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人,只著寬松睡袍,胸前微微敞開,隱隱露出結實的肌膚。舒愨鵡黑發披散,在枕上凌亂如墨,加上那俊美出色的外表和慵懶的姿勢,曖~昧之氣滿滿氳開。
「……皇上?」片刻的怔愣之後,孟溪月很快便說出了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的身份。篤定的語氣,讓男子有些意外。
「你就如此篤定是朕?」男子單手撐起身子,將來不及逃開的孟溪月罩住,另一只手抬起,輕輕捏住她小巧的下巴,黑眸里帶著探尋,鎖住她的眼。「從哪里看出來的?」
「直覺。」不想多說什麼,孟溪月隨口應付道,忽然想起一事,禁不住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穿成這樣?」
看著拓跋涵,孟溪月郁悶不已。她好歹也習武多年,自認有了些底子,可是怎麼進了這皇宮之後,立刻成了個廢物了?自己這個寢宮簡直就像個自由市場,這兩兄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她竟沒有半點覺察鈀。
「朕昨夜批閱完奏章,忽然想起已經數日沒有見過愛妃,心中擔心,便專門來看看。見愛妃睡得香甜,未忍心打擾,便直接睡下了。至于為什麼穿成這樣,當然是為了睡覺舒服。愛妃……不也是一樣?」沒有計較孟溪月的敷衍,拓跋涵默認了她的猜測,松開手重新躺回枕上,淡淡開口解釋。
順著拓跋涵的視線看去,孟溪月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上也只是一件薄薄的內衫。輕軟的布料,將她的曲~線勾勒得極為清楚,雖然沒有露出多少肌膚,但卻極為引人遐思。
「啊!」上下來回看了幾眼之後,孟溪月忽然一聲尖叫。撕心裂肺鬼哭狼嚎一般淒慘,嚇得窗外的鳥兒撲啦啦驚起無數伴。
拓跋涵倒是早有準備,面色不動地看著忽然抓狂的孟溪月。本以為她尖叫過後會抓起被子遮掩,誰知她卻像生了虱子一般,兩手齊動,在自己身上模來模去。
躺在那里看著孟溪月的一舉一動,拓跋涵起初並不打算理睬。可是當看到她一個一個掰開腳趾頭的時候,波瀾不驚的表情終于開始有了變化,劍眉皺起,正欲開口卻被孟溪月搶先打斷。
「快說,你從哪里放進去的?」孟溪月早已經急得滿臉通紅,哪里還顧得上尊卑之分,上下檢查一圈未見異狀,直接便沖到拓跋涵面前,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怒道︰「若是不說,今天你就休想出這個門!」
「什麼?」被這沒頭沒腦的話弄得糊涂,拓跋涵倒是沒有顧得上斥責她的逾矩。
「你把小女圭女圭從哪里種進去了?快說!」孟溪月真的急了,見拓跋涵仍然裝糊涂,氣得大叫道。
「咳咳!」萬年不變的面具臉終于有了表情,拓跋涵險些被自己一口唾沫嗆死。咳嗽了幾聲之後,才嘴角抽搐地問道︰「你這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三師兄說了,夫妻若是月兌了衣服同榻共枕,男的便會趁女的睡著之後,在她身上劃個小口子,把小女圭女圭種進去。」越想越可怕,孟溪月仿佛已經感受到有東西在皮膚下面爬,四下亂模卻又找不到具體地方,額頭上已經冷汗淋淋。
「然後呢?」拓跋涵臉上表情相當復雜,看不出是喜是怒。
「然後她就爬到肚子里,抓著我的腸子慢慢長大。」越想越是害怕,孟溪月臉色慘白,手已經開始哆嗦了。
「再然後呢?」拓跋涵表情更加豐富,唇邊一抹弧度已經瞞不住了。
「再然後……」孟溪月驀地卡住了,再然後她也不知道了。三師兄說到這里的時候正巧被師父听到,一巴掌打得撲倒在地,爬起來便逃之夭夭,也沒來得及說該怎麼把孩子拿出來。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再問,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說了。
「怎麼不說了?」見孟溪月呆如木雞的樣子,拓跋涵心情極好,懶洋洋靠在榻頭,好整以暇地問道。
悲慘地發現了自己知識的匱乏,孟溪月欲哭無淚。可憐她早早沒了母親,成親之時也只是听說進宮之後自然有人教導。結果半個冷宮住了這麼久,連個教導宮女的影子都沒見著。
師父啊師父,你為啥就這麼急脾氣?要打也等著三師兄說完再打,也免得她現在急得團團轉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等等!
