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在埋老蔫的地方磕了三個頭,散上最後一掊土,誰都知道,在戰場上,今天埋下去了可能明天就炸出來了,可是誰都不願意自己所熟悉的人就這樣橫尸荒野。♀
狂犬在一旁嚼著稻草,「咱們這群人里也就你有點意思,得啦,這是剛才從那幾個人身上搜到的罐頭,外國人的,你也嘗嘗。」
沒有了老蔫,炮灰小兵們之間的氣氛越發的沉悶下來,所有的人都沒有精神,他們剛燃起的那點微妙的希望又被這場突如其來的絞殺抹殺了大半。只有秦穆來屹立不倒,他像個神邸,不哭不笑,永遠站在最前方的位置上,所以當他們圍著老蔫的尸體流淚的時候秦穆就站的遠遠的,只有離他最近的楚笑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悲傷。
狂犬把自己找來的罐頭塞給了豆子,豆子看著他,又看看罐頭,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抱著罐頭發呆,狂犬看在眼里,心里也著急,可他不是個會表達的人,只會暴躁地罵人,「你這是怎麼了?被老蔫說了幾句就真覺得自己是他兒子?!」
這話說的不好,何況死者為大,豆子冷漠地瞪了狂犬一眼,將罐頭扔回他的懷里,「我不稀罕這東西!」
一直乖順的寵物突然對自己獠牙相向,一下激怒了狂犬,「不稀罕拉倒!老子也不稀罕你!」
豆子的腳步頓了頓,一回頭就竄進了樹林里。
狂犬在隊伍里大發脾氣,扯住誰都要打兩拳,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一開始,沒人想說真心話,沒人再把對方當朋友,因為遲早你身邊的人都會死。
資料里關于老蔫的消息到此為止了,楚笑對著系統大發雷霆,但是系統仍舊冷靜地告訴他,「您的工作就是救助炮灰攻。♀」
「所以別人死了都沒關系嗎?」
「文中的炮灰生命相對來說都很短暫,他們的生命軌跡往往用于陪襯主角的成長線路,如果你不能幫助秦穆,那麼會有更大的傷亡。」
「我想救他們,可不可以不死人?」
系統停頓了一會兒回復到,「這樣的事情我們無法保證,但是您可以盡力試一試,因為現在是您在觸動小說的隱藏情節。」
「是嗎……是我嗎……」
「是的,楚先生。」
如果說是因為他觸動了小說的隱藏情節的話,那麼這些人等于就是被他害死的,不行!他不能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振作起精神,楚笑開始思考防衛的事情,如何加固隊形,如何增加守備範圍,然而一切糟糕的事情就像觸動了已經潰敗的堤壩一樣,麻煩如同洪水傾瀉出來。
「糟了團長,順子不見了!」
「什麼時候不見的?!」
「不、不知道啊!找的時候就不見了!」
「好,我知道了。」
秦穆的聲音听起來質冷而好听,只是現在楚笑並沒有時間欣賞,「我要去找他。」
「不行!」
「為什麼?」
「我們現在離臥龍山已經很近了,再往後撤都是敵人。」
楚笑頹然,秦穆說的不無道理,可是他並不願意再看見死人,老蔫死了,他不希望下一個就是順子,「你們先走,我去找他。」
「不行!」
秦穆的態度額外的堅定,這反而激起了楚笑的反抗,「順子肯定是退回去報仇去了!難道你要我眼看著他去送死嗎?!」
「我不想你出事。♀」
「不會的,我找個人跟我一起。」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狂犬,從和豆子鬧了愉快開始狂犬就遏制不住自己殺人的沖動,「走吧純爺們,想殺人就跟我殺敵人去,別在這里耍威風了。」
狂犬扛著他的九二機槍回頭看了豆子一眼,吧唧吧唧地嚼著他的稻草根,「走就走唄,老子不懼。」
「不要硬拼,實在不行自保要緊。」
秦穆的隊伍開始向著臥龍山的地方進發,楚笑則和狂犬原路返回開始尋找順子。
老蔫、狂犬和順子應該是舊識,楚笑問他順子和老蔫是怎麼認識的,狂犬搖頭說不知道,「好像我認識他兩的時候他兩就已經認識了。」
順子一個人的時候不大愛說話,和老蔫在一起的時候話卻格外的人,兩個人配合流利,簡直就像一雙合作已久的相聲演員,老蔫死了,最難過的就是順子,報仇這樣的事情對于炮灰小兵來說只是偶爾冒出腦袋的荒唐念頭,但是順子確確實實這麼做了。
