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額吉與布和都不是特別同意我離開科爾沁,但因滿珠習禮的勸說,到也同意了讓我隨著吳克善與滿珠習禮送貢品前去沈陽。♀
一到秋日,山崗上的樹木已經在飄飄灑灑的落下了,我撩開車簾子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心里失去的部分開始在一點點填滿,似乎這里的一切我都很熟悉,熟悉到當我踏上大金的土地,就開始莫名的感動。
午時剛過不久,一行人便到達了沈陽城,似乎這大金的人事先知道我們會到來一般,早已經派人在城門口候著了,阿古岱扶著我下馬車,接我們的人朝我們單膝點地行禮,說是這回不用安排驛站了,汗王已經在宮里安排好了住處。
滿珠習禮告訴我那個人是天聰汗的貼身侍衛和吉里,然而當和吉里起身看著我們的時候,他的視線卻一直停在我的身上,眉頭緊蹙,眼神中似乎有太多的不可思議了,我對上他的眼眸,心中燃起了疑惑,眼前這個男人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呢?那樣的眼神,真是太奇怪了。
雖心中有許多疑惑,可是只要一想到現在是在大金的土地上,我就能更好的找回記憶,我便將和吉里奇怪的眼神拋諸腦後,不再理會,隨著滿珠習禮他們前往了汗王宮。
綠剪邊琉璃瓦映入眼簾,汗宮門口站著的守衛一個個面無表情,我看著那莊嚴肅穆的朱紅色大門,心髒撲通撲通直跳,好像是來自心底的希冀,每邁出一步,心中的悸動就越強烈。
我來過這里,一定來過這里,映入眼簾的主殿,還有後面高高的台階,與高台上的翔鳳樓,看的我暗自捏緊了拳頭。♀我每踩上一個台階,我的腦海里總會閃過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那樣的真切,似乎就發生在昨天一樣。
「你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上,為什麼當初沒有被一把火燒死!」凌厲的女聲在我腦海里回旋,驚得我立馬駐足,面前的石青色的石梯在我面前變得異常可怕,使我怎麼都不肯邁步。
「我才不信!若是沒有你,他一定會喜歡我的!就是因為有你的出現,就是因為你,我就得處處讓著你!」她的聲音一直在我腦海里回響,那聲音似乎很熟悉,在哪里听到過。
我的心口開始隱隱作痛,莫名的哀傷襲上心頭,眼淚瞬間漫過臉頰,呆呆的望著那漆金的翔鳳樓三個字。這里……為什麼我會心痛,我丟失的記憶與這里有關麼?
「哈日珠拉。」吳克善出聲將我拉回現實,看著我滿臉淚痕,眉頭微蹙,有些不忍,回身走到我面前,俯首看著我︰「怎麼,身子不適?」
我連忙抹去臉上的淚痕搖搖頭,他這才松了一口氣,不過看著我的眼神若有所思,似乎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只是看到我表情後,隨即拉著我一同前行。
翔鳳樓下兩側分別是東配院與西配院,往前才是東院與西院,築于高台之上的則是這大金大福晉哲哲的正院了。門口站著伺候的侍女,正當我們走近時,從院兒里出來了一個年紀不過二十左右的女子,見到我們前來,連忙含笑福身行禮問安,隨即便領著我們進了正院,便走便說這側福晉也在這兒,報信的人說今日會到,所以一直在候著。
剛剛步入院門,就看到布木布泰笑吟吟的站在門口,見我們來,忙上前問候著,拉著我的手,一直噓寒問暖,還說今晚跟她住在一處,她從來了大金後,便存了好多話要跟我說。
進了屋子,便瞧見身著淡黃色袍子的女子坐在南炕上,見我們前來,忙起身迎接,拉著我的手仔細打量著我,滿臉的慈愛,有著說不出的親昵︰
「這布木布泰得知你受傷回了科爾沁,便連夜趕了回去,直到你沒事她才回來,怎麼樣,身子將養的如何了?記憶這勞什子,丟了就丟了,過好往後的日子也就是了。」
「想必您就是哲哲姑姑,您不會怪我忘了您吧。」我看著她,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們說我是他們的親姊妹,這忘了自己的親姑姑,到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怎麼會,布木布泰一回來就和我說了你的事了,只要你人好好的便一切都好了。」哲哲笑著說道,她拉著我坐到了她身側,伸手捋捋我的發辮,直勾勾的看著我,眼里竟然閃爍著淚光︰
「上次一別,竟然已經十三年了。你是我最疼的佷女兒,怎的命運如此多舛。」
