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夜色分外美麗,浩瀚夜空中的繁星似璀璨明珠散發著光芒,夜幕下的氈帳透著點點燈火,似夢似幻,如同一幅沉靜的畫卷。♀
阿古岱一直跟在我的身後,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一直垂首不語。夜幕下,遠處走來一個人,身姿曼妙,只是燈火隱約看不清她的容貌。待她走近,我才借著燈光看清她的長相,中午的時候見過她,只是她一直躲在人群的背後,所以才沒有注意到她,不過這麼晚,她過來找我做什麼呢。
「你好些了麼?」女子抓著我的手關心的問道。我看著她,頷首點點頭,借著燈火,看見她的眼里全是擔憂之色,我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輕聲問道︰
「我好多了,瞧著你的模樣,你年紀應該還小,是我的妹妹麼?」
她微微一愣,有些不可思議的反握住了我的手,眼里還微微的閃著淚光,緊緊的捏著我手︰「你當真不記得我的了麼?我只當你是騙他們的,所以我深夜才來找你,沒想到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
我心中疑惑大增,她如果是我的妹妹,為何要深夜來找我確認我是否真的失憶呢?想必我失憶之前,姊妹之間感情一定很好吧。
「不記得了沒關系,布木布泰說以前的記憶都是傷心了,忘了也罷,你就不必為我擔憂了。」我拍拍她的手背,看著她水靈靈的眼楮,心里頭甚為喜歡,這般嬌小可愛的女子,當真是惹人疼愛。
「我不是你的妹妹,難道你就一點兒也想不起來?那麼在大金的一切都忘記了……」
「哈雲珠!」
正當面前的女子快要說出未說完的話時,卻被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我們循聲望去,看著滿珠習禮負手走上台階,來到我們的面前,見到我時,原本沉著的面孔揚起了微笑,伸手捏捏我的肩膀,關心道︰
「哈日珠拉,這麼晚了,天這麼涼,怎麼能在帳子外頭待著,阿古岱!」滿珠習禮厲聲吼道,在帳門口候著的阿古岱立馬跪在了地上,滿珠習禮走過去,一腳將阿古岱踹到,怒吼道︰「你主子還未好竟然敢讓你主子在外頭吹冷風,你有幾個腦袋可以掉!」
「台吉饒命啊,台吉饒命啊。♀」阿古岱伏身在地,隱約的啜泣,听著不由的心揪,連忙過去將阿古岱扶起來護在身後,直勾勾的看著滿珠習禮︰
「哥哥有什麼事沖我來吧,別為難阿古岱,是我睡不著要在外面看星星的,難道哥哥要連我一起大麼?」
滿珠習禮看著我,嘴角微微上揚,輕彈我的額頭︰「傻妹妹,我疼你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責罵你,好啦,你去歇著罷,我也得跟你嫂子回去了。」滿珠習禮笑笑,轉身走到叫哈雲珠的女子面前,拉住了她的手臂就往回走。哈雲珠走兩步便回頭看看我,眼里露出隱隱的擔憂。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的心里燃起一陣疑惑,想著當時哈雲珠沒有說完的話,大金……為什麼這麼熟悉,听到這個詞,我的心就跟著難受起來呢,似乎那個詞承載了我所有的感情,心里空空的,那失落的感覺一直圍繞著我,直到黎明到來,耀眼的日光灑滿了整個草原。
從我醒來後半月有余,每日滿珠習禮、吳克善與額吉都會來瞧我一次,卻從不讓我走出氈帳,就連布木布泰回大金,都不曾讓我前去相送,布木布泰對我的模樣,不是感情甚好麼?為何她離去卻不要我相送呢。
阿古岱為我編好了發辮,幫我穿戴好衣衫,隨後便領著我走向阿兀住的氈帳。這是半月來,我第一次走出那百米見方的氈帳,看到了這科爾沁草原更寬闊的模樣。主帳外頭有步兵把守著,見我們來忙行禮將我迎進了主帳。
見到我時,身為阿兀的宰桑-布和並非是和顏悅色,一直沉著臉,似乎覺得我就不應該出現在他的面前一樣,我心里大為不悅,難道我不是他的女兒麼?為何他見到我的表情跟見到了仇人一樣,難道父親見到自己的女兒不應該開開心心的麼?尤其是我失憶前遭受了那麼多苦難,難道他就一點都不在乎麼?
「听你額吉說你傷好了,身上可還有什麼病痛麼?」他未正眼看我,不冷不熱的扔出一句話來。♀我露出淺笑,既然你不喜歡我,那麼我也沒必要笑臉相迎討好你了。
「沒有什麼病痛。」
「哈日珠拉,怎麼跟你阿兀說話呢。」吳克善出聲責備道,他看著我,眼里竟然多了隱隱的埋怨,似乎就連他這個哥哥也不是特別的喜歡我。
「我就這麼說話了,既然嫌我說話不好听,何必救我回來呢。」我反唇相譏,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來,直勾勾的對上他的眼眸,一點也不示弱。
「好啦!哈日珠拉,你回來了便好好的,我還有政務要處理,就不陪你寒暄了。」布和起身抖抖袍子,就連正眼都不瞧我的,徑直離開了主帳。吳克善看了我一眼,也尾隨布和而去,只留下額吉與滿珠習禮、哈雲珠三人面面相覷看著我。滿珠習禮到是一臉歡笑的表情,走到我面前揉揉我的頭發︰
「罷了妹妹,想必阿兀與吳克善是真的有政務要處理,見你身子好的也差不多了,哥哥便帶你去騎馬涉獵。」滿珠習禮看了身後的哈雲珠一眼,拉著我便出了氈帳。
我回頭看了一眼哈雲珠,似乎總感覺她有話跟我說一樣,可是卻又不敢說,似乎在怕什麼。
與滿珠習禮涉獵回來時已經臨近傍晚,看著夕陽西下的草原,到真正是有些醉人。回來的時候,我見到哈雲珠正帶著她的孩子正玩耍著,見我來,連忙垂首不再看著我,抱著孩子連忙回到了自己的帳子。
我深感疑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哈雲珠沒有說完的話,在大金的一切都忘記了……在大金的一切……听額吉說布木布泰嫁給了大金的汗王,可是跟我有什麼關系,難道我也在大金待過麼,而且還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才讓哈雲珠那麼說麼?
