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國 一世情長

作者 ︰ 萬能狗刨

「你說你要走了,竟是這種法子麼?」

他的聲音似會招人魂魄,將葉蒔飄渺無根的孤魂引入這具已經微涼的身體里。♀

細碎的輕喚就在耳邊徘徊,伴隨著點點涼意滴落在葉蒔臉上,腦中閃現著支離破碎的片段,保護政要、解救人質、子彈橫飛、永無止盡的任務,以及還釘在身體里的那十六根鋼釘,每呼吸一次都會覺得沉重無比,如胸口壓著鉛塊。

「蒔兒。」

他又在喚蒔兒。

葉蒔忽然覺得好累,滿心滿腦都是些消極情緒,不想再為國效力,更不想執行沒完沒了的任務,不要夜戰,不要做殺手們的教官,碌碌無為一輩子又何妨呢?

眼皮如鉛重,她掙扎半晌,緩緩睜開了眼,因為她想看看,看看誰如此眷戀她。

一滴淚在線條消瘦的下巴上匯聚,當葉蒔睜開眼時,那滴淚水承受不了靈魂的重量,滴入她的眼楮里。

自此,她的眼中一片朦朧,再也看不清抱著自己的人。

他的淚未停,一直向下流,滴落在她臉上,濕漉漉地匯聚成一片。

痛!葉蒔覺得痛!

痛來自于這具身體稍有溫度的心,莫名的痛惹得她落了淚,兩個人的淚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淚。

「蒔兒。」他喚的她心念俱碎,那一刻葉蒔知道,這個男人必定愛「她」。

可不管是誰,她不認得這個穿著奇裝異服的男子。

「她食了多少相思子?!」忽然有人問。

若非有人出聲,葉蒔絲毫不知此處另有人在。

「整二十顆。」懷抱葉蒔的人說。他又似想到什麼,止淚微笑︰「二十顆,二十年。」

「無救了,盡快通知大將軍吧。」另一人嘆息著說。

葉蒔腦子里最後的記憶就是開啟了保險箱,然後炸彈爆炸。

她心中忐忑不安,尤為不定,于是再次仔細觀察眼前的人。

他很英俊,葉蒔心嘆。

因為被他抱在懷里,角度和姿勢受限,其實她能看到的並不多,線條優美卻又極度消瘦的下巴,雪白的斜襟衣服有三層,將他白皙漂亮的脖頸掩蓋了很多,只微露喉結,一頭墨黑如緞的長發披散著。

僅是如此,就讓葉蒔覺得他很俊美,僅僅只是看到了這一點點。

許是哽咽,他的喉結慢慢地上下滑動著,葉蒔好奇,抬起手去模他的喉結。

還在營帳里哀聲嘆息的刺涼眼睜睜地看著她用手指輕輕地踫了秋白的喉結,秋白渾身一震,燦如星光的眸子不可思議地看向前方,淚水一下便止住了,緊接著,便是震驚,然後露出不解的神情,好似在像刺涼求解。

「我猜,你一定很喜歡我吧?」葉蒔的聲音有些嘶啞,嗓子像被砂紙打磨過。

秋白這樣的神色刺涼已經看到了,可他此刻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秋白的驚色並沒維持多久,快比流星,轉瞬即逝。緊接著秋白便對刺涼道︰「天色已晚,公主要在帳中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擾。」

公主,竟是位公主?

她動作僵了一下,半晌過後才心中淡笑,繼續用指尖似撫似抹的觸著他的喉結。

刺涼從秋白簡單的言語中領會到了獨有的信息,于是,盡管外面雖有爭吵聲,卻並無人闖入。

葉蒔沉溺在這個陌生男子的溫暖懷抱中,恍惚間,她听見帳外那極為憤怒的男子忽然壓低了聲音地說了句話︰「秋白,你獨佔公主數日,明日晚宴,公主若不出現,我定要闖進營帳,到時誰也阻不得我!」而後,便一片沉寂,偶有風聲劃過,或似鳥獸低鳴。

