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慕勤和他的小妾不見了,湖邊涼亭便被葉蒔霸佔著,現在貼身伺候葉蒔的宮女是柳燕親手□□出來的,名叫顏月,最早在葉鈞宮中,當年蒔公主瞧她乖巧,就給柳燕找了個幫手,在柳燕忙碌無法侍奉左右時,這個侍女便會來替班,如今已經十年過去,顏月也是二八年華的大姑娘了。
顏月沒有心計,很貼心,總是公主長公主短地噓寒問暖,很怕大病初愈的公主再次著涼。
幾日相處下來,她已經模透了顏月的性子,說她呆頭鵝並不為過,于是開始變著法的從她口中套話。
趁著秋白午睡之際,葉蒔又說要去賞景,路上跟顏月說說笑笑個不停,而她也毫無防備之心。
「顏月,你說,這麼多美食里,本公主最喜歡吃什麼?」
「公主最喜吃紅豆棗泥糕。」顏月如實回答,笑眯眯的眼楮彎成一道月牙,看著公主身體變好,性情隨和,她很開心。
「答對了!那你說,我最喜歡穿什麼顏色的衣服?」
「公主上戰場時最喜歡穿以白色為底的軟冑,公主說鮮血染在白色的衣服上最美了!所以奴婢猜公主喜歡紅色跟白色!」
暴力又血腥,葉蒔心中惡寒,自配不如︰「顏月真聰明,猜對了,那你說,我最喜歡的人是誰?」
顏月停住了腳步,咬唇想了想︰「公主愛自己勝過愛任何人,公主,你今天問的問題都好奇怪啊。」
葉蒔嘿嘿一笑,扭過頭奔著湖邊快步走過去,心中好不歡快。
畢竟,她又知道了一些關于持國公主的事。
春景本沒那麼美,樹木抽出的綠色枝椏只有點點春意,湖邊綠水仍見寒意,蹲在湖邊撩水試試溫度,很難想像她竟然掉入這麼冷的湖水中。
大病初愈的身子,即便是一番閑逛也累極了,自從秋白回來後,就好像有了一把保護傘籠罩在她的頭頂,護院們雖以仇恨的目光去看她,卻不敢造次,遠遠地看著她,背地里啐了口,扭身就走,甚有眼不見心不煩的架勢。
她也懶得計較,全當自己睜眼瞎看不見。
葉蒔臥病在床時秋白曾解釋,因鳳洄忙于軍情,故而無法送嫁來此,被柳燕丟失的海鹽已經追回,現下柳燕正壓著海鹽分放倉庫和天權軍中,所以隨行而來的,只有秋白、顏月,以及送嫁將軍刺涼。
秋白除了去廟中上香祈福外的其它時間,幾乎都與葉蒔在一起,這也讓她越來越迷戀秋白的容顏,秋白的性情。
又在府中住了兩日,蒼慕勤派人來問候葉蒔病情如何,可否出發去蒼都。
葉蒔當然不想去,從一個狼窩栽進另一個狼窩並不是什麼好事兒,更何況那是個比祁國更陌生的地方。她推月兌著說身子不好,還需修養,派來探話的人如實答了蒼慕勤,蒼慕勤看出她的把戲,責令明日出發,繼續前往蒼都。
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葉蒔玩不來,發著火說自己病體未愈,死賴在床上,有著誰也不敢動我的架勢。
怎奈何秋白做了說客,勸她前往蒼都,並說不想讓這場婚姻促成的人太多,她的境況十分危險,在蒼都,蒼帝眼皮底下,那些玩弄權術的權貴們會收斂些,起碼她的安全應該是有所保障的。
鬼才想跟蒼慕勤成親!但對于現在的窘迫境況,她直覺地信了秋白,雖不願,但還是上了去往蒼都的馬車。
