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訣之曲盡終殤 【007】 傻傻的李三

作者 ︰ 周芷若

亂影從通廟當鋪走出去之時,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抬眼望去,整個小小的通廟村都籠罩在一片靜謐的夜色里,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不見有誰家開著燈做活。似乎他們已經提前融入了無邊的夜色里,進入香甜的夢鄉。

把搖木木送到這里,也算是完成了一件任務,亂影就快速地回去復命。

剛走到村子外面,亂影忽然听見窸窸窣窣的輕微腳步聲,心里止不住有點納悶。趁著剛爬過樹梢的月光,亂影就裝作捋頭發,不經意地往右邊一瞥,是一個瘦瘦的人影,被月光拉的長長的。

居然有人跟蹤自己!

亂影腳步慢下來,在窄窄的泥土路上隨意地繞著,一會兒蹲下來拔棵草,一會兒仰起頭對著姣好的月色吟句詩。看似奇怪而混亂的腳步,卻涵蓋了精微的陣法,再走幾步,整個人突然就隱藏起來不見了。

後面的人影本來跟的很緊,見亂影忽快忽慢,還有閑暇停下來拔草、望月,一個疏忽之下,才發現把人跟丟了。一著急,趕緊加快腳步,走到最後一眼看見亂影的地方,來回尋找著。

亂影躲在陣法里,看得見這人,而這人卻看不見她。見這人走到離自己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才仔細地打量他。

原來這個跟蹤自己的人影正是李三,就是剛才在通廟當鋪里見的那個給自己倒茶的傻子!只是李三此時雙眼含著精光的殺氣,絲毫沒有傻子的樣子,難道他平時都是裝傻,現在跟蹤自己是為了殺人滅口?

看來主人預料的不錯,通廟當鋪真不是一個簡單的地方。

沒等亂影多想,李三已經拔出腰間的佩刀,連連向周圍砍去,嘴里還大聲地喊道︰「出來吧!我知道你就在附近!」

李三的配刀是一柄上弦月一樣的彎刀,叫做彎月金刀,金刀彎曲的總長度約三尺,重達八十斤有余。彎月金刀呈暗黃的金色,在薄薄的月色下,泛出逼人的光芒。

李三跟蹤亂影到這里,對方突然就不見了,顯然是用了什麼障眼法躲起來了,于是就拔出刀胡亂砍去。即便亂影躲在陣法里,自己看不見她,但是刀砍到她時,她卻是真的會受傷。

眼見著李三的刀越來越近,帶動呼呼的風聲從自己身邊擦過時,亂影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便飛身跳出陣來。與此同時,亂影拔出自己腰間的佩劍,迎著李三的刀,一招一招地拆解著。瞬間,刀劍相撞的「叮叮當當」聲,打破了寧靜的夜空。

李三自幼就跟著師父學習刀法,這柄彎月金刀便是師父送給他的禮物,作為出師的獎勵。師父創造的彎月金刀法總共只有七式,式式精妙入微,出其不意地置對方于死地。

自從李三出師走入江湖以來,還沒有人能在他刀下活過三式。而此時,亂影已經連著拆解了李三五式,這是以前從來不曾有過的!

李三便跳過第六式,直接施展出第七式「月滿春江」。霎時間,耀眼的刀光把亂影周圍八步以內全籠罩住了,任她劍法再精妙,也無法沖出這重重的刀光包圍。

這一招下去,想來亂影必死無疑。

亂影的劍較一般的劍而言,短小而縴薄,本以為難與李三龐大的彎月金刀相抗衡。不料正因為這小巧的劍身,讓亂影在李三的刀法間靈活地變動位置,雖然步步後退,總算是躲過了他五招。

亂影心里暗暗地自責,都怪自己來通廟當鋪之前疏忽了,以為李三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傻子,誰知他竟是一個裝傻的高手!眼見著這一刀攻來,封死了自己周圍一大片距離,哪里還能躲得掉?

亂影索性舉起劍朝李三刀光最繁盛的中心刺去,這顯然是同歸于盡的做法——即使是死,也不讓對方好好地活著。

誰知這一刺,正中李三刀法的空穴,刺下去雙方必定同時斃命。一般人是不會抱著必死之心與別人作戰的,所有也不會有人破得了李三的這一招必殺式。

本來李三佔盡上風,刀法又高出了亂影的劍法很多,自然不願意與她同時死去。便半路改動劍法,換成了第六式「月照紗窗」。這一變換,刀法正中間的空穴就不再是空穴,而是實實在在的殺意。

亂影的劍已經刺出去抽不回來了,劍剛踫到濃濃的刀意,就被彈回來,連同亂影一起,飛身跌落到了十步以外。亂影口中鮮血汩汩直往外涌,躺在地上難以動彈,劍落在手邊不遠的地方,可卻沒辦法把它撿回來。

由于這一招是李三中途變換而來,施展出手重傷了亂影之後,自己也收到了不小的反噬,瞬間往後退了四步,慢慢站穩,哇地一下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李三右手把彎月金刀插在地上支撐著身體,左手把嘴邊的血一抹,略帶贊賞地對亂影說道︰「你居然能連著拆了我五刀,其實也算是六刀,以前從沒有活人見過我的刀法第四式的,而你卻把七式全見完了……而且,你竟然還沒有死……」