腰上的帶子又送了,狂犬張嘴怒罵,豆子不在身邊,他連一些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媽的!這玩意也太難系了!趕明到了有人的地方老子搶他十條八條腰帶的,省事。」
狂犬人結實,別人被皮帶磨破皮,他是磨破皮帶。
楚笑看他笨拙地在腰間打結,想起自己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第一個遇到的人就是狂犬,「你是不是跟豆子吵架了?」
「屁!老子又不是娘們吵什麼架。」
「豆子心思細,你說話不要太重,何況老蔫剛死,你要安慰人也不能那麼說啊。」
「那我還能說啥?豆子老爺被傷心啦,小的給你磕頭啦。那老蔫就能活過來嗎?!」
楚笑噗哈哈的笑起來,「你是不是吃老蔫的醋?」
「吃醋?!」狂犬一臉不可置信的盯著楚笑,「就爺們這張臉,吃醋,開什麼玩笑。」
「好吧好吧,狂犬大爺您沒吃醋,您是吃錯了藥說錯了話,您就不該打理豆子那不分青紅皂白的小崽子。」
「誒,我說,什麼時候輪到你罵他了。」
「狂犬啊,人死了就真的沒了,到時候說什麼都晚了。」
整個隊伍里識字的就沒幾個,秦穆算一個,楚笑算一個,醫生和豆子算半個,于是楚笑走後,豆子就頂替了他的位置,只是他沒什麼話對秦穆說,秦穆也不開口。
楚笑和狂犬在山里模索了大半天,夜幕降臨的時候終于有了收獲。隱隱的火光和說話聲昭示著不遠處有人,而且還是敵人。
楚笑先潛伏過去,趴在叢林中慢慢靠近對方,狂犬在不遠處架了槍。
幾個敵人正在喝酒,旁邊的樹上還綁了一個,接著微弱的火光楚笑還是認出了他——那是順子,而他的身邊似乎還捆了一個,楚笑看的似真似切,但他確定那個人是老蔫。
順子把老蔫從土里挖了出來捆在自己身上,沒人知道他要帶老蔫去哪,只是沒走多久他就被敵軍發現了。
老蔫垂著腦袋就像睡著了一樣,順子仰頭靠在樹上,干涸的血沾滿了他整個左臉。
敵軍的人還在那里絮叨著什麼,楚笑听不明白,他向順子做了個手勢,順子回頭看他。順子的眼楮里有什麼情緒楚笑還讀不懂,然後順子沖楚笑搖了搖頭,敵軍的人剛好起身。
楚笑的行動一下被限制了住,本來他想突襲,但現在不行了,不是敵軍起了身,而是順子已經放棄了活下去的希望,他只是專心的守著老蔫的尸體,就連敵人靠近,他下意識地護著那具尸體。
楚笑回頭看了眼狂犬,狂犬也沒辦法,他只是殺人,感情上的事情基本為零。
順子啊的一聲慘叫,他的一條手臂已經被整個削了下來,敵人哈哈大笑,楚笑想沖上去卻被狂犬摁住了,「不能動。」
他和狂犬四個眼楮就死死地睜著看著。
敵人要刺老蔫的尸體順子就護著,敵人要刺順子他就挺直了背受著,一個人到底有多少血,沁在土地和樹里把他們全染紅了。
順子張嘴笑,滿口的血噴出來,他說,「要死了,要死了,死在一起剛好。」然後就被敵人一下戳過了心髒。
兩個敵人把他們扯出來扔在地上,楚笑捂著嘴眼淚一下流了出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狂犬見他精神都不對了,也不敢遲疑,一手扛著槍,一手拽著人趕緊撤。
一路上楚笑都像失心瘋一樣地在問他,怎麼辦怎麼辦,狂犬嘖了一聲,只好將人打昏扛了回去。
楚笑昏昏沉沉的腦袋里涌出一些奇怪的記憶,一張和秦穆和冷傲天和司徒晉一模一樣的臉倒在自己面前,他拼命的叫喊也沒人來幫他,死了,他死了,夢里有個聲音這麼告訴他,都是你的錯所以他死了。
「不……不是……」
夢里那樣深的怨氣一下向楚笑襲來,他大叫著否認著,他拼命的摟緊男人的身體,然後一切都化為烏有,「不是我……」
「楚笑?」
他睜開眼正好對上秦穆冷峻的臉,「你沒死啊……」
「沒有。」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又再次昏睡過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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