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明白,你快去吧,不用惦記我。舒愨鵡」孟溪月自然知道輕重緩急,縱然依依不舍,卻還是起身送拓跋蒼出了營帳。忽地想起一事,又道︰「我的那兩個族人,能不能……」
「放心吧,我這就命人帶他們過來。有他們護著你,我也更放心些。」拓跋蒼說著,忽地湊到孟溪月的耳邊低聲叮囑︰「當然,那個女子可以陪你住在營帳里,至于月卓安,只能住在旁邊的營帳里。」
「知道了,你快去忙吧。」被他這酸溜溜的話逗得噗嗤一笑,孟溪月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下。望著他大笑著離去的背影,滿眼都是喜悅和甜蜜。
短短的相聚,還有好多話沒有來得及說,好在來日方長,他們之間有的是時間……
天明時分,最後的戰鼓正式擂響。
孟溪月被一群將士護衛在後方,騎在馬上極目眺望著煙塵滾滾的戰場。月卓安牽著馬站在她的身側,臉上平靜得沒有半點表情。月九兒反倒極為興奮,不住地上躥下跳。若不是被月卓安瞪了一眼,恐怕早就一溜煙跑到前面湊熱鬧去了。
就這樣看了許久,月九兒對僵持的戰局已然有些膩了。眼珠子嘰里咕嚕轉了幾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孟溪月的身上。
「巫女,昨天那個男子就是拓跋蒼嗎?」
孟溪月的注意力都在戰場之上,完全沒有留意月九兒的話。直到她提高嗓門問了第二遍之後,這才回過神來笑著回答︰「是的。」
「天底下這麼多人,為什麼你會看中他呢?」月九兒側著頭,滿臉都是不解。「雖然他出身顯赫,長得也確實不差,可是畢竟是個落魄王爺,衣食無著居無定所。若不是這次被眾人相助得以反~攻,他只能帶著你浪跡天涯東躲**過日子。且不提卓安哥這樣智勇雙全樣貌出眾天下無雙的男子,就連那個惜月王爺都比他強上許多。結果偏偏選中最無能的拓跋蒼,難道你不後悔嗎?」
此言一出,身邊那些守護的將士頓時臉色一變。能被留下保護孟溪月,自然都是拓跋蒼選中的心月復。听到月九兒如此過分的話,紛紛轉頭怒目而視。若非是礙于孟溪月的面子,恐怕早就動手懲罰她的無理了。
月九兒心思單純,完全沒有注意到目光不善的侍衛們。她是真的難以理解,為什麼孟溪月會對拓跋蒼如此專情鑠。
沒想到她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問出這樣尷尬的問題,孟溪月被心直口快的月九兒弄得哭笑不得。有心想要含混過去,又怕她糾纏不清再牽扯出其他更難以回答的問題。只得策馬挪到了月九兒的身邊,視線依舊鎖定那喧囂的戰場低聲道︰「這種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解釋。只是天下雖大,我卻只想留在他一人的身邊。縱然浪跡天涯居無定所,也好過囚禁金屋強顏歡笑。這一生,只要他不負我,我便無悔。縱然粗茶淡飯,亦是甘之如飴。」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你放著好日子不過,一定要去自討苦吃呢?」听了孟溪月的解釋,月九兒越發一頭霧水。執著地盯著她的眼楮,打破砂鍋問到底地追問著。
被這個丫頭盯得頭皮發麻,孟溪月急中生智終于想到了一個完美的回答︰「我對拓跋蒼,就如同你對月卓安。這樣解釋,你明白了嗎?」
「原來如此啊,我這下明白了。」月九兒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即反應過來,小臉瞬間飛滿紅霞。「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是說如果我是你,就嫁給卓安哥這樣可靠的族中男子,外面的這些人口是心非,大多藏了一肚子的壞水……」
「即使你不是我,一樣可以嫁給他啊。」被這個小丫頭冷言冷語地敵視了一路上,孟溪月此刻好不容易抓住了她的小辮子,哪里肯就這麼放過她。笑眯眯地繼續逗著她,意有所指地側身朝著身後那個男子望去。
「你……你胡說什麼?我才不想……才不想嫁給卓安哥呢。」被孟溪月弄得面紅耳赤,月九兒情急之下聲音不由自主拔高了許多。話出口方覺失態,連忙漲紅著臉偷眼向著月卓安瞧去。見他平靜的面孔依舊如常,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安下心來的同時,又有一股惆悵涌了上來。