眼楮一亮,孟溪月把視線落在了拓跋涵身上。既然是他種進去的,那自然知道該怎樣拿出來!
「
皇上~~,」孟溪月擺出自認為最楚楚可憐的表情,暗地掐了大腿一把,疼出來的眼淚配上那急得發白的臉色,倒也有幾分梨花帶雨的嬌柔。「皇上英明神武睿智無雙,想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求皇上告知月兒,該如何將這小女圭女圭取出。皇上恩德,月兒銘感五內。」
「哦?愛妃就這麼不想為朕生兒育女?」拓跋涵反問一聲,面色不善。
「不是不是!」孟溪月後背汗毛立刻豎起,她可沒忘了之前拓跋涵龍顏大怒的樣子。姐姐的幸福,還在她手里攥著呢。小不忍則亂大謀,忍,一定要忍住!
「能為皇上孕育兒女是月兒求之不得之事,只是月兒為了皇上,前些日子失血太多,恐不能養出個健健康康的龍子。還請皇上垂憐,等月兒把身子調養好,再做打算。」孟溪月垂首,恭恭敬敬低聲道。
眼中趣意漸濃,拓跋涵冷漠的面孔有了微笑的弧度,薄唇輕啟,淡淡吐出幾個字來︰「愛妃說得也有道理,不過想要把小女圭女圭取出來,就必須先做一件事……」
「什麼事?」孟溪月不解,剛剛問出聲來,已經被拓跋涵撲倒在身下。
「當然是先要把小女圭女圭放進去。」拓跋涵說著,已經低頭吻下。
猝不及防,還在糾結如何取出小女圭女圭的孟溪月只見黑影撲至,下一刻已經被壓在了柔軟的被子上。耳際一暖,拓跋涵的氣息已近在咫尺。
「不要……」孟溪月全身不由自主地戰栗著,竭力推打著拓跋涵。「你放開我!放開我!」
這一切,似乎與三師兄說得不一樣!
「愛妃不必害羞,按理說你早該是朕的人了,只是朕先前對你有所成見,這才冷落了你。今後,朕會好好待你的……」拓跋涵呢喃著,便欲解開她的內衫。
「不要!皇上,別,別這樣!」覺察到拓跋涵的異樣,孟溪月驚懼至極。雖然她平時大大咧咧,習武時經常和師兄們打作一團,可是這樣親昵的舉動卻是頭一回遇到。
想要飛起一腳將他踢開,卻又不敢如此。情急之下,只好雙手死死抵住拓跋涵的胸口,阻止他的靠近。
「事已至此,愛妃又何必欲拒還迎?」見孟溪月抵抗,拓跋涵臉色漸漸冷了下來。「莫非……愛妃不喜歡朕?若如此,朕也不勉強。」
拓跋涵說著,便欲起身。
「別走!」見拓跋涵欲起身離開,孟溪月頓時慌了手腳。
得到拓跋涵的信任,救姐姐出宮,這不正是她期望的嗎?甚至為此還差點死在柔妃手里。雖然不知道今日這拓跋涵到底吃錯了什麼藥,可是機會難得,怎麼可以放棄?