總體來說,持國公主是個以暴制暴的萬惡君主立憲制中的王者,與葉蒔的性子本不相像,卻落得同具身體的下場。
對蒼慕勤,葉蒔很是厭惡,蒼慕勤如同一頭犀利的蒼鷹,不放過任何可以揭穿她身份的證據。
旅途中,她還在時不時地跟顏月玩著一問一答的游戲。
馬車晃動時對話聲就顯得很小了,但會些功夫的人,耳力總是要比常人好,此時蒼慕勤掀開車簾,坐在外間,手上把玩著兩顆核桃,邪笑著看她。
蒼慕勤極少正常地笑,更多的是陰笑邪笑,總是給人以「不正經」的感覺。
屏退顏月,馬車內就只有他們二人,氣氛變得冷冽起來,她卻毫不在意地用語言戲弄蒼慕勤︰「蝗蟲,這麼快就入城鎮休息了嗎?好像才走了半個時辰啊?」
蒼慕勤手上的動作停下,冷眼冷心地看著葉蒔,月兌了鞋走入鋪著軟墊的馬車里間,他貼近葉蒔,忽然地用手捏住了她尖巧的下巴。
一雙美眸蔑視著對面的蒼慕勤,在挑戰他的忍耐力。♀
葉蒔有恃無恐,誰怕誰,秋白就在後面的馬車里,大不了她用力吼,送嫁的隊伍絕對能听到她的吼聲。
她的唇色很美,不似血般艷紅,亦沒有蒼白的薄弱之感,讓蒼慕勤很想吻下去,身隨心動,動則不停。
或許連蒼慕勤自己都不知道,他竟不知不覺地就吻了過去
狂熱的吻持續了一會,被吻之人似乎嚇呆了,過了很久才一巴掌甩了過來,蒼慕勤捂著被扇的紅腫的臉,愣愣地看著她。
從沒女人敢這樣對他!
葉蒔在咆哮,用手背狠狠地擦著自己的嘴唇,仿佛有很髒的東西觸踫過她的嘴唇,眼楮里盡是厭惡與屈辱,邊擦邊吼。
她認為自己極其倒霉,鳳洄和蒼慕勤都吻她,難道他們對這張禍水臉這麼感興趣嗎?偏偏眼盲了的秋白不受美色蠱惑,對她總是規規矩矩的,如果是秋白吻她,那該多美好?
她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嚷嚷,外頭的親隨听到,便來詢問是否要人進入馬車里,听到聲音的蒼慕勤對外面大吼了聲滾,不消片刻功夫,外面便有兩伙勢力對峙起來,那是蒼慕勤的親隨和葉蒔的親隨。
蒼慕勤又壓了上來,以男人強壯而有力的身體壓制了葉蒔亂揮的拳頭,定在了車壁上。
「我知道你是誰,石教官是吧?我們來談談條件,要怎樣才能讓你們把真正的持國公主交出來?嗯?」他的尾音拖的很長,如魔音,極具誘惑。
被壓在車壁上的葉蒔依然不停地扭動,想擺月兌他的鉗制,蒼慕勤見她不老實,就用身體貼緊她,只在胸口位置留點空隙給二人。
葉蒔急了,他的力氣大的嚇人,一時間根本無法扭轉局勢,邊掙扎邊道︰「我告訴你真正的持國公主在哪,你就能放了我嗎?」
「對,你告訴我持國公主在哪,我就放了你!我還很樂意給你一筆銀子,讓你在蒼國,甚至其它幾國生活,你不用擔心持國公主對你的追殺。」他拋出更誘人的誘惑。
她停下掙扎,目光波瀾不驚地看著蒼慕勤,似乎想讓自己的冷靜來讓蒼慕勤相信,她說的是真話︰「她死了。」
大部分凌厲的光被緊眯的眼楮所掩蓋,二人四目相對,在思考著到底該相信什麼,不信什麼。
蒼慕勤冷哼一聲,陰狠地道︰「既然你這麼忠心,那有些事,你便替她承擔著吧!」
他的吻再次鋪天蓋地地襲來,她再次掙扎起來,兩人的較量不局限于角力,更多的是對一個「事件」的真實性所做的頑抗。
