,一直專門負責打點冷宮妃嬪的膳食。」

「這可奇了,他有那樣好的功夫,花殺竟也不能過他十招,又是在這樹大根深的別留宮。一輩子就這麼心甘情願地做這麼個給人打飯的奴才,他圖什麼呢?」林白起皺眉。

「咱家的事兒能讓白王上心,這輩子倒也值了。」身後突地傳來陰暗幽沉的聲音,在這氣氛本就頗詭異的冷宮中,越發顯得毛骨悚然。

林白起只覺猛地被蕭寵一拽,自己便從腳下的屋脊躍到了另一座寢殿的屋脊。她一回頭,便看見一位頭發花白凌亂,穿著下品官員官服的老陰人。

這人的確是對他們笑著的,也沒有將身上的殺意肆意地散發出來,卻給人一種強烈的,想要從他身邊逃走的沖動。

「今日清晨早起是,咱家就听見枝頭上的鳥兒叫個不停,原來是有貴人要來了。」陶閱也不在意兩個小輩站在遠處同他說話,只自顧自地坐在屋脊上,掏出隨身的酒囊喝了兩口酒。

他的個子不高,在男人中應該算是很矮的,舉手投足有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柔氣息,整個人的骨骼也縴細得不行。這在一個陰人身上本來不算違和,可更要命的是,他並不如梅掩袖、鳳白骨或者樓嵐棠那樣妝容妥帖,而是……那眉毛黑得……嘴唇紅得……臉蛋白得……

林白起打了個哆嗦,心想冷宮的妃子看著這樣一張臉,能吃得下飯著實是太有能耐了,難怪天天哭夜夜嚎的,約莫不是被嚇壞了,就是被餓壞了罷。

「你便是陶閱?第五是你的女兒?」林白起問他。

「王爺說笑了,咱家一個陰人,哪里就有女兒了?」

林白起的眉毛挑了挑,發覺他連聲音都是尖尖細細的,真是像極了女人。

「你在漕幫去找第五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陶宮人,命人不說暗話,你在宮中蟄伏了四十多載,總有什麼想要的。如今在殊王伏法、瀾王被抄家,東都也頗有些不寧的時候你將第五嫁給花殺,總歸不是一時興起嫁來玩玩。」林白起上前一步,又道︰「我與哥哥的事你是知道的,若是要用這件事換我們什麼好處,不妨明說。」

陶閱笑了兩聲,一張臉皺得厲害,蕭寵細細看他的臉,越看越覺得似有古怪。

「咱家想要的,倒真不是白王能給得了的。只是白王你實在是個有用之人,那樣多的人都甘心為了你……」陶閱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細細看了看林白起,又揚起脖子喝了口酒,方道︰「人心生來就是偏的,有的人掏空心思想要的,偏偏有些人不屑一顧。說愛是無私的人,模著心口想想,不曾得到回應的付出可真不會覺得痛?你們走吧,好戲還未開演,白王殿下,你且輕松看戲就好。」

林白起听他這不找邊際又似乎暗藏玄機的話,便想繼續問他,卻被蕭寵捏住了手腕子。她轉頭看著師兄,見他使了個噤聲的眼神,便點頭不再說話。只是待她再轉回頭去,陶閱竟已鬼魅般憑空消失了。

***

蕭寵抱著林白起躍出宮門,便將她放在護城河畔的隱蔽處。他四下檢查了片刻,方回到林白起身邊坐下。

「師兄,方才為何攔著我?我們還什麼都沒有問出來。」林白起皺眉。她雖不贊成方才的做法,但只要是師兄說的,她定然是全盤照做。

蕭寵低著頭,銀質的面具陷入陰影中,林白起從側面只能看到他眼眸中的一絲微光。

他沉吟片刻,才道︰「我有一個想法,只是不知對不對,我今夜想再回冷宮去查一查。」

林白起想到方才那幽森恐怖的地方,心中竟沒來由的生起一絲懼意,況且師兄每次是說去「查一查」,必然是不會帶她的。上次讓師兄潛入殊王陣中,已經讓她懊悔得幾乎想去將人搶回來,她實在不能在容忍師兄獨自一人為她涉險。

于是她拉住蕭寵的衣袖,將他的臉扳過來正對著她,才正色道︰「師兄,你若心中有事,總是不能瞞著我的。」

蕭寵點了點頭,直言不諱道︰「我總覺得,這個冷宮不簡單。」

「怎麼個不簡單法?」林白起愣了一下。

「太後手里還有最厲害的一步棋沒走,她手里握著的暗衛到底在哪里,至今也沒有人知道。師妹,你有沒有想過,這步棋就藏在冷宮里?就藏在陶閱的身上?」蕭寵說罷,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道︰「我且去宮里查一查,你先回東岫庭去等著我,這宮里已經夠亂的了,我們不能自己再亂了陣腳。」

說罷他站起身子,使輕功一躍便躍入宮牆,隱進了墨黑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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