葉蒔記住了帳外人的聲音,亦知曉了溫暖懷抱主人的名字——秋白。

適他,真地適他,這名字再適他不過,衣服潔淨如新,頎長的頸項,滑手的喉結,縴美的線條,都應只是這樣的人才可匹配的。

相比之下,她厭煩了在亞馬遜的熱帶雨林里穿著迷彩服指揮著夜戰成員訓練,厭煩了烈陽高照,汗水揮灑,為國拋頭顱灑熱血的日子,更厭煩父親訓斥她說︰「葉帥自下四代有余,而你至今未受任何軍餃,僅憑祖上功勛得一虛職,以何顏面存世?」

這下可以悠哉地做公主了,游山玩水,秋白相伴,夫復何求。

她喜歡公主身份,喜歡懷抱自己的秋白,甚至喜歡方才帳外男子,以及那滿是憤怒的聲音里,悠然而存的一點點醋意。♀

葉蒔笑,滿足而享受,原來,死而復生是件美好的事。

昨夜紅燭淚消盡,今日暖陽升寒空。

燻香繚繞,霧氣生煙,周遭還是極靜,卻在葉蒔醒來的瞬間,變得富有生氣。

「公主,您醒了麼?」秋白的喉結上又被一只手指摩挲著,輕輕挑動之間,他听見懷中之人用很懶洋洋的聲音道︰「早啊,秋白。」

秋白偏頭微笑︰「早,公主。」

秋白的懷抱暖到極致,夜里她曾換過幾個姿勢,但始終尋著熱源,不離他身,這造成秋白整個身子酸麻無比,一時半會緩不過來。

葉蒔起了身,睡意朦朧地打量起二人所在之處。

這是一個營帳,只在入口處以屏風阻人視線,兩邊放有矮幾和座墊,面前是面矮幾,上面有一銀質細腰長嘴酒壺,上雕仙女飛天獻酒,銀質酒杯中沒有酒,紅漆面的矮幾上有散落著的紅色顆粒狀物件,如豆子般大小,形狀不一,許是靠色的原因,葉蒔找起這些豆子十分困難,桌下還掉落幾顆,收羅幾十顆豆子,最後才找到那顆穿豆子的紅繩。

「公主,要淨面麼。」秋白問。

視線從掌心里的豆子轉向秋白,這是她第一次直視秋白,他很漂亮,烏黑如墨般的長發,眸子閃著墨玉般的光芒,身上純白色的袍子將他襯的如一朵白蓮,美的幾近不詳,贊他個藍顏禍水,也不枉他。

他面含微笑地看著這邊,靜靜地跪坐在墊子上,看來,在她收集豆子的這段時間里,他已經驅走了身上的麻木之感。

可重點,並不在這。

「我正在淨面。」她瞅著秋白的眼,盯著黑沉如墨的瞳孔,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秋白臉色仍舊如常,只在瞬間,瞳孔輕輕縮了下,若非她不眨眼地盯著他的瞳孔看,怕是要錯過了那一瞬間。

他尋著聲音,看向了葉蒔所在的方位,偏頭微笑著道︰「公主莫要打趣兒秋白,柳燕水未送入,公主何以淨面?」

她沉默許久,如同秋白一樣跪坐在他對面,前傾了身子,將他極俊美的臉看上無數次,數著他根根縴長濃密的睫毛,櫻粉色的薄唇。

一聲嘆息從唇破出,氣息撫著秋白的臉而過,讓他闔了眼。

「秋白。」她這樣喚他,疼惜之意從心底溢出口。

或許上天是公平的,上天賜予了他如此俊美的容貌,卻為給他開一扇心靈窗口,秋白的眼,是盲的。

她再次躺在了秋白懷中,手里緊握著收集來的紅色豆子,睜著眼從下至上地看秋白光潔的下巴,偶爾用有著薄繭的食指去觸秋白的喉結,這種似有若無的挑逗之意,怕也只有秋白才受得。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她側身把相思子放在身下的厚毯上,一粒粒地數著這些豆子。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一共三十二顆,算上之前秋白說她吞了二十顆豆子,一共五十二顆。