蒼慕勤狡猾的舌撬開她的齒,近乎暴力地襲掃她的口腔,幾乎讓她呼吸不上來。
掙扎所帶來的摩擦讓人**倍增,蒼慕勤隱忍著**,漸漸地,眼楮都燒紅了。
「秋白給公主,王爺請安。」車外的秋白听著里面的動靜,淡淡地說。
「滾!」蒼慕勤對外大吼一聲,喚醒了她的思緒。
蒼慕勤怎會輕易放過她?轉而將她即將呼出口的救命聲吞下,舌忝吸著晶瑩的津液,讓她的身子越僵硬麻木。
「王爺,車馬已經休息好,請王爺回馬車啟程。」秋白再次說,聲音里沒有絲毫波動。
「唔唔……秋……」她奮力掙扎。
「王爺。」秋白在外繼續說,說的蒼慕勤暴怒。
「如果你不想讓我在這就要了你!那就不要再亂動!」蒼慕勤暴躁地對葉蒔低吼。
葉蒔恍然間明白了什麼,帶著急促的呼吸去看蒼慕勤的□□,緊張之下又連忙收回視線,這個變態的,就是那種喜歡用「強」的人,越反抗,他越來勁兒。
蒼慕勤粗喘著,看著她瑩亮紅腫的嘴唇,用手指狠狠地抹過,換來她更加厭惡的眼神。
呵,果然是個難以馴服的女人︰「別忘了我今天跟你說過的話,好好想想答案,我晚些時候再來!」蒼慕勤轉身下了馬車。
秋白並沒上來,而是顏月哭哭啼啼地來了,說在馬車外面听馬車里面的動靜可嚇人了,好像打的雞飛狗跳的。
馬車里是有點亂,她的衣服也有點亂,發型幾乎散開,她保持著背靠車壁的姿勢,顏月正收拾著馬車里,葉蒔忽然覺得累極了,背部緊貼著車壁,滑座在墊子上,雙臂牢牢地抱著自己的膝蓋,強制自己冷靜下來。♀
□□是陌生的,前生未曾體驗,連愛情也未品嘗過。
每次面對被人強吻,她除了□□再無他法,啞巴了一樣地不會作出有力反擊。
鳳洄吻她時是這樣,蒼慕勤吻她時也是這樣。
這怎麼行?蒼慕勤這個人太危險了,該怎麼辦才好?
蒼國山巒雄偉,雪峰皚皚,不如祁國柔美秀色,難免勾人想念故土。
馬車里,葉蒔靠著秋白而臥,听著秋白緩慢的呼吸,她的心也慢慢沉澱下來。葉蒔找到了克制蒼慕勤的辦法,蒼慕勤對秋白似乎有些芥蒂,就如那日蒼慕勤強吻她,秋白似有若無的提醒與警告喚醒了蒼慕勤的腦子,使得他不得不停止自己瘋狂的舉動。
已經帶了綠意的早春還是很冷的,早晚溫差大,馬車里便顯得更冷了些,顏月拿了炭火盆在入口,暖氣漸漸散遍車內,葉蒔舒服地扯了扯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心滿意足地望著秋白。
他的嘴角總是帶著很親切的笑容,讓葉蒔覺得溫暖︰「公主,我們聊到哪了?」
「聊到我拿了長姐的綿羊油,抹在了馬身上,把馬毛順的油光水滑。」根據這兩日的接觸,秋白是個文人。你若與他談論兵刃武學,他一竅不通,你若說文學,他到是能長篇大論地說上許久,他喜歡看地理志,熟知歷朝歷代史書,通讀文學著作。
听她提醒,秋白又笑了笑,他笑的很靦腆,回想著那時的境況,那時候真美好。
「公主不知長公主氣成何等模樣,那瓶綿羊油可是長兄從窯國帶回來送她的,她最珍惜著,平日都不舍得用。」
「要有機會,我便去窯國,給長姐帶回來些用著,綿羊油而已嘛。」綿羊油這等尋常之物,怕不會是奢侈品吧?