只是……原以為所謂的得寵只是兩個人情意相投聊得開心便可,可是現在看來壓根便不是那麼簡單。只是不論如何,她都已經沒有了選擇的余地。
「不想讓朕走的話,就求求朕吧。」拓跋涵冷聲道︰「拿出你的誠意,留下朕。」
「……皇上,求您……不要走。」費盡力氣從喉間擠出幾個字來,孟溪月顫顫地伸出手臂摟住拓跋涵的腰身,閉上眼,臉上有涼意劃過。
看著素來潑辣的她如此順從的樣子,還有那撲閃的長睫掛著的淚珠,隨著她的顫抖而顫抖,拓跋涵心中忽然柔軟了起來,話從唇間吐出,帶著他自己都沒有覺察的溫柔︰「別怕,朕會好好待你的。」
吻,輕巧而溫柔,帶著剛剛萌芽的情感,落在她的唇上……
突然,侍衛的慘叫聲響起,與此同時,殘月宮大門被人一腳踹開。腳步聲紛亂急促,伴隨著太監那尖利刺耳的驚呼聲︰「王爺!閑王爺!皇上還在就寢,您不能進去啊!來人,快來人……啊!」
「砰」!
太監話未說完,慘叫聲已起,身子像麻袋般重重飛出,砸在了剛剛爬起的侍衛身上。
「拓跋涵,你給我滾出來!」隨著這聲怒吼,已有一人箭射而入,接著內殿的門轟然而開,門外站著的,正是滿面怒容的拓跋蒼。
「皇兄越來越沒有規矩了,是誰準許你擅入這寢宮內殿的?」相較于拓跋蒼的來勢洶洶,拓跋涵則顯得從容不迫。翻身坐起面對著拓跋蒼,還不忘順手拿起被子將孟溪月摟進懷里。
看著拓跋蒼突然闖來,孟溪月心中別扭無比。不
知為何,被拓跋蒼看到她和拓跋涵這般親密的樣子,要比方才單獨面對拓跋涵更加讓她心煩意亂。
下意識地伸手拉緊被子,將頭深深地埋了進去。
不要看她,不要看到她這個樣子!
「拓跋涵,你這混蛋!」暴喝聲如驚雷一般響起,孟溪月大驚,顧不得逃避,急忙抬頭看去。只見拓跋蒼目眥欲裂,額頭上青筋暴起,腳下發力,竟像只發怒的獅子般向著拓跋涵沖了過來。
「護駕!」身後追來的侍衛見此情形,急忙加快速度沖了上來。當先一人縱身一躍將拓跋蒼撲住,卻被他雙臂一振拍飛出去。可惜就是這一耽擱,後面的侍衛已經趕到,十余人一擁而上,將拓跋蒼牢牢抓住。
「放開本王!你們這群***才!」拓跋蒼拼命想要掙月兌,無奈對方人多勢眾,根本動不得分毫。狂怒之下,只能放聲怒吼︰「拓跋涵!你這騙子!昨夜你說有要事相商,讓本王在御書房等你。結果本王等了你一夜,你竟然跑到這里,還……還……」
吼到最後,拓跋蒼聲音已經嘶啞,昔日里玩世不恭的神情盡褪,雙目圓睜,看著榻上衣衫不正的二人,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有劇烈起伏的胸口和粗重急促的呼吸昭示著他的憤怒。
「朕確實想要和你商議惜月國聯姻之事,可朕在御書房等了許久,卻始終不見皇兄前來。倦意起來,只好尋一處寢宮歇著。雖說皇兄空等了一夜確實委屈,可君臣有別,皇兄以下犯上,跑到朕的愛妃寢宮,又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是不是有些過了?」見拓跋蒼的視線鎖在孟溪月身上,拓跋涵不悅地冷哼道,長臂用力,將她圈得更緊。
掙月兌不開拓跋涵的懷抱,孟溪月被迫伏在他的胸前,听著他堅定有力的心跳,鼻端傳來名貴的龍涎香氣,耳邊……則是拓跋蒼憤怒的吼聲。
「你明明不喜歡小月兒,為什麼要這樣對她?明明是你和孟楚生之間的紛爭,為什麼要遷怒在她的身上?你這樣傷害她,實在太過殘忍了!」見了拓跋涵的動作,拓跋蒼已然瘋了一般。無奈掙月兌不掉侍衛們的鉗制,只能嘶聲吼著。
「月兒是朕的妃子,朕這樣待她再正常不過了吧?」冷冷看著近乎瘋狂的拓跋蒼,拓跋涵冰冷的眸中同樣燃起了怒焰。