世人只知那首詩,卻不知這紅豆並非家常所食的紅小豆,詩句里的紅豆是相思子,有毒人性命的劇毒,只要食上一兩顆相思子磨成的粉末,便可要了人命,昨夜那人說公主無救了,也屬事實。

「公主何時喜歡這些詩詞歌賦了?」秋白將她月兌口而出的詩句細細品味了,方才覺得如此佳句,定當千古流傳。

她笑問︰「不然本公主該喜歡什麼?」

秋白忽而低頭,笑的隱晦,答的正經,「秋白以為公主只願領兵打仗,征戰四方。」

她撐起身子,靠在秋白肩頭,笑的坦蕩,「日後本公主便只喜歡詩詞歌賦了。」

「公主,不知此詩出自何人之手?」放眼崇沅,能有此才華之人,若納入公主陣營中,應是美事一樁。

「王維。」說罷,她又試探性地補充了句,「乃是唐朝人。」

秋白面上笑容又頓了頓,微笑道︰「公主又打趣兒秋白了,崇沅只存七國,從古至今也未听過有國號為唐的國家。」

心底的猜疑頓時解開,輕舒了口氣,將厚毯上的三十二顆豆子收起,起身謊對秋白道︰「唐朝是邊疆小地的地名,所以你並不知此地。」

地名,唐朝?秋白眉梢微微挑起,睫毛扇動間,眼前已是崇沅大陸版圖,邊疆防線,國之交界,搜遍記憶也未找到此地,名為唐朝的城池,絕不存在,只可能是小鎮村莊。

秋白雖是心存疑惑,卻未說出。

公主既然得知此詩出自王維之手,若想攏絡,定然有其獨到的方法。

從這簡短的對話中,葉蒔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

這里已然不是自己熟知的歷史朝代,她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這里有屬于它自己的歷史和人物,看來她要盡快融入這個世界。

一覺醒來,總得洗簌,葉蒔急于看自己佔有的這具身子如何,她回想了方才秋白口中的名字,向外叫道︰「柳燕,沐浴更衣。」

果然,一個穿著淡粉色衣裙的女子走了進來,她低垂著眼眸,十分恭敬地給公主和秋白請了安,葉蒔臨出營帳時,頗為流連地回頭看著秋白。

他不同于一夜安眠的葉蒔,她是興奮的,對一切都持有欣喜之情。而秋白懷中的尸體死而復生,昨夜必定苦惱了一夜,更何況,那樣抱著她睡的姿勢,怕也睡不著。

「昨夜你受累了,去好好休息吧。」葉蒔握緊了掌,手中的相思子咯的掌心微疼。

「秋白謝公主體恤。」他只站在距她一仗外的距離,輕輕點頭。

他眉間光彩引得葉蒔又多看了會,直至昨夜那充滿怒氣的聲音再次出現,頗煞風景。

「公主,鳳洄有要事稟報。」

再重要的事都與她無關,一個公主而已,即便是皇帝崩了,怕也跟她沒多少牽連,只是眼前的秋白太美,她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秋白深覺有一道熾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很不習慣這樣的視線,于是乎,流露出絲絲不解,眉間含著沉思之色,垂低的眼眸再次向她所在的方向看來。

「公主,鳳洄有要事稟報!」

門外那人怒了罷,怕是個厲害角色,葉蒔收回視線,轉身出了營帳,柳燕緊隨其後。

空氣冷冽,寒風簌簌,天地間銀裝素裹,枯樹間松雪壓枝。昨夜剛下過雪麼?怎地她一點都不知道。

四處皆是穿著古軍裝的男子,見她出來,立刻單膝跪地。

「平身。」她一手端在身前,握著相思子的手背在身後,其它人均已起身,唯獨他。

葉蒔目光落在仍舊跪在面前男子,他很耀眼,在這片銀白色的世界里,他穿著皮毛裘衣,暖陽下,他的頭發有些不是純正的黑,偏屬很深的棕色。

葉蒔手指捏著衣袖邊的刺繡,沉吟片刻,目光似有若無地又掃視了周遭境況。

除了昨夜入睡的營帳,視線所及的還有十幾頂這種營帳,四周士兵身材魁梧,手持長槍,巡邏嚴而有序,此地像是軍營。

堂堂一國公主,來軍營作甚?

