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的手疊在韓夜心手上,笑著搖了搖頭。若是每听人說一次瞎子便要生一回氣,那豈不是有生不完的氣?
韓夜心舉起酒碗,猛喝了一口,心緒才漸漸平靜下來。他知道花滿樓說的不錯,可是當著花滿樓的面听到這些話,還是讓他有些氣憤。就好似你明明有一個珠寶,那珠寶如何光華暗斂絕世無雙你知道的清清楚楚,別人偏偏說它雖然是個好珠子,但可惜確沒有光澤。
直到韓夜心的脈息平穩下來,花滿樓才松開了手。舉碗湊到唇邊,卻不知碗里漂浮著一片杏花,一時風過,頭頂便是簌簌的花雨,不光落了滿身,連碗里也是一片殘紅。
一瓣是風雅,一片就過猶不及了。花滿樓正欲放下碗,手中的酒已被韓夜心接過,倒掉那碗酒,又替他重新滿上。
這一瞬花雨紛飛,就連那山羊胡也停了話頭。等那陣風過去,杏花樹下的人們才又開始推杯換盞,說起話來。
路上傳來一陣輕健的馬蹄聲。馬上坐著一個少年,看見這酒家,翻身下馬,把馬拴在路邊走了過來。
因為今日是上巳節,出游的人很多,小小的杏花酒家已經坐滿了人。那少年環視一周,徑直向花滿樓這一桌走來,朝二人抱拳道︰「兩位公子,可否能容在下拼個桌?」
少年穿著一襲武士藍衫,束腰窄袖,頭發用金環束住,手里握著一柄長劍,端的是風姿颯然。只是剛一出口,便听那聲音如黃鶯出谷,再抬頭一看,只見膚色潔白如雪,唇若涂丹,臉頰圓潤,目光中秋水流連,兩個耳垂下還有細小的耳洞。
這分明是個男裝少女。
韓夜心第一次見到這樣明眸皓齒的少女,不禁有些怔了,心里想到,她到底知不知道別人能一眼識出來?
花滿樓看不見這些,但是他一听見聲音,便知道來人性別,見韓夜心不答話,便道︰「不必客氣,姑娘請坐。」
那少女一下被叫破了身份,很有幾分尷尬,僵立了一會,不好意思地坐了下來。
「閣下好眼力,我這一路行來,倒是很少有人能一語叫破的。」
花滿樓有些疑惑,又听那少女身上並沒有什麼釵鈿之聲,這才了然,不禁歉然道︰「是在下唐突了。」
那少女听他如此說,有些意外,仔細一看,才發現對面這溫潤如玉的白衣少年,一雙眼楮黑沉沉的,竟無半分光彩。
可是那少年微微帶笑,舉手投足毫不遲疑,絕無半分頹喪,她不禁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手︰「你……」
「如姑娘所見,在下是個眼盲之人。」花滿樓說這話,就像在說一件極平常的事,絕無半分氣餒,好像眼楮看不見和看得見沒有多大區別。
少女吃驚地收回手,竟有些局促不安,歉然道︰「不好意思,我實在不知道。」
「沒關系。」
這時酒店的老板娘過來,少女點了酒和面,等酒上來,先倒了一碗,對花滿樓道︰「公子,方才唐突,還請不要見怪。」說罷一口飲盡,顯然酒量非凡。
花滿樓笑著點點頭,並沒有說話。
少女喝完酒,四下一望,道︰「江南風景果然秀麗非常,我一路從南而來,簡直看呆了。」
韓夜心見那少女穿著打扮,頭束金環,劍上瓖著金玉,一身衣料也價值不菲,道︰「這位姑娘是打哪來?」