李三說完,暗淡的眼光看了看天色,月亮漸漸升高,也慢慢變亮了。

亂影斜臥在地上,看著李三鄭重的神情,艱難地喘著氣說道︰「謝謝……為什麼……為什麼要……要殺我……」

李三看了看亂影,淡淡地說道︰「呵,你以為通廟當鋪是很好開的嗎?你以為那些孩子都是正當途徑得來的嗎?你以為當鋪真的是正正當當的嗎?」

「所以……所以你們就殺了……殺了每一個來當鋪當小孩子的人……」亂影喘息著說道。

「聰明!你居然還天真地等著以後來贖回孩子!不過,你的故事編的挺不錯,雖然我並不相信。」李三的嘴角輕輕扯起一個弧度,冷冷地說道。

「嗯……你裝傻……裝的太好了……連我都沒有看出來……」亂影眼光渙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

「承蒙夸獎。念在你能看全我七式彎月金刀法而不死的份上,在我拿回當票的字據後,會讓你死的痛快一點。」李三說完,拔起彎月金刀向亂影走了過去。走到亂影面前時,李三猛地舉起彎月金刀,用力往亂影月復中砍去,說道︰「放心地去吧,我會替你照顧好那個孩子的!」

李三說著要給亂影一個痛快的死法,此時卻只往她月復中砍去,月復中並不是人的死穴,難道李三潛意識里並不想殺了她?難道是因為她懂自己的刀法而憐惜她?或者,是因為在這皎潔的月光下,自己對這個發型稍微凌亂的漂亮女人動心了?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自己是父親和師父精心培育的殺手,殺手,是不能動心的。動心的殺手一般都活不長久,而且很短很短。自己活不長久倒也罷了,只怕師父和父親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牽連的太多,他李三玩不起。

在李三神思飄忽的一瞬間,亂影居然快速地拾起劍抄到了他背後。原來,亂影的傷勢並沒有那麼重,她只是假裝重傷躺在地上,想要探出李三裝傻的原因。此時見李三的彎月金刀砍了過來,就掙扎著傷勢躲到了他的身後。

李三一驚,沒想到亂影這麼難對付,實在是超出了自己的預料。待李三揮刀往後砍時,亂影薄薄的一劍已經刺入了他的後背。李三背部猛地吃痛,刀法一滯之後,又快速地向亂影砍去。亂影拔卻出劍,慢慢地催動陣法,把李三困在陣法里。

縱然李三刀法造詣極其精妙,然而對于陣法卻是一竅不通,所以被亂影困在里面,無論怎麼都走不出去。

亂影由于催動陣法,耗費了不少精氣,此時又吐起鮮血來了。

即便把李三困在陣法里,以他們武功的懸殊,亂影在一時半刻也殺不了李三。而且這陣法只能困住李三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就沒用了。亂影思忖片刻,便不顧傷勢,提著劍快速逃走了。

半個時辰剛過,李三就從陣法里竄了出來,然而這段時間里亂影已經走得很遠,想要再追上她殺掉已是不可能。雖然亂影把自己困在這里逃走了,李三心里卻不真的很難過,反而,有點開心。難道,自己真的對她動心了嗎?

不,不會的!

李三恍恍惚惚地想了一下今天與亂影見面的所有場景,其實自從她領著孩子走進當鋪起,李三就在注意她了。她雖然一身樸素的打扮,但因其獨特的成熟韻味,竟把李三的眼光看直了。直到父親喊自己上茶,自己才有機會走到她的面前。在她面前的那短短一會兒,自己卻只能裝成個傻子,聞著她身上的女人香味,卻不能抬頭看她美好的面容。而且,就在剛才,她居然能看完自己的七式刀法,這是多麼難得的一個人!而且是一個美好的女人!

李三想著,嘴角邊不知不覺地漾起了一絲微笑,只是連他自己也未察覺出來。李三只是隱隱約約地覺得,亂影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而且日後,他們必定還能見面。

只願,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不必殺個你死我活。

李三慢慢地回味了一會兒,突然看見一個人影向這邊快速飛奔而來,好像很著急地趕路。便猛地拔起彎月金刀,橫在路中間,大聲喝道︰「誰?」

那人轉瞬就奔到了李三面前,在刀前一指的地方停了下來。而且他懷里還抱著一個**歲的小姑娘,小姑娘緊閉著眼楮一動不動。

這人正是李小二。

李三看清來人,當下哈哈大笑,在李小二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開心地說道︰「二哥,原來是你啊!一年不見,你的輕功又見長進啊!」

原來李小二便是李三的哥哥,本名叫做李二,在陽春店里當伙計的時候,才叫做李小二。

話說,李四眼跟胖婆其實只有兩個兒子,大的叫做李二,第二個叫做李三。至于為什麼大的不叫「李大」而叫「李二」,李四眼的解釋是,他疼愛自己的老婆就像是疼女兒一樣,所以老婆才是老大,倆兄弟就依次成了老二、老三。而且平時兄弟倆喊胖婆都是喊「大姐」,李三喊李二就是「二哥」,李二則喊李三為「三弟」。這既是李四眼的本來意思,也像是把胖婆喊的年輕了一些。總之,胖婆是很喜歡「大姐」這個稱呼的。

李二、李三兄弟倆自幼在一起學武功,李二學的是棍法,李三學的是刀法。當時李二殺陳醉時,就是用的二十一式棍法中的第八式「海中撈月」,以內力催進,以至于能把柔軟的毛巾揮成堅硬的棍棒一般,成為殺人利器。

兄弟倆見面,寒暄完畢後,便一起高高興興地往通廟當鋪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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