她眉目間隱藏不悅之色,厭極了這種穿著的將士,再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紅袍男子︰「你起吧,你所說的要事,稍後再議。」跪在雪地之上的身子僵持片刻,還是起了身,站在她的左側︰「柳燕,沐浴更衣。」

她把手中的相思子交給柳燕,後者接到相思子後不露聲色,帶她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四字說來輕巧,操作起來頗難。

木桶里的水沒有漂浮的花瓣,只映著一張還算精致的臉,雖說與自己前世無法比擬,但總體來說,也算不錯。

沐浴時,她把自己曾經受傷過的地方捏過一邊,從肌理再到骨骼,最後是她打了十六根鋼釘的傷處。

不是了,容貌身體皆不是,只存一靈魂,空有靈魂。

她對自己說「既來之則安之」幾十遍過後,腦子里忽然浮現出秋白的臉,她想,這世上怕再沒有比秋白好看的人了,尤其是他偏頭微笑之時,笑容里總是會有著點無邪純真的稚氣。拋去公主這個身份,她覺得自己是配不上那樣遠在天邊,卻又近在眼前的人的。

秋白是駙馬麼?葉蒔陷入一陣沉思,好多都是未知的,致使她有些迷茫地看著水面上映著的臉,以及粼粼波光下,這具窈窕的身子。

她將手端在眼前看,手背皮膚略微粗糙,手心則是有著幾塊剝繭,似在喧囂公主的過去。

怕是個愛武之人罷,葉蒔這樣想。

水溫漸冷,起身擦干了頭發,又看著自己被月兌下來的衣服,以及放在一旁即將要換上的衣服。

方才的衣服以艷紅配以玄色暗底雲紋做為圖樣,用以金色絲線繡圖,廣袖拖擺,精美華貴,單憑手感就覺此衣絕非凡物。

有拖擺的衣服在干淨的地方走還可以,但在雪地中拖行許久,也就濕了髒了。

這套衣服樣式普通,米色的底子,配以白色拼線而成,觸手的布料柔軟舒適,穿在身上極為保暖,將前後五層的衣服穿完,葉蒔捏起一塊放在桌上的玉佩,尋思著這塊玉佩該帶在哪里。

古人對佩玉很講究,方式不對很有可能落出大笑話,故而,葉蒔將玉佩放了回去,披著一頭長至窄腰的墨發走了出來。

如此沐浴更衣下來,換做古時大概一個時辰,走出內帳時,守在外帳的柳燕早已等的累了,坐在小凳上,雙手撐著膝蓋地往外望,見公主沒喚她更衣,急忙起身。

她視線落在她披散著的長發上,急忙道︰「公主,柳燕給您盤妝束發吧!」

「不必。」葉蒔拒絕,踏著腳上的綿靴走到外面,頭發半干,吹了寒風,凍了冰渣,硬的支起,定了形狀,模樣頗有趣兒。

柳燕跟在身後,見她面色略有蒼白,便建議道︰「公主,時辰不早了,早膳您沒用,現在到了用午膳的時辰了。」

經她一說,葉蒔方才覺得月復中確實空空如也。

她對飲食是的要求是極高的,每日三餐,定食定量,除非執行任務,否則決不可變。如今在此處,她只希望餐食擁有它該有的味道,于是扭頭問︰「油鹽醬醋糖,都有麼?」

噗通一聲,柳燕的膝蓋結結實實地跪在了雪地里,伏低的身子微微發抖。

在那還算人人平等的世界,葉蒔上跪列祖列宗,下跪父母恩師,從未再跪過其他人,也未受過他人跪拜,所以葉蒔很不習慣地往後退了半步,側目看她︰「少了什麼?」

她的聲音太清冷了,眉目間沒有怒意存在,她可以接受這里沒有現代化的一切,也可以接受食物種類的貧乏,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嘗不到什麼味道而已。