將孟溪月放回到榻上,起身走到拓跋蒼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繼續道︰「你听好了,之前朕確實因為孟楚生的原因而遷怒于她,但是現在已經變了。朕親近她,是因為她不惜性命用鮮血相救,讓朕看到了她的好。所以從今天開始,朕會好好待她,皇兄就不必再費心了!」
听了這些話,拓跋蒼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掙月兌了侍衛的鉗制,沖到近前狠狠一拳打在拓跋涵胸口。
拓跋涵淬不及防,連退了兩三步這才站穩。
拓跋蒼還想再打,已經被侍衛們重新抓住,遠遠拖了開去,口中卻依然兀自嘶吼不休︰「你胡說!你根本就不是什麼喜歡她!你是為了和我爭,和我搶!皇位如此,女人同樣如此!你明明知道我喜歡小月兒,所以才演了這樣一出戲!你這偽君子!混蛋……」
「將閑王帶走,囚禁靜心閣!」拓跋蒼還未說完,拓跋涵已經冷聲下令。看著侍衛們將拓跋蒼拖了出去,這才折返身回到榻前。
孟溪月早已經懵了,眼前這一切就像是做夢一般,極不真實。看著拓跋蒼為了她那般的憤怒,听著他滲透著絕望和心碎的吼聲,她的心,像是被撕裂般的痛。
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
孟溪月不懂。
她只知道,當看著拓跋蒼被拖出去的那一刻,她的胸口,窒息般難受。他的嬉皮笑臉,他的無私幫助,夜探冷宮,驛館相救,還有那側殿中倉促的吻,歷歷浮現眼前。心中,堅硬的外殼有了裂痕,似乎有一種陌生的東西開始萌芽。
「你在看什麼?」
隱含怒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下顎隨即被一只大手抓住,被迫看向了拓跋涵清冷的俊顏。「朕不管你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也不想知道。只是別忘了,你是朕的妃子,不準再想他,更不準再見他,听到沒有?」
抬眸看著拓跋涵,孟溪月深吸一口氣,想要理清思緒,卻終究不能。
為什麼?
明明是兩張一模一樣的容顏,卻帶給她截然不同的感覺?明明拓跋涵才是她的夫君,是大
漠最高貴的男人。可是為何她現在擔心掛念的,卻是那個被帶走的他?
「听到了。」雖然心煩意亂,孟溪月還是下意識的應了一聲。見拓跋涵瞪視著她,終于鼓足勇氣開了口︰「皇上……月兒的姐姐還在冷宮,能不能求皇上放……」
雖然現在說這個不是時候,可是她必須要試一試。段子息馬上就要回來了,姐姐若再不出宮,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
「此事以後再說,」
果然,拓跋涵冷著臉打斷了孟溪月的話。「你入宮多日,應該有些想家吧?朕已經安排人去傳孟將軍了,你收拾收拾,一會兒到隆恩殿去見他。」
說完,放開孟溪月起身大步離去。
「皇上……「孟溪月還想求情,至少讓她去問問孟溪淺有沒有什麼想和孟楚生說的話,哪知道拓跋涵走得如此之快,話剛出口已經人影不見。
狠狠一拳捶在榻上,她只能暗自氣惱。
見拓跋涵去得遠了,小環這才怯生生從外面挪進來,見孟溪月臉色難看,嚇得撲通跪倒︰「月妃娘娘饒命,是皇上讓小環退下,小環才……」
「沒事,幫我更衣吧。」看著瑟縮的小環,孟溪月暗自嘆氣。這個膽小的丫頭,實在不適合在宮里生活。原本商量過讓她回將軍府去,可這丫頭抵死不同意,說是怕孟溪月一個人在宮里沒個照應,不放心。無奈,只好讓她留下。
