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文,你這是什麼意思?!」孟楚生掙扎了幾下,發現完全掙月兌不開手腳上的束縛。舒愨鵡抬頭看到魏忠文站在前面冷笑著看他,立即氣急敗壞地吼了起來。
相較于孟楚生的憤怒,拓跋蒼卻冷靜了許多。視線掃過眼前的各色刑具,露出了一個譏諷不已的微笑。
沒有急著回答孟楚生的怒吼,魏忠文不疾不徐地坐在手下剛剛搬來的椅子上,隨手拿起烙刑用的鐵鏟,一邊撥弄著火爐里通紅的炭火一邊淡漠地回道︰「干什麼?當然是大義滅親,替皇上鏟除亂臣賊子了。」
「你……」孟楚生先是一驚,隨即恍然大悟。虎目圓睜瞪著魏忠文,恨不得沖上去將他的肉活生生咬下來。「虧老夫對你推心置月復無比信任,你竟然做出這等賣友求榮之事!若說是亂臣賊子,也該是那個忤逆先皇旨意篡位登基的拓跋涵!」
「啪!鈿」
孟楚生話音未落,魏忠文突然挑起一塊赤紅的炭火擲到了他的身上。隨著「茲茲」的聲音響起,皮肉焦糊的味道立刻蔓延開來。
「若是再敢對皇上不敬,就把它填進你的嘴里。」魏忠文笑容猙獰,又挑起一塊炭火準備向孟楚生丟來。
「夠了!」一直沒有出聲的拓跋蒼突然怒喝一聲,打斷了魏忠文的動作。視線冰冷,滿是桀驁和絕望。「你這樣做,是不是拓跋涵的命令?匝」
「沒錯,是皇上的旨意。」魏忠文也不隱瞞,爽快地回答道︰「皇上已經得知閑王爺拐帶皇妃潛逃之事,並下了密旨要求各地府衙進行追捕。言明死活不論,抓到者官封一品,賞金千兩。正遍尋不獲之時,你竟然主動送上門來。真是老天顯靈,送給我這個加官進爵的機會。」
說著站起身來,從刑具架上摘下一柄砍刀緩緩走到拓跋蒼的面前,將刀刃架在他的頸上,眼中滿是殺意。
「相比起活人,還是死人更加可靠些。既不用提防路上逃走,也不必擔心你會在皇帝面前胡言亂語拉我墊背。所以閑王爺,魏某對不住了!」
「成王敗寇,我也無話可說。臨死之前,只有一事相求。」拓跋蒼長嘆一聲。
「說吧。」魏忠文應允。
「待我死後,希望你能放了孟將軍,讓他替我救回月兒,也算了了我的一樁心事。」拓跋蒼啞聲說道。
魏忠文遲疑片刻,點了點頭︰「既然這是王爺遺言,加上孟楚生與我也算相識一場。這個條件,魏某可以答應。」
「多謝魏統領。」見魏忠文答應,拓跋蒼淡淡一笑緩緩閉上了眼楮。「動手吧。」
「既然如此,魏某就此送王爺上路!」打量著面無懼色的拓跋蒼,魏忠文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高高舉起嗜血無數的砍刀,帶著雷霆之勢狠狠劈下。
「王爺!」孟楚生嘶吼的聲音已經變了調子,陰風般刮過拓跋蒼的耳畔。刀刃切入人體那特有的沉悶之聲傳來,一聲哀嚎讓拓跋蒼猛地睜開了眼楮。
赤紅的血帶著生命最後的溫度,在地牢的牆上氤氳開妖異的花朵。一個剛剛還站在拓跋蒼身邊面目凶悍的牢吏,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具身首分離的尸體。凸出的眼球猶帶著不解和驚恐,咕嚕嚕轉著圈滾到了孟楚生的腳下。
變故突生,其余幾個牢吏被這一幕慘劇嚇得呆住。眼看著那鮮血淋灕的砍刀轉而向著他們呼嘯而來,情急之下急忙舉起兵刃對抗。可惜早已經嚇破了膽的他們,又怎麼會是久經沙場的魏忠文的對手。幾聲金鐵交鳴之後,紛紛栽倒在地一命嗚呼。
站在魏忠文身後的幾個副將也看傻了眼,悄然退了兩步扶住腰上劍柄,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氣戰戰兢兢地問道︰「魏……魏統領,這……這是為何?」
沒有理會他的問題,魏忠文隨手丟下了砍刀,取出腰間揣著的鑰匙,上前將拓跋蒼與孟楚生身上的鎖鏈解了開來。接著一撩袍子單膝跪在滿地血污之上,雙手抱拳朗聲道︰「末將無狀,驚嚇了王爺。此舉皆是迫不得已,冒犯之處還請王爺贖罪!」
這一番舉動來得太過突然,死里逃生的拓跋蒼登時愣在了當場。還未反應過來,旁邊的孟楚生已經大笑出聲︰「哈哈哈,姓魏的你這戲演得也太過了,剛才那一刀下去,真是險些嚇死老夫啊!」
「此事事關重大,不得不謹慎試探啊。」拓跋蒼沒有發話,魏忠文也不起身,就這樣直挺挺跪在他的面前,將所