「鹽。」柳燕如實回答。

她輕嘆了聲氣︰「罷了,引本公主去用午膳吧。」柳燕抖著身子起來,盡管覺得不可思議,可仍舊是不敢直視公主,只得盯著自己腳面,引著公主去用膳。

落座在席面上時,她對面前擺著的五道菜愣了愣,形色還算不錯,不知味如何了。

提筷吃了口飯,她搖頭,心嘆這米不如那片黑土地產出的米好吃,柳燕在旁看的精心,發現公主的小表情愈來愈多,便小心地問道︰「公主,膳食不合胃口麼?」

「確實如此。」她抬頭,看著柳燕怯怯的表情,覺得有趣便開口笑了︰「您懼我作甚?」

「柳燕知錯,柳燕未能護送海鹽安全入境,請公主責罰。」說罷,柳燕又跪下,臉幾乎要貼在地毯上。

葉蒔眉心微蹙,似有不解之處,目光放到帳外,瞧見了熟悉的一抹人影,外面那樣冷,他候了這麼久,大概真的有要事吧?她將手中的銀質飯碗和銀箸放到桌面,略沉吟片刻,又道︰「不是說有要事稟報麼?去宣他進來。」

「鳳洄參見公主。」鳳洄未雙膝跪地,只作了一揖,便抬頭與她對視。

兩人視線踫上,敏感的鳳洄便發現不對了,只是哪處不對又說不出。

「用過午膳了嗎?」葉蒔問。

聞言,鳳洄又將落在它處的視線放回到公主身上,她正微微笑著,神情頗為輕松,好似海鹽失竊之事並未發生。

「柳燕,去添副碗筷。」她對帳中站著的那個嫵媚身姿招手,拍了拍右手的座墊︰「來,一起用膳吧。」

听到了她的話,做了她話中的事。

他們多久沒共用膳食了?上一次,才是三天前的事啊,怎麼好像隔了萬里長河,春夏秋冬般。

柳燕添了碗筷,又給鳳洄盛了飯後才退出帳外。

葉蒔再次拿起碗筷,打量起面前這個容顏妖艷的男子,對他道︰「本公主幾天未見你,你就說秋白霸佔本公主?」她仔細地瞧著自稱為鳳洄的男子,看著他上挑的眼尾以及貝齒輕輕咬唇的模樣,心中覺得好笑,算是解釋地道︰「其實不然。」

後面的話葉蒔未說,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芋泥很好吃,但並非沒鹽的,柳燕的話她理解了大半,大抵是那丫頭以為她追究起「海鹽丟失」的事,所以才怕成那樣。

菜食里是有鹽的,調味品也剛好。

鳳洄水潤的唇被他咬成了艷粉色,桃花眼滴溜溜地瞅著自己面前的米飯,過了許久,才算想出了什麼事兒,總算捧起碗,吃了飯。

鳳洄吃飯是極安靜的,一口飯,一口菜,只在自己這邊夾菜,偷偷地用眼角撇著公主吃飯時的模樣,被她發現又很快收回視線,像個竊油的小老鼠,艷美之中又有著幾分迷茫。

這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表情鳳洄不常有,只在她面前才會真摯地表現出來。

一次午膳,一夜安眠,不足以讓她了解秋白和鳳洄,從他們只言片語之間,她知道,他們與她的關系,應是十分不尋常的。

午膳過後,葉蒔覺得困倦,盤膝斜身坐在軟墊上,手肘支著軟枕,掌心拖著側臉看鳳洄,將他細細地打量過幾次。

鳳洄容顏不比秋白,兩者雖不是一種美,但她始終認為,秋白是無人能比的。

鳳洄唯一的優點在于,他的五官具有很強的誘惑,如果說秋白是單純的美,鳳洄的美則具有誘惑性,一顰一笑,均有魅惑之力,這雙桃花眼配這對長眉,更顯風華,讓人的視線一定,就定在了他的眉眼上。