少女道︰「泉州。」
這時面已上來,少女顯然有些餓了,便說了一聲,吃了起來。
韓夜心心下一怔,打量著少女,他看少女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心中猜測有一大半落實,不禁心中一暗,忽地放下銀錢,拉著花滿樓起身。
花滿樓被韓夜心拉著往外走,只好朝那少女歉意一笑。少女倒是老大不解,覺得話還未怎麼說,這二人竟匆匆別過了。
她望著花滿樓的背影,杏花雨中,那白衣少年的身影絕無半分猶豫凝滯,翻身上馬,回駕馬頭,也與常人別無二致,甚至更瀟灑得多,暗道︰「難道他就是花滿樓?」
韓夜心拉著花滿樓騎馬上了大路,催馬跑了一會才停下來。花滿樓催馬在他身邊,心中了然,嘴里餃著笑,卻什麼也不說。
韓夜心忽地嘆了口氣,道︰「本該問問她姓什麼。」
花滿樓︰「我看你大半有了猜想。」
韓夜心點了點頭︰「她穿金戴玉,又來自泉州,恰巧又十五六歲……」
「這是什麼意思?」花滿樓故意問。
韓夜心有些黯然地道︰「說不定就是那山羊胡子說的什麼南宮家的十七小姐了。那十七小姐說不定就是專程來看你。」
「哦?」花滿樓道︰「若如此,剛才可有點失禮。」
韓夜心心中也知道,假如猜測屬實,大家總有再見面的一天,想起今日之事定然尷尬。可是他一想到花滿樓竟極有可能要和這少女議定親事,不久之後說不定就會成婚,便心情低落起來。
好兄弟當此人生喜事,本該高興。可是他來這個世上,本是決定要守護花滿樓,雖然沒見多大成效,但也是他心中信念。今日陡然想到,若花滿樓成親之後,他該何去何從?仍如今日這般,形影相隨?那時候南宮小姐豈不嫌他煩,說不定花滿樓也會嫌煩的。
假若他們都不嫌煩,再跟個三五年,三五年之後呢?花滿樓的孩子出來了——想到今天求子的緞帶還扔的那麼高,韓夜心不禁又嘔了一口老血——人家有妻有子,該不耐煩理自己了吧?
想到當初,他本想在花家產業下做個管事,一生無事到老,現在看看,竟還是要重回老路。
罷了。
韓夜心心下黯然,道,萬一這門親事真的結成,他便早點求二哥給他找個活計,賞他一碗飯吃吧。總比眼巴巴地看著花滿樓,徒覺寂寞的好。
花滿樓雖然是個剔透玲瓏心思,一時間也不知道韓夜心是如此想的,只當他不想讓自己和那南宮少女親近,便拍了拍韓夜心的肩,一馬當先地跑了起來。
春風拂面,當真煞是舒爽。
兩人又游玩了一下午,韓夜心總有些心不在焉,花滿樓卻興致不減,還買了不少小玩意。等到夕陽西垂,游人漸漸散去,才放馬回城。
晚上,韓夜心一個人琢磨心思,越想越覺得傷懷,也不再和花滿樓消磨,徑自回到自己的院子,關上院門,躺倒床上睡起來。
這院子和韓鐵城住的時候沒有多大區別,相較于花府的其他院子,這個院子冷硬的多。院子里一片空曠,鮮少樹木花草。家具也很少,大多都是黑漆漆的。韓夜心這九年來,每天都是聞雞起舞,戴月而歸,這里就是個睡覺的地方,也沒多大心思去收拾。此時暗沉沉的一片,他才陡然驚覺,這屋子實在是太冷清了,就像他自己一樣。
若是就這樣走了,恐怕什麼也留不下吧?