見孟溪月沒有和她生氣,小環這才放心,站起身來一邊服侍她洗漱,一邊開始嘰嘰喳喳︰「月妃娘娘,將軍今日進宮來看你啊?」
「嗯。」淡淡應了一聲,孟溪月忽然想起那個夢來,心中頓時急切了許多,催著小環隨意挽了頭發,拿起架上的錦袍便向外跑去。
門外等候的宮女見孟溪月出來,躬身納福之後便領著她去了隆恩殿。剛一進門,一個身影便一瘸一拐地迎了上來︰「月兒,讓爹好好看看。」
「爹……」見孟楚生老淚縱橫的樣子,孟溪月鼻子一酸,也忍不住濕了眼眶︰「腿又疼得厲害了嗎?」
「不妨事不妨事,舊疾而已。」孟楚生一邊說著一邊跪下道︰「老臣參見月妃娘娘。」
「爹快起來!」急忙將孟楚生扶起,孟溪月攙著他坐在椅子上,敘了一會兒家常之後,再也按捺不住,將左右屏退,終于沉聲問了出來︰「爹,上弦是什麼?」
「什麼?!」听到這兩個字,孟楚生身子一顫站起身來,渾濁的眼楮猛然射出兩道精光,雙手如爪猛然抓住孟溪月的肩膀驚道︰「月兒,你想起什麼來了?!」
「想起什麼?」肩膀被他抓得生疼,孟溪月從未見過這樣的孟楚生。疑惑之余竟然有了幾分驚恐,不由自主地掙月兌了他的鉗制向後退去。「只是我最近的夢有了些變化,所以想問一問。」
「哦,這樣啊。」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孟楚生輕咳一聲緩緩坐下,只是眼神依舊驚疑未定,沉思片刻試探問道︰「怎麼變化了?說給爹听听。」
孟溪月仔細將最近的夢講了一遍,包括那個女子和孩子,當講到她看到有人圍攻村民的時候,孟楚生額角忽地抽搐了一下,雖然輕微,卻被孟溪月看在了眼里。
「那你有沒有想起別的一些事情?比如故事或者……歌謠之類?」听孟溪月全部講完,孟楚生有些按捺不住,眼神游離在旁邊的擺設上,裝作若無其事地追問。
定定地看著孟楚生,孟溪月忽然覺得今天的他有些奇怪,或者說是……陌生。那眼中雖然慈祥依舊,可是卻有著少許難以言狀的異樣。而正是這個古怪的眼神,讓她咽下了已到嘴邊的話。
「……沒有,爹怎麼會忽然問起這個?」
「啊?啊!呵呵,沒什麼沒什麼,爹就是隨便問問。」覺察到自己過于急切,孟楚生急忙轉移了話題,「對了,你可有見過淺兒?」
「見過。」提起孟溪淺,孟溪月心中便是一痛。「姐姐她過的……很不好。」
「唉,這都是命啊。」孟楚生唏噓道。只是這感嘆來得太快,更像是敷衍一般。略微停頓,很快又把話題轉了回來︰「月兒,你再仔細想想,是不是遺漏了什麼?」
「沒有了。」孟溪月搖頭道。「爹,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我的母親……真的只是個商女嗎?她……真的是
病死的嗎?」
隨著最近夢境的清晰,一直堅信不疑的事情開始有了動搖。
夢中那個口喚「上弦」的女人,雖然面目被血污覆蓋,卻難掩她輪廓的清新。直覺中,她已經將這個女人當成了那個消失在記憶中的母親。可是按照孟楚生的說法,她的母親明明是病重而死。
「當然了!」孟楚生斬釘截鐵地回答,連聲音都高了三分。「爹不是早就說了嗎?你母親是個商女,身懷有孕的時候悄悄離開。我數年尋找,她卻已經病故。這條腿,就是那時候帶著昏迷的你徹夜趕路落下馬摔的。」
這件事,孟溪月听孟楚生說過多次,千篇一律,從未有過變化。而她也一直相信著這個解釋,每次見到他那條瘸了的腿,都會無盡的感激和內疚。可是今天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卻始終無法介懷。
真真假假,到底事實如何?
「對了月兒,還有一件事你要多加留意。」孟楚生看看左右無人,低聲道︰「那個閑王爺拓跋蒼,你多注意一些。」
拓跋蒼?!