越是揣測,便越是不安,心頭的恐慌便更加的嚴重了,我看著哈雲珠離去的背影,決心找她問問清楚。可剛邁開步伐,便被滿珠習禮叫住,回頭看著滿臉笑意的滿珠習禮,連忙問候著。
「妹妹這是要去哪兒啊?」滿珠習禮看著我含笑問道,我看了一眼哈雲珠的背影,直剌剌的看著滿珠習禮,輕聲問道︰
「我有件事想問哥哥,不知道哥哥可否如實回答。」
滿珠習禮眉頭微蹙,隨即嘴角上揚,點頭示意我問。
「我是否在大金呆過,似乎還跟嫂子有段淵源,請哥哥告訴我,這是事實麼?」
滿珠習禮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不悅,隨即便掩飾的很好,輕聲笑笑,緩緩道︰「妹妹先回帳子里去,我等下再來找你。」
說罷,滿珠習禮轉身便走卻被我一把抓住,看著我堅定的眼神,他有些妥協,輕聲道︰「妹妹如果真的想知道,那我便告訴你,不過,你在大金的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知不知道也是無所謂的。」
「怎麼能說是無所謂呢,這是我的記憶,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沒有理由拋棄它,既然我知道我失憶前嫁過人,丈夫對我不好這些我都能知道,那麼其他的我就沒有理由忘記與拋棄。」我看著滿珠習禮斬釘截鐵的說著,滿珠習禮有些動容,伸手捏捏我的肩膀︰
「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訴你吧,那時如今的大金汗還是四貝勒,你去赫圖阿拉城探望哲哲姑姑,直到十二歲的時候才回到科爾沁,或許你是那個時候遇到過哈雲珠,而且哈雲珠與我成婚時,你也與你夫君一同回來賀喜過,你是哈雲珠的摯友,自然她也是擔憂你的安慰了。」滿珠習禮認真的說著,眼神中的真摯讓我相信了他說的話。
不過我還是有些疑惑,既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為何提到大金我的心還是有些悸動,甚至有些期待。那些年在大金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我一定要找回我的記憶才行!
六月盛夏,幾乎大半月的時間都待在帳子里,雖然偶爾哈雲珠也會過來陪著我,但是當我問她一些我在大金時的一些事時,她總是避而不談,眼神閃爍,似乎在刻意隱瞞什麼。
天空中的雲層壓的很低,不多時便響起了炸雷,震的我耳朵生疼,一直無法安睡,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一望無際的草原與天際相接,我茫然的在草原上行走著,身邊沒有戰戰兢兢伺候我的阿古岱,沒有對我溫柔的滿珠習禮,沒有不怎麼待見我的阿兀與吳克善,只是我一個人,在草原上不知疲倦的走著。
「你當真還在還記仇!心里當真容不得我!既然這般不想見到我,我走便是了。」少年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連忙回轉身,可是身後卻空無一人,我的心有些疼,似乎被捅了一刀,我看著身後空蕩蕩的草原,有些無措。
「沒有可是!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我要你的心里有我!我對你,你難道不明白嗎?我拿自己的命在證明啊!你當真還要記我的仇!容不得我嗎?」少年的聲音抨擊著我的胸口,一字一字的,如同拳頭一般打在我的胸口,疼的鑽心。
那聲音似乎來自我的心底,不禁讓我渾身發抖,眼淚瞬間斑駁了我的視線,胸口疼的我天旋地轉,險些摔倒。
模糊的視線里,出現一個白衣少年,我聚精會神的想要看清他的容貌,可是我越是用力想要看清,視線就越是模糊……
天空一聲炸雷將我從夢中驚醒,胸口似乎少了什麼,空落落的,我模模眼角,那指尖的濕濡是眼淚麼?夢中的男人是誰呢?為什麼要對我說那些話,那個男人對我做過什麼我會記仇,他又為什麼要拿命證明……他在證明什麼?
帳外的雨聲越發的大了,我了無睡意,披了斗篷站在門口撩開帳簾,呆呆的望著天邊那紫色的閃電與夜幕中的大雨,伸手撫上心口……
夢中的男人絕對不會是那個對我無情的丈夫,似乎另有其人,也許那個人在大金也說不定。
金秋八月,莽古斯貝勒開始張羅著要送東西去大金聊表心意了,遛馬回來的時候遇到了滿珠習禮,見到我時簡單的寒暄兩句便往帳子里走去,看著他的背影,我連忙跟上去叫住他。
「怎麼了?」滿珠習禮看著我,有些疑惑。
「听額吉說,滿珠習禮哥哥要去大金是麼?」我看著他試探的問道,滿珠習禮點頭表示回到了我的問題。我低頭思忱著,然後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我想,我從大金回來十多年沒有見過姑姑了,不如哥哥帶我去大金見見姑姑罷,說真的,我還真有些想姑姑了。」
滿珠習禮捏捏我的面頰,略微的思考片刻便點頭答應了,不過他說還得問過額吉與阿兀才行,我爽快的答應,然後便開始靜靜的等著前往大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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