那是長公主最心愛之人帶回來的綿羊油,怎能相同呢?秋白抿唇笑過,回到原來的話題上︰「長公主不忍罰公主你,到是讓帝君知道此事,罰你抄了兵書,你整整抄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早實在挺不下去了,來尋我,讓我幫著抄。」後來,他學著她的筆跡抄了一整個白天,總算抄完了兵書,帝君親自來檢查,結果顯而得知,她又被罰抄另一本兵書。
眼前似乎浮現出那日的情景,惹得秋白兀自笑著,而後,笑著笑著,便覺得悲傷,笑容也僵持在臉上,這樣的表情被葉蒔捕捉到,心底一片哀傷。
秋白到底是什麼時候盲的,听他所言,他從前是看的見的,只可惜造化弄人,讓這樣完美的璧人盲了眼。
該為他找尋大夫治療眼楮吧?這樣的想法早就存在,只是時機不好,她自身不保,還要依靠秋白才能平安度日,鳳洄這盤子不知忙些什麼,連封信也沒有,平白讓她心懸不安。
她正想著,便听秋白又道︰「小時候的事,公主怕是記不得多少了,記得公主滿月之時,我只有四歲,公主小時便可愛漂亮,我便吵嚷著要抱公主,襁褓中的嬰兒,怎敢讓我抱呢?我便看著公主您,默不吭聲地看著。」
「也是啊,你才四歲,身子骨軟著呢,再給我摔著怎麼辦?」葉蒔躲在他懷里,蹭了蹭,滿足地笑著。
「你怎知我沒抱到你?帝君見我執著,硬是讓皇上允了讓我抱著你,我坐在床上,帝君把你交給我的那一刻,我開心極了,用力地抱著你,很怕把你摔著。」她抬眼望著秋白。
他動了動身子,像抱孩子一樣地抱著她,只是抱了她的上半身,用力地抱著她,然後垂眸輕輕晃動起來︰「興許因為我怕摔著你而用力的抱你,抱的你不舒服了,你便哭了起來,而後我便覺得,衣服上一片溫熱,原來是你……」
「哈哈。」葉蒔雙手掛在秋白脖頸上,撒嬌似地在他耳邊說︰「那時我真這麼調皮啊?」
「可不是吶,調皮著呢!」秋白想著那時的情景,又是一陣低笑︰「那時我不知如何是好,還好女乃娘發現了問題所在,我才被解救出來。」
葉蒔並沒覺得害羞,嬰孩尿了也屬正常,只是想著當時的情景,不免覺得有趣。
她笑著,笑著笑著便與秋白一樣,笑容凝固住了,恍惚間好似真的有這樣的場景印在腦海里,她好似真的看見了四歲的秋白,以及秋白那無措時的天真模樣。她說︰「秋白,我記得,我記得你抱著我。」
「公主又說笑,才滿月的嬰孩,怎會記事?」
「可是我就是記得,我還記得你從女乃娘懷中接過我時,親了我的臉。」
秋白微有愣神︰「公主真的記得?」
「記得,我記得的!你親了我的臉。」那場景太美好了。
秋白頓了頓,模索著將她耳邊的碎發掖在耳後,用手背輕輕地撫過她的臉頰,將自己的唇印在她光滑的皮膚上,留下一個濕潤的印記︰「就像這樣嗎?」
她如遭電擊,身體變得酥麻,一雙眼楮瞪的如銅鈴。
秋,秋白吻她了?