韓夜心越想越是傷心,緊緊抱著被子,在床上翻滾起來。
晚間,花滿樓做完了功課,把手邊一部竹簡放回書架。他因眼楮看不見,花如海便請來一批工匠,刻書成簡,以便花滿樓以指代眼。如今花滿樓技術「看」普通的書本也不成問題,這些竹簡也依舊留著。其中有一閣放置的書簡,簡上自己從生硬到圓熟流轉,都是出自韓夜心之手。
花滿樓從頭翻過那些竹簡,又把它們裝回青囊,用絲繩束起,方才回到臥房休息。
韓夜心睡了一覺,第二天起床,看著一屋子冷寂,興致還是不高。等到練劍回來,見院門口候著一個小婢,說是花滿樓請他過去吃早飯。韓夜心帶著一點點氣悶,和小婢來到花滿樓的院子,見花滿樓站在那從芍藥前,听到他來,回頭一笑。
那一刻,韓夜心什麼氣悶委屈全不見了,雲破月來,心里一片歡喜,立刻跑了過去,和花滿樓並肩站在一處,看著那從芍藥。
花滿樓彎腰,手指拂過小小的花苞,道︰「再過一陣子,就要開花了。」
韓夜心點了點頭。
「天心禪師寫信來,說山寺中瓊花已開,請我前去觀賞。」花滿樓道︰「不知小韓公子可有興致?」
韓夜心笑起來,故意抱著拳道︰「花公子但有驅使,哪敢不從?」
花滿樓笑著搖搖頭,兩人進屋吃了飯,商定了三日後,讓人帶信回了天心禪師。
韓夜心至此,那一點點郁悶全拋開了,望著花滿樓,心道,這樣的日子多一天也是好的。
閑暇時,他還想那南宮少女說不定會上門拜訪,等了三日,一點消息也沒有。暗道那日杏花酒旗下的少女,難道是自己猜錯了麼?
這一日,兩人換了一身春衫,並肩出門向山寺走去。
進了山寺,小沙彌通報,天心禪師迎了出來,引著花滿樓親親熱熱地去看那瓊花。因為來的早,瓊花樹下還沒有人,他們倒是佔了個頭籌。
一顆樹上,瓊花競相綻放,潔白如雪,團團簇簇,兼之綠葉為底,讓人以為身在仙境,遐思不斷。花滿樓面含微笑,以手代眼,鼻嗅花蕊,「觀賞」起來,比韓夜心這眼楮明亮的人要自得樂趣得多。
本是定了在寺里吃完素齋再回,不想有人通報,知府大人的家眷要來上香賞花。想起幾日前才把那知府公子打得掉牙,正面撞上又得有一番交涉,兩人便決定同天心道別,改日再來。
天心十分不舍,一定讓花滿樓改日來,不光賞花,還要切磋棋藝。
二人下了山寺,來到街上。街上十分熱鬧,兩邊商鋪林立,街上的人熙來攘往,不說摩肩擦踵,但也填塞道路。這是忽然一陣沖撞聲傳來,「閃開,閃開!」一個男子一邊推開人群一邊向前跑著,他後面一個女子跌坐在路上,高聲喊道︰「來人啊!抓小偷!搶劫啦!」
那小偷騰挪跳躍,推搡人群,大街上立刻亂了起來,他跑得又非常快,為了阻擋追上來的巡街捕快,推翻不少小販的攤子,一時間叫聲罵聲不斷。那小賊教程很快,轉眼兩個捕快就被甩在身後。
韓夜心和花滿樓當街站定,不閃不必,那小賊一邊跑一邊朝他們揮手︰「快閃開!」
兩人自是不把這小賊放眼里,正等他趕來,卻見一柄連鞘長劍橫穿過來,穿過小賊的腋窩,把他擋了下來。那拿劍的人背對二人而站,一首背在身後,藍衣勁裝,金環束發,正是那日杏花酒旗下的少女。
小賊被擋,尚不死心,抬起胳膊往後一退,卻又忽然矮身,想要從少女劍下鑽過。少女伸劍一推,那小賊就被當街掀翻在地,再爬不起來。
少女蹲下來,拿劍的那只手按住小賊的胸口,另一只手招了招︰「東西拿來。」
那小賊只覺得胸口壓著千斤巨石,快要穿不出氣來,只得暗道倒霉,把錢袋拿了出來。
少女接過錢袋,站起身。小賊沒了壓迫,瞬間一躍而起,迅速地跑開了。
那小賊和花、韓二人擦肩而過,兩人倒也沒有阻止。等到巡街捕快趕來,小賊已經跑得沒影。這兩人喘息了一會,又繼續往前追去。少女並沒有和捕快說話,而是向前走,把錢袋給了正上氣不接下氣跑過來的婦人。那婦人千恩萬謝,說了許多感謝的話。
