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村松開真田,大聲怒吼著,「開門!」
司機愣了一下,手一不小心踫觸到了開關。
緋村絢一把推開攔在過道上的幸村精市,三步並作兩步的快速沖向半開的車門。
「我去追她,幸村你們先去比賽!」真田弦一郎焦急的扔下一句話,身形一閃就鑽出車門,急匆匆的追趕緋村的身影。
緋村在街道上飛奔,好像要沖破眼前毫無止盡的血色,可是……
無論她怎麼努力,眼前的血色絲毫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濃,恍惚間,那股子刺鼻難聞的血腥味被吸入胸腔。
「嘔……」胃里頓時好像熱水一般沸騰起來,腳步一個踉蹌,身子不穩的往前,眼看著就要摔倒的時候,她單手著地,緩沖了慣性帶來的力道,剛剛站穩了身子,胳膊就被人抓住。
「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
「滾開!」緋村使出全身的力氣,用力的推開來人,轉身,繼續往前跑。
「可惡!」真田咒罵一聲,一邊懊惱自己大意,一邊快速的撥拉開礙事的行人,再次開足馬力追了過去。
看著始終都相差一兩米追不上的人,真田第一次對自己的體力感到了懷疑。
深呼吸,提起一口氣,抓準時機,再次抓住緋村的胳膊,這次為了不讓她再次逃跑,真田索性直接把人緊緊的摟住,下巴擱在她一直亂動的頭上,輕聲的安慰著︰「你想去哪,去帶你去,冷靜點。」
「冷靜冷靜冷靜,你們每一個人都只會說空話!」緋村憤怒的大吼一聲,猛然間用頭往上一頂,腳下也開始亂踩真田的腳面,身子更加瘋狂的扭動著,想要擺月兌真田的鉗制。
下巴疼,腳面被踩的也快要麻木,真田一直壓抑著的火爆脾氣也嗖的一下子竄了上來。
他松開雙臂,扳住緋村的肩膀,強迫她和自己對視,大聲吼道︰「你想死沒人拉著你,可是,人要是真的死了,那就什麼也沒有了!緋村絢,你怎麼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明白,你是白痴啊!」
被吼的耳根子嗡嗡作響的緋村,呆愣的看著面前發怒的真田,緩緩的跌坐在地上,慢慢的曲起雙膝,看著車來車往的街道,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刺耳的剎車聲猛然鑽進耳膜,難听的聲音一直在大腦深處一遍遍的重復著。
翻滾的大巴車,從天而降側翻下來的大貨車,驚恐的叫聲,刺鼻的血腥味,被擠壓得身體變形的同伴,崩裂的白色腦漿,斷肢在血水中抽動著……
地獄般的慘烈,被嚇蒙的小小的自己被父親輕輕擁住,耳邊仿佛還有父親爽朗的話語︰沒事的,絢絢,我們都會沒事的。
父親拼盡全力扯開變了形的車門,努力的把自己和同伴推出去,轟然而來的汽車爆炸,漫天的火焰,瘋狂的吞噬著父親最後的微笑。
緋村痛苦的一手抱著頭,一手抓住真田的袖子,顫抖的發出聲音,「幫幫我……」
「好。」真田一手攬住她的肩膀,一手穿過她曲起的雙腿,把人抱起來,低頭,看著面色蒼白的緋村,呼吸一滯。
「我要找哥哥,帶我去見他。」緋村雙手緊緊的抓住真田的衣領,痛苦的懇求著真田,「求求你……我不想被……那些記憶拖進黑暗……求求你,弦一郎……」
燒焦的尸體,母親悲痛的哭喊,猶如在耳。
無盡的紅色和黑色不斷的在大腦里變換著,充滿悲痛的呼喊聲,卻無論如何都喚不回親人和同伴輕輕的應答。
各種散亂的畫面,交替在大腦中一遍遍的回放著,努力的踮起腳尖,想要抓住上面邊緣光亮的地方,想要逃出去,可是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跌落的更深……
「哥……救救我,救救我……」
無意識的低喃,一聲聲撞擊著真田的心髒,掛斷幸村的電話,不忍心再看一眼懷里的人。
這一刻,真田真的寧願面對暴力,經常惹一堆麻煩的緋村,也不想看到她這樣把自己困在不知名的地方,不想看她被恐懼,悲傷一點點的吞噬著精神。
「我馬上就讓你見到前輩。」真田抱著緋村,掃了眼四周的路況,快速的鑽進一輛停靠在路邊的出租車,對司機說出目的地後,低頭安撫著懷里越來越不對勁的緋村。
「馬上就到了,你再堅持一會。」
沒有得到回答的真田,心里劃過一絲不安,小心翼翼的把埋在自己胸口的人挪動一下位置。
整個人頓時的愣住!
什麼也沒有,沒有任何的喜怒,那雙總是精神奕奕的雙眼直勾勾的看著不知名的方向,一眨不眨。
「緋……村。」真田抬手踫觸一下她的臉蛋,冰涼的肌膚讓他打了個冷戰,這股涼意直達心底。
「喂~」真田稍微加重力道拍拍她的臉頰,張張嘴,「玩夠了,咱們說句話好不好?」真田的聲音有他自己也沒察覺的顫抖。
這一刻,他真的希望緋村跳起來,揪著他的衣領,語氣很沖的來幾句,可是,回應他的依舊是懷里微微顫抖的身體,還有那向一潭死水的表情。
為什麼會這樣!
真田緊緊的摟住懷里的人,抬頭,「司機先生,麻煩快一點!」
如果,前輩在她身邊,一定不會讓她陷入這種境況。
如果,自己可以多試著去了解她一點,也絕對不會讓事情走到這一步。
抬手,輕輕的把她的發絲攏到耳後,看著好像失去了生機的緋村,心髒就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揪住,壓抑得讓他快要無法呼吸。
伸手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的深深呼吸幾口氣後,真田慢慢的把緋村的頭擱在肩膀上,一手扶住她的頭,一邊輕輕的拍著她的脊背。
「堅強點,你一定可以克服的……」
輕聲的低語,好似在安慰緋村,又好像在說服自己。
抬頭看向車外,熟悉的街景迅速的往後倒退著,時間才過去短短幾分鐘,真田卻覺得好似過去了很久。
就到他自己都分不清這股害怕究竟是來自緋村的失神,還是那些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某些事情……
「吱!」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傳來,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動作的真田,緩緩的收回心神,付了錢,抱著緋村,快速的向著體育館內部跑去。
一路上,他不斷的踫到行人,急匆匆的扔下一句抱歉之後,真田腳步不停的繼續奔向目的地。
此刻,他只想著趕緊找到人,找到可以幫助緋村的前輩,只想著她能夠再次精神起來,哪怕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自己掐架,哪怕醒了之後的第一件事是吸煙喝酒,他也絕對不會多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