「我,我,是這樣,就是這樣!」葉蒔腦中如綻放了煙花,閃的她心神巨亂,言辭恍惚,手足無措。
「公主又逗秋白,我記得那日,吻得是公主的右臉頰。」秋白說完,將懷中之人放置在一旁,柔聲道︰「時辰不早了,怕是要在此地安營扎寨,我去安排下,晚膳過後,公主若想繼續听,我再來講。」
秋白離開時,一袖芬芳。
嗅著秋白留下的香,後知後覺地臉紅起來。
心動,大概如此。
這是他們第一次夜宿在外,勤王命人請她共用晚膳,葉蒔想著有兩日未見蝗蟲,心生捉弄之意,便扯著秋白去了。
臨時搭建的營帳很簡單,沒有過于繁華的裝飾,只有遮風避寒之用,葉蒔牽著秋白的手進來時,蒼慕勤正伸著雙手烤火,見他們進來,抬頭看了眼,便用下巴指了個方向︰「秋公子請坐。」
論身份,也是公主之軀為大,眼下見著只有一個凳子在火盆旁,撇嘴牽著秋白先坐下,而她自己則蹲著暖手。
「石教官今日心情好像不錯。」蒼慕勤帶著考究的意味看著她。
她嗤笑一聲,冷冷道︰「王爺不是請本宮來用晚膳麼?怎麼談到心情上了?」
蒼慕勤對門口的侍女一招手,侍女退下,不一會就上全了菜肴。
雖是野外,但蒼慕勤對飲食要求極高,每到一個地方也會換上新鮮的食材,所以他們總是能吃到美味的菜肴。
葉蒔嗅著香味兒,頓感五髒廟鬧得厲害,好在這時侍女搬了幾個椅子過來,她這才扶著秋白換了座。
「秋白,你喜歡吃什麼?這有……」她看了下方桌上的菜,蹙了眉,因為這些菜她都叫不上名字︰「有雞有魚,青菜米飯,還有湯,你要吃什麼肉?」只能如此解釋了。
秋白听著她的介紹,輕笑了下︰「秋白身份卑微,王爺請公主用膳,下臣不便動筷。」
蒼慕勤也坐了過來,對秋白道︰「秋公子何必客氣?這里既然擺了三副碗筷,便有秋公子的位置。」
「你看,蝗蟲都這麼說了!」葉蒔不坐椅子,反而端了凳子跟秋白坐在一側,拿起他的碗筷,夾了雞肉過來,喂到秋白嘴邊︰「秋白,這是雞肉,吃點吧。」
雞肉混著香辣味兒飄入鼻尖,秋白頓了頓,微微一笑︰「公主千金之軀,這等粗活怎能由公主來做?秋白晚些時候吃便是了。」
「你快吃,不然我一直這麼舉著,很累的!」她蹙眉,心想讓秋白趕緊吃了,便將雞肉貼在他的唇瓣上,等了會,他才肯吃下,唇上留著紅油的色澤。
笑容由心而出,又一點點地喂著他吃飯。
蒼慕勤在旁看著,挑了眉梢。
在未來夫君面前與別的男人大秀恩愛,恐怕只有葉蒔這種情傷為零的人才做的出來。
她用一雙筷子喂了秋白又喂自己,好不歡快,兩人分別吃了一碗飯,她再想叫侍女上飯時,秋白卻說飽了,吃不下了。
一頓美宴結束,上了甜茶。
她眯著眼喝了甜茶,笑眯眯地看著秋白。
整個晚膳,蒼慕勤覺得自己是礙手礙腳又不知趣不知回避的第三者,擾了這對狗男女談情說愛。
看著她對秋白有說有笑,蒼慕勤更加覺得她不是持國公主。
根據蒼慕勤對她的了解得知,軍事狂人持國公主自幼與秋家兄弟交往甚好,後來秋白伴她左右,持國公主只愛慕秋霽一人,對秋白禮遇有佳,這樣的人,怎會對秋白如此親昵?秋白不會假,持公主呢?
蒼慕勤恨的牙癢癢,他恨在自己從未親眼見過持國公主葉蒔的真面目。
唯一見過的一次是文康淪陷,她在城門口肆意屠城。
她穿著白色軟冑,頭發高高束起,以一朵瓖著藍色珠花的發簪做裝飾,銀白色的面具雕刻成狐狸臉的模樣,遮住上半張臉,只露出了一節極挺拔的鼻子和挑著嘴角的唇。
狐狸面具自兩邊落下兩道藍色流蘇,與頭飾照相輝映。
她高舉的屠刀落下,幾滴鮮血迸濺到狐狸面具上,邪惡中透著陰狠與詭異。
蒼慕勤死守文康城而受重傷,親隨小正將他救出文康,他藏在樹林之中,看她屠殺卻無能為力。
被屠殺的有沒有來得及撤出的平民百姓,也有被俘虜的將士,他們被士兵壓制肩膀跪在地上,伸出頭任她砍殺。
蒼慕勤太恨了,恨一切,恨意濃到持國公主已經注意到。
她猛地向樹林這邊看來,蒼慕勤看到她嘴角慢慢挑起,充滿了諷刺與狂妄,她手臂揮舞砍下一人的頭顱,猶如殺雞儆猴。