少女和那婦人作別,一回身就看見花滿樓和韓夜心。她走過來,朝二人拱手道︰「兩位公子,又見面了。」
花滿樓微笑著點了點頭,韓夜心的臉卻又冷下來。
三個人找了個酒樓坐下。韓夜心坐在窗邊,幾天前想的事又拿出來想了一遍,不覺有些黯然。
花滿樓道︰「多虧姑娘當街援手,也讓那位大嬸少擔了些心。」
少女︰「舉手之勞。」
花滿樓︰「姑娘在這城中可有親戚朋友?」
少女︰「城中倒是有家父的舊識,只是尚未拜會。」
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是女兒家的事,陌生人總不好太過過問。花滿樓也疑心她就是南宮家的女兒,只是不知是不是該出口詳詢。
韓夜心一直望著窗外,對兩人的談話沒什麼興趣,片刻間,這張桌子便安靜下來。
幸好這時茶博士上了茶水點心,少女道︰「在下商綠蘿,不知二位公子怎麼稱呼?」
韓夜心轉頭望過去,不知這商綠蘿是不是化名,一時間又半真半假地期待她就是商綠蘿,而不是南宮家的十七。
花滿樓含笑道︰「在下花滿樓,」他用扇子向對面一點︰「這位是韓夜心。」
韓夜心舉了舉茶杯示意,對他們的對話倒是上心起來。
那少女雖然猜到到花滿樓的身份,心中還是十分驚訝,朝二人一拱手︰「幸會。」
韓夜心道︰「商姑娘從泉州來此,是有什麼要事?」
商綠蘿沉吟一會,道︰「听說這里的瓊花開得好,我就專程來看看。」
韓夜心忽地一笑︰「這里的花當然開得好,商姑娘可以仔細賞玩。」說完又轉過頭去。
商綠蘿被他說得一怔,有些面紅耳赤起來。
事實上她的確是南宮家的十七,名叫南宮綠蘿。年初她的大哥,南宮家現任家主南宮博提起給她議親之事,說花家七童是個聰慧溫柔之人,和她年紀相當,是一個良配。南宮綠蘿本人無可無不可,倒是她母親,九姨娘十分氣憤,說是南宮博看不起她,要給綠蘿找一個瞎子做丈夫。
綠蘿當時才知道,大哥說的這個人,竟是個眼盲之人。她心中卻也沒有多大震驚,活在南宮家,本就以利為先,這些年她從她的那些姐姐那已經看得很清楚。
只是耐不住九姨娘天天吵鬧,她心中也十分煩悶,便一個人偷跑出來,一來散散心,一來也想知道這花家的七童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那日在杏花酒旗下見到,她還將信未信,今日听對方報家門,才百分百確定了。她一邊喝茶一邊偷偷看向這花七童,雖然他是個瞎子,可是舉手投足,風度翩翩,比她見過的所有世家公子都要矜貴溫潤得多。
南宮綠蘿的心一時七上八下,不知日後以真實身份相見,花滿樓會不會對今日之事有所介懷?
韓夜心的冷淡態度,她全未放在心上。
韓夜心有意打探她到底是不是南宮十七,便轉過身,和她聊起來︰「方才商姑娘明明攔下了那個小賊,之後為什麼放他走了?」
南宮綠蘿道︰「江湖人的事,自然是江湖人自己解決。」
韓夜心道︰「若是把他交給官府,倒是可以少些人受害。」
南宮綠蘿晃了晃杯子︰「實不相瞞,我實在不耐煩和官府打交道。」
韓夜心笑了笑︰「商姑娘賞完了瓊花,是準備回泉州,還是再去別的地方?」
南宮綠蘿微微沉吟,心中一時難以決定。她本是打算悄悄看一看花滿樓,如今非但看到了,還和他認識了。只是她也不想就這麼回到南宮家,一家人名刀利劍,只把你看成有價值的人或無價值的人,
韓夜心道︰「我听聞泉州南宮世家有一位十七小姐,姿容秀麗,武藝高強,是南宮家的掌上明珠。商姑娘在泉州,可听到一些關于這位十七小姐的逸聞?」
南宮綠蘿臉剎那一紅,連忙低頭喝茶掩過,再看韓夜心,目光怡然地望著自己,不知他是不是猜了出來?如果他猜了出來,那麼花滿樓呢?