有疑惑徐徐解開。
「末將雖然是個胸無點墨的武夫,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道理卻一刻不曾忘記。長子為君次子為王,此乃我大漠數百年衍行的祖制。那拓跋涵背信棄義,奪了本不屬于他的江山帝位,末將早就想揭竿而起勤王護駕,無奈勢單力孤不敢妄為。一直耽擱至今。直到今日孟將軍護送王爺來此,才終于給了末將這個機會。然而此事絕非等閑,末將不敢草率行事,故而設下酒宴將王爺灌醉,與孟將軍商量之後定下此局試探王爺人品。若是王爺不肯見諒,末將甘願領受罪責!」
「夠了,不要再說了!」被魏忠文的大膽之詞說得身子一顫,拓跋蒼眼中驀地布滿狂喜的神采,然而這神采如同曇花一現,轉瞬之後重新恢復死氣沉沉。「縱然拓跋涵並非真龍天子,卻已經穩坐皇位三載。單憑這邊城萬余守軍,怎麼可能將他擊敗?與其抱著這般不切實際的念頭,還不如現實一點幫我救回月兒的好。」
「王爺勿怪,請听老臣一言!」听了拓跋蒼這毫無氣勢的話,孟楚生與魏忠文對視一眼之後也跪在地上沉聲道︰「王爺對小女的摯愛之情天地動容,老臣心底亦是感激萬分。可是王爺請冷靜想想,那惜月兵強馬壯,城池固若金湯,絕非是這區區萬余邊城守軍可以攻陷。若想救她回來,須得傾盡舉國之力方可。而想要調動大漠全部兵力,唯有皇帝手中的兵符才能做到!」
「……」孟楚生之言直接擊中拓跋蒼要害,他並未如之前那般直接拒絕,而是緊緊皺起眉頭,沉默不語。
見此招奏效,魏忠文連忙趁熱打鐵︰「王爺,孟將軍此言甚是。樂菱公主已經嫁到惜月做了太子妃,兩國盟約固不可破。若是就這樣貿然出兵攻打,只怕會遭到兩國圍剿。唯有先得到大漠江山,才可毫無顧慮地發兵救人。當然,若是王爺堅持直接發兵攻打惜月,末將也毫無怨言,只要王爺一聲令下,末將甘願赴湯蹈火肝腦涂地!」
「老臣亦是如此!」孟楚生也揚聲附和,慷慨激昂,虎目凌然。
拓跋蒼被這樣的氣勢所震撼,猶豫不定的神情漸漸果決。俯身將二人扶起,他俊逸的容顏染上一層殺機。
「二位如此忠心耿耿,我又怎能負了這番心意?拓跋蒼不才,今後還請二位全力輔佐!」
「是,王……不,皇上,請受老臣一拜!」孟楚生喜出望外,再次跪倒在地老淚縱橫泣道︰「這麼多年,老臣一直都盼著可以鏟除逆賊,護送真龍歸位。感謝蒼天,終于讓老臣等到了這一日!」
「末將參見皇上!」魏忠文同樣激動得滿面赤紅,單膝跪地聲若洪鐘。
拓跋蒼亦是激動不已,呼吸早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沉穩。滿面喜色地接受了他們的跪拜,抬眼看到對面幾個呆若木雞的副將之後又變了臉色。
「魏統領與孟將軍的一片忠心,我已然明了。可是這邊城萬余守軍,會心甘情願地追隨嗎?」
「皇上不必多慮,此事末將早已經安排妥當。這邊城內所有的駐軍共一萬兩千人,均已被末將安排了心月復進行管理,至于那些可能存有異心之人,末將已經在先前的酒宴之中下了毒。」說完轉過頭去,朝著幾個副將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幾人心知不妙,噗通一聲急忙跪倒,正想說些什麼,口鼻之中突然冒出大片黑紅的血沫。來不及反應,便接二連三栽倒在地。
「魏……統領,我……我一直都……效忠于你……你為何……」一個副將掙扎著抬起頭,滿眼都是不甘和委屈,斷斷續續說了幾個字後,抬起的頭便重重栽了下去。
看著他死不瞑目的樣子,魏忠文眼里閃過一絲惋惜,隨即冷了神色漠然道︰「勤王之事非同小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人。怪只怪你們是拓跋涵委任的將領,所以不得不死。」
說完之後神色一緩,向著拓跋蒼恭敬道︰「末將早已備好上等周全的歇息之所,請皇上移駕前往。待休息妥當之後,再商討伐逆之事吧。」
「有勞魏統領費心。」拓跋蒼欣然應允,當先一步走在前面。志得意滿的背影落在身後二人眼中,引得他們嘴角各自浮起別有深意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