听到這個讓她心煩意亂的名字,孟溪月臉瞬間便紅了,心如擂鼓,像是被人撞破了小秘密般無措。
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
這邊還沒搞清楚這心亂如麻的感覺,那邊孟楚生已經看出不對勁了。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壓低聲音道︰「爹听說你們二人走得頗近,確有此事?」
「爹,我……」孟溪月想要解釋,一時間卻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敷衍道︰「那些只是謠傳而已,爹莫要當真。」
說完之後終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爹,為什麼那拓跋蒼明明是皇長子,卻沒有當了皇帝?」她早就覺得那兄弟倆怪怪的,卻不知原因。今日機會難得,自然要問個清楚。
「月兒!」听了這個問題,孟楚生嚇得臉色大變,側耳傾听四處確無異常,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此事也就咱們之間講講,你別出去瞎說亂問。」
見孟溪月點頭,孟楚生臉色稍好,定了定神,聲音更加低沉︰「這事還要從三年前說起。那時候拓跋蒼還是太子,先帝忽然病重,正巧那時胡人犯我邊境,太子便御駕親征。哪曾想那二皇子拓跋涵趁著先帝彌留之際篡改了聖旨,李代桃僵登了九五,等拓跋蒼帶兵凱旋之時,朝里已經改天換日。雖然心有不甘,可是一則聖旨在上,二則拓跋涵顯然預謀已久,朝中大臣多被其收買,就連幾個托孤重臣也不例外。拓跋蒼再是不忿,卻也無力回天。幸好拓跋涵想要在百官面前樹立寬厚仁德的形象,再加上根基未穩,不願再生事端,這才使得拓跋蒼留下一條命來。」
說到這里,孟楚生無限惋惜地搖頭輕嘆道︰「可惜了這個原本聰慧出眾的太子爺,從此一蹶不振,自暴自棄成了個閑散王爺。我也因為主張立長為尊,而被皇上從此排擠,不受重用。還連累了你們,唉……」
原來如此。
听到這里,孟溪月的心好似墜入了萬丈深淵。除了為這手足相爭的丑惡事實而驚心之外,還有著化不開的失落。
原來拓跋蒼之所以接近她,是因為當初爹站在他那一邊的緣故。他幾次三番相助,或許只是為了回報而已吧。
「月兒,你怎麼了?」見孟溪月不語,孟楚生輕輕拍了拍她。
思緒被打斷,孟溪月抬頭沖著孟楚生強笑道︰「我沒事。」
「沒事就好,時辰不早,爹也該回去了。」孟楚生起身低語道︰「閑王爺的事情,你多留意些,有什麼事情及時通知爹。畢竟他是皇族正統,能保則保吧。」
「嗯。」孟溪月應著,送孟楚生出門。臨到分別之時看看四處無人,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爹,那個夜闖將軍府的黑衣人,可曾……再來?」
「哪個黑衣人?」被孟溪月問得有些迷糊,孟楚生細細回憶總算想了起來。「沒有,不曾再來。怎麼?你認識他?」
「……怎麼會呢。」沒有得到黑衣人的消息,孟溪月有些失望。「只是有點事想要問他。若是他再來將軍府,請爹不要傷了他。」
「好吧,爹知道了。」孟楚生沒有多問,與孟溪月道別之後大步離去。
見他身影轉過回廊不見,孟溪月這才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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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將軍。」孟楚生走了不遠,便見小環拿著披風迎面走來。見了他之後行禮問好,聲音依舊怯生生的。
「嗯,好好服侍月妃娘娘。」點頭還禮,孟楚生囑咐道。二人擦肩而過時,忽然輕聲道︰「好好盯著她,有情況及時來報。」
微微點頭,小環眼中一抹寒芒閃過,很快沉寂無形,重新回復了那膽膽怯怯的樣子,捧著披風快步而過,向隆恩殿而去。
……
「七弟,你說的是真的?」驛館中,惜月太子辛莫猛然站起,桌上茶盞翻倒,茶汁四溢。
「嗯。雖然看年紀不像是上任巫女,但是想必與她也月兌不開干系。畢竟上弦不是誰都知道,還有那首長歌,更不可能听過。」靠窗站著的人一襲白衣,容貌俊美清雅,正是那夜孟溪月遇到的神秘少年。
「真是可惜啊,若不是你貪玩支走了侍衛,怎麼會讓她逃掉?」辛莫搖頭,惋惜不已。
「二哥何必如此沮喪?想要抓住她有的是辦法。」少年淡淡一笑,伸手推開軒窗。清晨的朝陽灑進來,柔柔地籠罩在他的身上。濃密的長睫微微揚起,露出那黑曜石般潤澤深邃的眸。「只是此事需要二哥的配合。」
「哦?七弟有何主意,不妨說來听听。」見少年胸有成竹的樣子,辛莫頓時來了精神。
「二哥不必管這些小事,只要好好選個妃子就行。其他的,交給我就好。」少年輕笑道︰「听說大漠出美人,尤其幾個公主均是傾城之姿,今夜二哥可要仔細看看,不要挑花了眼。」
……
送走了孟楚生,孟溪月心事重重回了殘月宮。她現在腦子里已經亂成了漿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爹當初送她們姐妹兩個進宮,明明說的是要保住孟家地位,取悅拓跋涵。可是為何這一次卻變了口風,成了拓跋蒼一黨?