悲愴自此長留蒼慕勤心中,他發誓要改變這個已經腐朽到根基里的王朝。
這是他唯一一次見過持國公主的半張臉,蒼慕勤看著如今笑的如此天真的她,恍然間又覺得,能流露出這種笑容的人不像是持國公主。
他想求證,所以起身走過去,葉蒔本跟秋白說著話,未想他突然發飆。
蒼慕勤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從位置上提了起來,用手遮住她的上半張臉。
葉蒔不懂他要做什麼,一時間有些慌了,淡定下來後便一拳捶在了蒼慕勤的胸口上,怒問︰「你發什麼神經?!」
秋白也站起身,似乎想擋在她面前保護她,卻被惱怒的蒼慕勤推的坐回到椅子上。
秋白恍惚了下,坐在椅子上沒動,眼睫垂著,似在想些什麼。
他的手前後幾次地覆在她上半張臉上,怎麼都覺得不像。
「你到底是誰?真正的持國公主在哪里?把她交出來!交出來!」他對她咆哮著,恨意與無助夾雜在一起,變得滑稽急了。
若不是頸部關節好,怕要被蒼慕勤晃散架子。
「你發什麼瘋?我就是葉蒔!」
「你是葉蒔?你若是葉蒔我現在便殺了你!」蒼慕勤這句話吼的葉蒔有些慌,她不知這具身體之前跟蒼慕勤有什麼過節,只憑借她「借走」他點銀子,嘲諷他幾句,根本不至于要命。
蒼慕勤琥珀色的瞳仁中迸發出的恨意可不是這點小事兒就能激發出來的。
「你,你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殺她不可?!」葉蒔抖著嗓子問。
深仇大恨?怕是國仇家恨也無法形容他的恨意。
蒼國四十三城,三十二鎮,被她燒殺搶奪過去三座城,六個鎮,三千平民百姓無辜被殺,六千將士被殺近半,剩下百姓和將士被帶到暗無天日的礦山里勞作至死。
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持國公主看上了蒼國未經開掘的礦產。
只為了礦產便聚兩國之兵力,舉兵攻打蒼國。
葉蒔看著他充滿怒意的眼,伸手扯了秋白的手,想讓秋白跟她離開這里,蝗蟲發威,怕也不好對付。
蒼慕勤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甚有怕他的架勢,秋白任她拉著手往外慢慢挪動腳步,他再次冷冷地問了句︰「葉蒔到底在哪。」
葉蒔此刻不敢裝大,剛想說不知道,卻听身旁的秋白道︰「她是持國公主如假包換,不信,你看她背上的紋身。」
「紋身?」葉蒔蹙眉。
蒼慕勤同樣投來懷疑的目光,秋白解釋道︰「她造反失敗後,皇上命我在她背上紋繪,那是一條呈落地之勢的收羽孔雀,右肩胛刺字持國,警告她是只降于鳳凰之下的孔雀,空有其表,卻無實權。」
葉蒔的脊背一片寒麻,腦子里似有一些舊憶沖撞著。
是誰提針沾色繪下,持國收翼降雀圖?
故夢舊憶如潮水般涌來,她仿佛看見自己跪在宗廟之前,任由身後的秋白紋繪,細密的疼痛,流下的冷汗,仿佛又出現在身體上。
她與蒼慕勤對視著,任憑記憶沖撞著她脆弱的保護殼,就在即將想起一切的那一刻,葉蒔腦中忽然泛起一片空白,而後便有了錐心刺骨的疼痛,如同第一次見到秋霽,喚出他的名字後那種疼痛,堪比萬蟲啃噬。
葉蒔痛的倒在秋白腳邊,依然不忘的,是她死命地拽著秋白的衣擺。
仿佛兩人的世界只能靠衣擺來牽連在一起,脆弱的不堪一擊。
蒼慕勤不可思議地看著秋白,愣了半晌,忙對外大喊︰「快宣隨行醫!」
葉蒔仿佛看到秋白低頭看著她,那眸光好似在看個乞討的乞丐,未有一點憐惜,只有厭惡憎恨。
應該,應該看錯了吧……
昏過去前的葉蒔這樣想。
秋白怎會露出那樣的神情呢?她那麼喜歡他,那麼那麼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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