明知道月卓安的眼中只有巫女,可是她卻還是傻傻地纏著他,哪怕得罪族人眾叛親離,亦是無怨無悔。如今唯一可以慶幸的,是這個巫女的心已經被別的男子奪走。否則若是多了這麼一個勁敵,恐怕她連跟在月卓安身邊的資格都沒有了。
「九兒,你怎麼了?」見月九兒忽然陷入沉默,孟
溪月有些不知所措。「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突然覺得越看你越順眼了。巫女,我能直呼你的名字嗎?」月九兒沒有回答孟溪月的話,反倒是沒頭沒腦冒出來這麼一句。
雖然不知道月九兒哪根筋突然搭錯了,不過孟溪月對于她忽然友善起來的態度還是相當歡喜的,當下好不遲疑地點頭應允道︰「當然好了,叫我月兒就……」
「那可不行!」不等孟溪月說完,月九兒已經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她的話。單手叉腰,伸出食指戳在她的心口上鄭重道︰「以前你失憶了沒辦法,既然現在已經想起來了,就不能再用外族人的名字來稱呼自己。身為巫月最神聖的巫女,你要時刻牢記自己尊貴的身份。記住,從今以後,你的名字叫上弦,月上弦!這是上一任巫女賜予你的名字,絕對不能褻瀆!」
「……是,對不起……」被月九兒 里啪啦責備了一番,孟溪月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反駁的話。雖然孟溪月這個名字已經用了十年之久,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上弦這兩個字卻更加讓她覺得自在與溫暖。不只是一個冷冰冰的稱呼,而是深刻在骨髓中的悸動。
為什麼……會這麼大的差別?
抬眸望向殺聲震天的戰場,孟溪月埋在心底的不安再一次蔓延開來。之前與拓跋蒼相處時間太過短暫,她有很多事情沒有來得及問。比如為什麼隱瞞武功高強,還有他和她分開之後發生了什麼。
被久別重逢的喜悅沖昏的頭腦,現在漸漸冷靜下來。細細回憶昨晚發生的事情,越想越覺得不安。與其說拓跋蒼是因為戰事緊張而離去,倒更像是為了避開和她相處而匆匆離開。
雖然他的目光依舊炙熱如火,卻掩飾不住其中的暗流洶涌。只是他溫暖的懷抱和甜蜜的情話迷惑了她的心神,讓她當時無暇多想。
拓跋蒼,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她!
「上弦快看!他們攻進去了!」
孟溪月的思緒被月九兒一聲驚叫驀地打斷,回神凝眸望去,只見那堅固的城門已經洞開,守城的士兵潰不成軍,被追殺著逃回城內。不多時,一道紅色煙柱在城中直直升起。
「勝負已定,請娘娘隨我等入城。」見到煙柱,一直靜靜守在旁邊的兵士們面露狂喜,帶隊的將領走到孟溪月身側低語,態度恭謹而客套。
「……嗯。」
風聲嗚咽,尸橫遍野。直通大漠皇宮的十里長街,已經被尸體和雜物佔滿。隱隱有些刀劍交鳴之聲,從被風聲卷著送到耳邊。
馬蹄踏踏,很快來到了皇宮門前。
被鮮血浸潤的宮門,仿佛一張巨口般猙獰地張開著。往日里最是戒備森嚴的禁~地,被踐踏得一片雜亂。
孟溪月策馬穿過那陰暗的門洞,一陣寒意立刻纏繞上她的身子。縱然已是六月,依舊讓她禁不住地打了個寒噤。等到重新出現在陽光下的時候,竟然令她有些眩暈。
數月之間,孟溪月已是第二次走入這個宮門。故地重游,已是恍如隔世。在漢白玉的台階上站定,她居高臨下地順著將領的指引望了過去。
錦繡繁華的大漠皇宮,被刀劍上的寒芒和血色佔據。原本是文武百官山呼萬歲的殿前廣場,此刻站著的卻是另外一群人。
曾經妝容明媚的嬪妃們,在凶神惡煞的士兵包圍下,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從容,如同篩糠般抖個不停。膽子小的,更是癱在地上,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柔妃亦是臉色蒼白,卻緊咬著牙強撐著站在拓跋涵的身後,視線決絕,已然存了必死之心。媛妃素麗的衣裙滿是血污,直直地跪在眾人之間。長發披散微微遮住了那絕美的容顏,卻別有一番楚楚可憐的動人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