「姑姑……」我有些驚訝,伸手撫上她的面頰,替她拂去眼淚︰「我這不是又見到姑姑了嘛。」
哲哲點點頭,伸手將我擁入了懷里︰「我苦命的哈日珠拉,我苦命的哈日珠拉……」她低聲呢喃著,她的啜泣讓我的心一緊,到底是有著怎樣的感情,她才會如此待我,就連我當初醒來,身為額吉的博禮哈屯都未曾抱著我痛哭過,那個阿兀就更是提都不用提了,唯獨這個姑姑對我是真心啊。
寒暄過後,哲哲便命人將我們的行禮搬到了後院,那里早為我們安置好了房間了,晚飯時,大金汗皇太極傳來話,說是政務繁忙,交代哲哲好生招待蒙古來的客人了事,可是自己卻不曾露面,不過想想他是大金國汗,也就見怪不怪了。
雖說才秋日,可是這一到晚上就有些涼,我從來都有折床的緣故,所以在哲哲的安排的房間里,我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只好模黑找到火折子,點燃了燭火。
「格格,怎麼還未歇息啊。」听到暖閣里的響動,睡在明間的阿古岱連忙在門外問候道。我只是輕應了一聲,隨即披了斗篷走出了暖閣,看著滿臉睡意的阿古岱,吩咐她先睡,自己要先出去走走,等累了再睡,雖然阿古岱執意要跟我去,卻被我攔下了。
皎潔的月光伴著幾縷清冷的燈火,映襯著整個汗宮花園寂靜無比。我心中的悸動越來越強烈,似乎這個地方我來過,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能感覺他們異常親切。
前方不遠處的八角亭內負手站著一人,他身形偉岸,修長的身姿安靜的矗立在亭中,如同一尊雕像,安靜的一動不動。我在亭下停下腳步,呆呆的望著那個背影。
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眼前模糊一片,面前站著的背影,似乎在我夢里也見到過的,雖然看不清夢里人的模樣,可是我依稀記得,夢里的人就是這樣背對著我。
「我也不知是為何,突然就舍不得了,也不是第一次出征,可是這一次卻多了很多牽掛。」
男人寵溺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語氣中的不舍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髒。我緩緩向他靠近,似乎他也察覺到了身後有人,轉過身來看著我,朦朧的夜色阻擋著我的視線,看不清他的模樣。
面前的男人伸手捏了捏我的肩膀,輕聲道︰「何時回來的,你該差人來告訴我一聲才是的,不過回來便好,可有給你姐姐送信回去?知道你回來了,她也該放心了。」
我有些驚詫,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還是說錯把我當成了什麼人麼?這樣深夜還能出現在汗王宮的男人,而且不是我認識的滿珠習禮與吳克善,那麼眼前的人就是大金的國汗了?
我大驚,連忙蹲身行禮︰「哈日珠拉給大金汗請安。」
面前的男人有些愣住了,直愣愣的站在我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低沉渾厚的嗓音略微顫抖︰「你說什麼……你叫什麼名字?」
「哈日珠拉。」我認真的答道。
他迫切的伸手將我拉起來,皎潔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我望著他,那深邃的眼眸一刻也不願從我身上挪開。他顫抖著抬手,覆上我的面頰,近在咫尺,我似乎能感覺到他灼熱而紊亂的呼吸。
「哈日珠拉……哈日珠拉……」他呢喃著我的名字,一聲一聲,伸手將我拉近了他的懷里,緊緊的擁著。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的懷抱寬闊而溫暖,可是卻始終不是我夢里的那個懷抱,能夠讓我安心的懷抱,我掙扎著想要逃離,卻不料他越擁越緊,那令人窒息的力道,似乎想要將我緊緊的箍在他的懷里。
「大……大汗。」我用力的掙扎著,無奈之際咬上了他的肩膀,吃痛的他收回手臂,我逃的老遠,生怕他會再次將我拘禁。他揉著肩膀,有些疑惑的看著我︰
「是我唐突了。」皇太極的瞬間鎮定下來,向我走近,逼的我是步步後退,險些跌下了台階,還好他眼疾手快將我拉住,才避免了我與地面的接觸。
「我便那麼可怕麼?」他語氣中含著一絲戲謔,可是這句話我卻听的有些驚詫,這句話我似乎在哪兒听到過……
「對,可怕。」掙月兌他的手臂,我朝他福身施禮,轉身疾步離開,只留下皇太極一人在那涼亭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