花滿樓修長的手指執杯,鼻尖聞著茶葉的清香,什麼也沒有表現出來。
「南宮姑娘深居簡出,我也不是太清楚。」南宮綠蘿含糊帶過。
「哦。」韓夜心應了一聲,心里已有七分確定她就是南宮綠蘿。
花滿樓道︰「夜心,不知道你對這南宮姑娘這麼上心。若真如此,倒可陪你去泉州走一遭。」
韓夜心「哼」了一聲︰「我這不是替某人著急嗎。」
南宮綠蘿登時面紅耳赤。她雖然是南宮世家的人,但之前一直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畢竟年紀淺,涉及到一些男女之事,況且那人還在自己跟前,就有些著羞。
事實上她皮膚雪白,臉一紅便看得分明。花滿樓看不見,但韓夜心卻看得分明,心中立刻九成確定了九成。
花滿樓對南宮綠蘿道︰「商姑娘如果在城中遇到什麼事,可以送信去花府,在下一定略盡綿薄之力。」
「如此,多謝。」
幾人又說了一會閑話,大部分是花滿樓和南宮綠蘿在說,韓夜心靠著窗听著,偶爾插上兩句。過了一會,華韓二人起身告辭,南宮綠蘿在街上與他們作別,回到了客棧。
韓夜心覺得南宮綠蘿對花滿樓並不是多熱忱,一時又有些擔心起來。他看向花滿樓,花滿樓仍舊面含微笑,一幅清風明月的模樣,不禁道︰「花滿樓,你不覺得那商姑娘,事實上就是南宮十七?」
花滿樓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她為什麼不報真名?如果不是……那便罷了。」
「這有什麼難的。」花滿樓︰「回去一問便知。」
果然,在花府抓住一個管事隨意一打探,這南宮十七的全部消息不一會就全部送了過來。
「那位商姑娘,果然就是南宮十七。」韓夜心皺眉道。
「嗯。」花滿樓澆著花兒。
「你怎麼這麼不上心?好歹是你未來媳婦兒。」
花滿樓走過來抽出韓夜心手中的資料︰「別亂說,省的壞了人家姑娘名聲。」
花滿樓把資料往桌上一放,沒去管它,又澆起花來。
韓夜心看了看花滿樓,又看了看那幾張紙,不知道該說什麼,皺著眉出了院子。
剛出院門,忽見花如海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封信,道︰「七童,有點事要和你說。」
韓夜心又好奇地跟進來,花滿樓手指劃過信紙,「看」了那封信,眉頭皺起來。
花如海道︰「南宮博特地來信,說是他的妹妹南宮綠蘿出來闖蕩江湖,近日可能會路過揚州,請我們花家代為照顧。七童,你怎麼看?」
花滿樓放下信,道︰「爹,那位南宮姑娘,我已見過了。」
「哦?」花如海眼楮一亮,但見七童沒什麼臉上沒什麼神采,又不好問,道︰「那……要不要請南宮姑娘到家里來坐坐?」
花滿樓拿著水壺澆著一株蘭花,半晌道︰「既然如此,我明日就去接她。」
花如海笑著點了點頭。
韓夜心一听,卻如聞霹靂,倒退了兩步,轉身走出了院子。
花如海見韓夜心腳步凌亂,暗道難道是夜心也看上了那丫頭不成?
韓夜心出了院子,快步跑起來,直到到了平日練功的一顆大銀杏樹下才停了下來。他扶著樹喘氣,也不明白自己內心為何如此驚慌。幾日前擔心的事近日成了事實,那些翻來覆去的想法一個字也不剩了,只余一個問題︰就要和花滿樓分開了,怎麼覺得就像身體的另一半被劈開一樣,這麼痛?
韓夜心一拳捶在樹上,粗大的銀杏樹枝葉震顫,綠葉搖晃,發出簌簌的聲音。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