言語之間絲毫沒有對孟溪淺的關懷擔憂,而是圍繞著她的夢追根究底。難道說她的夢,要比親生女兒的性命還重要?
上弦到底是什麼?那首長歌又有什麼意義?夢中的女人是誰?她和惜月國又有什麼聯系?
問題越想越多,腦子越來越亂,孟溪月越來越煩躁,終于忍不住大喊一聲發泄道︰「啊——」
「哎呀!」剛跑進來的拓跋嫣被嚇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卻被門框絆倒,咚的一聲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嬌呼道︰「姐姐,你嚇死嫣兒了。」
「嫣兒?你什麼時候來的?」被拓跋嫣這一打岔,孟溪月倒是也把煩心事暫時拋在一邊,急忙起身去把坐在地上的拓跋嫣扶起,幫她拭去裙子上的灰塵。
「姐姐,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連嫣兒來了都沒听到。」拓跋嫣嘟著小嘴埋怨著。正準備撒嬌裝可憐,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急忙問道︰「對了姐姐,大皇兄今天早上怎麼回事啊?竟然會發那麼大的脾氣。」宮里許多人都听到了,都在竊竊私語地議論著。
「這個……他們吵架了。」孟溪月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支支吾吾含糊過去之後,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知道皇上把閑王爺怎麼樣了嗎?」
「能怎麼樣啊?關在靜心閣反省唄。」拓跋嫣不假思索,月兌口而出。「他們每次吵過之後,都是這樣的。幾天就放出來了,沒事的。」
「就這樣而已?」孟溪月有些不敢相信,欺君罔上可是重罪啊,這麼容易就過去了?
「對呀,不這樣還能怎麼樣?反正他們經常吵架,只是這一次厲害了些。」拓跋嫣點點頭,打斷孟溪月的話道︰「這事以後慢慢再說,嫣兒現在有急事要求姐姐。」
「算了吧,你有什麼急事?最多就是那個惜月太子的事情。」孟溪月此言一出,拓跋嫣的臉上頓時紅霞密布。
果然猜對了。
「放心吧,今夜我再去一趟,一定幫你查清那太子的長相。」還有那個上弦,她一定要弄到手。
直覺里,這個奇怪的東西與她有著密切的聯系。昨夜匆匆的接觸,已經將她某處沉睡的記憶喚醒。
就算會被捉住,也要弄清這個秘密!