鳳洄好似不知怎麼開口,被她看得微微愣神。

葉蒔眼中沒有任何**,單單只是欣賞著他的容顏,好似在欣賞一件物器。

在她炙熱的視線下,鳳洄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公主……」

「等等!」她打斷鳳洄,饒有興致地側眸想了會,問道︰「你說的要事,是海鹽失竊之事吧?」

鳳洄頷首︰「正是此事。」

「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海鹽失竊,龍顏震怒,長公主雖攝政,卻不便多加干預,楚家借此機會大肆貶評公主您,又加以軍政為由,朝野之中已然鬧起軒然大波。」鳳洄頓了頓,又道︰「如今之際,盡快追回海鹽才是平息風波的最佳手段。」

「如何盡快追回呢?」她問。

「可從失竊地點開查,總會查到蛛絲馬跡的。」語畢,鳳洄看了看公主的神色,見她波瀾不驚,實無上心之意,以為她在為和親之事做愁,便道︰「公主,還是海鹽一事重要的多,請公主暫且放下他事,專心于此吧。」

諫言,這是句諫言。

葉蒔眸底劃過些許驚色,片刻後才嘆氣道︰「如今我無心政事,海鹽之事,還是你去辦吧。」說罷,她假裝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鳳洄︰「鳳洄,你辦事,我放心。」

非常激勵人和信賴人的鼓勵之語,每次即將在她出任務時,她的領導常對她這樣說,百試百靈。

如同她預想一樣,鳳洄起身作揖︰「鳳洄定當竭盡全力,追回海鹽。」他眸色微轉,柔了聲音道︰「鳳洄還有一事,懇請公主饒恕柳燕護送失職之罪!」

他這般柔聲細語,竟是為了那丫頭?葉蒔微蹙的眉心被鳳洄瞧見,鳳洄見她猶豫,便道︰「那伙人實力在柳燕之上,她也受了重傷。」

橫豎只是她一句話而已,看鳳洄緊張的樣子,葉蒔也覺過意不去︰「無礙,你追回海鹽,權當將功補過了。」

「鳳洄遵命。」在葉蒔的注視下,鳳洄轉身之間,衣裾翩躚,離開營帳。

許是鳳洄將她饒恕柳燕的事告訴了柳燕,那丫頭進來時,面容不再緊張也不再懼怕,收拾完餐飯便留在這座營帳里陪著她。

現在閑暇下來,索性躺在軟墊上,望著帳頂神游著,偶然的微笑被柳燕捕捉到,以為公主今日心情不錯。

到了平日里巡查時間,柳燕便提醒時辰,葉蒔只冷淡地說了句不去,便再沒聲音。

時間一刻刻地過,刺涼站在樹下,望向公主所在的營帳,心中忐忑不安。

刺涼是唯一一個親眼看見公主死而復生的人,昨日公主宣秋白進去時,因為秋白眼盲,並不知曉她拆毀相思子串成的手鏈,捏碎了相思子混入酒中,刺涼前後進入營帳兩次,第一次看見她仰頭飲下那杯酒,第二次便是她在秋白懷里,不省人事,酒杯掉在桌上,桌上有相思子大小的顆粒狀物體。

那時他萬分緊張,上去探了鼻息,模了頸脈,確實已經死亡,散落四處的相思子就是毒物。

她卻死而復生了,在他一人的眼下,抬手去觸踫了秋白的喉結。

他是不敢宣揚此事的,只得將昨天發生的事爛在肚子里,到了平日公主該巡查軍營的時刻,她仍不出來,刺涼怕她再出意外,便打定決心,去探探消息。

刺涼正要差人稟報,卻見公主從營帳里走了出來,他一愣,以禮作揖,而後便道︰「末將以為公主今日不巡查軍營了。」

誰料她依舊邁著步子,直奔著自己寢帳而去,沒有答他話的意思,跟在身後的柳燕對刺涼搖頭,示意他公主今日不巡查了。

刺涼看著公主的背影,忽覺一陣陰森恐懼,這種感覺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若非他親眼所見,怎能相信死而復生之事,發生在公主身上?

刺涼是不信牛鬼蛇神的,這等武將不會相信如此玄妙之事,故而,他忽然懷疑到鳳洄身上,難道是鳳洄給公主下了蠱?!

這聲疑問猶如石沉大海,永不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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