「姐姐不必去了!」出乎孟溪月的預料,拓跋嫣斷然拒絕了這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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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為什麼?」孟溪月不解,「難不成你又看上了別人?這也未免變得太快了吧?」
「姐姐,你胡說什麼呢?」此言一出,拓跋嫣又羞又惱,恨恨地淬了一口,這才紅著臉說道︰「皇兄說今晚在藏雪閣設宴款待惜月國太子,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呀?」孟溪月簡直要急死了,她這個急脾氣,最受不了這樣黏黏糊糊的樣子,見拓跋嫣半天說不出來,急著追問道。
「而且……要我們幾個適齡的公主一道參加晚宴。」費了好大的勁,拓跋嫣終于把這句話擠了出來。
「哦,原來是要現場挑太子妃啊。」孟溪月恍然大悟。「這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呀,正好你可以親自去看看。」
「可是嫣兒好緊張。」拓跋嫣自幼長在深宮,舉手投足均是中規中矩,哪比得上孟溪月混在校武場上,和一群師兄混在一起沒心沒肺。
所以在孟溪月看來沒什麼要緊的小事,放在拓跋嫣身上,簡直就是天大的事。
「那……今夜我陪你一起去。」眼珠一轉,孟溪月笑眯眯提議道︰「這樣,你就不會緊張了。」
「真的?」拓跋嫣眼楮頓時亮了。她今天來的目的,正是想求著孟溪月幫她壯膽,只是之前孟溪月已經因為她遇到危險,所以正猶豫著不好意思開口。听到這句話,簡直就像是瞌睡遞來了一個枕頭,樂得一把抱住孟溪月,蹦跳著笑道︰「謝謝姐姐,嫣兒最喜歡姐姐了。」
「……額,不客氣,快去好好準備吧。」看著拓跋嫣感激的樣子,孟溪月有些心虛。她去參加晚宴,可不全是為了幫拓跋嫣壯膽。她的目的,是上弦。若是能趁著他們暢飲之時偷過來,就最好不過了。
……
入夜,藏雪閣。
燈影處處,人影紛紛。
孟溪月一襲宮女裝扮,又特意將額前留出厚厚的劉海擋住半邊臉,垂著頭恭恭敬敬與另一個宮女一起,跟在拓跋嫣身後進了藏雪閣。
眼角余光瞄到主位上空空蕩蕩,她這才微微抬起頭來四下打量。
按照拓跋嫣之前所說,參加這次晚宴的公主共有五位,此時已經全都到齊,各自落座。臉上帶著羞紅,禮節性的打了個招呼,便不再說話。
見此情景,孟溪月微微挑起眉,心中已經了然。看這陣勢,拓跋涵確實非常看重這次與惜月國的聯姻之事,否則也不至于如此破例,讓自己姊妹像是民間秀女一樣等著惜月太子挑選。只是不知道這惜月太子到底長得什麼樣子,若真是那個少年,倒也是個難得的俊俏夫君。
正胡思亂想間,忽听太監揚聲長呼︰「皇上駕到!」
聞言,孟溪月身子一凜,下意識向後挪了一步,將自己隱藏在燈影之中,縮在袖子中的手悄然握緊,抓住了手腕上懸著的一個精致錦囊。
里面是蔓陀羅果實磨出的粉,加了一些草藥調配而成。一旦放在酒中讓人服下,很快便神志不清。本是御醫開了來,為她安眠所用。卻被她一點一點省下,果然今夜派上了用場。
太監聲音方落,拓跋涵已經緩步而入。與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另外一個高大的身影。不必多言,自是今晚宴席的主角—惜月太子辛莫。
幾位公主的視線或大大方方或偷偷模模,早已經落在了辛莫身上,拓跋嫣自然也不例外。
只看了一眼,心中已經有些失落。
濃眉大眼身形挺拔,雖然不如拓跋蒼兄弟這般俊美,卻也有著粗獷陽剛的氣質。可惜拓跋嫣喜歡的並非這一類型,當下心中便有幾分泄氣。
正暗自嘆息之時,忽听一個聲音含笑揚起︰「辛涯無狀,竟然來得遲了,還請皇上贖罪。」
這聲音如春風拂面,清雅中透著靈秀,宛如天籟響起,立刻便吸引了殿上人的注意。拓跋嫣覓聲望去,頓時驚呆當場。
世間,竟然有如此秀美的少年?
滿室燈火閃爍中,辛涯就如同是畫卷中走出的人物,從拓跋嫣面前含笑而過,那唇邊一抹淺笑,立刻如同弱水般沉溺了她。心不受控制的怦然而動,劇烈得如同一只小兔般想要跳出喉嚨。臉頓時緋紅一片,火辣辣的彰顯著她的羞澀和悸動。
不敢
抬頭凝望,只得螓首輕垂心中思咐︰這個少年,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