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修低笑,剛要開口,卻被門外一聲通報聲打斷。「睿親王府玉蓮郡主,慕容相府,慕容雲歌求見太後!」
太後聞見通報聲,不由得臉上一笑,卻有些哭笑不得。「這兩姑娘來得可正趕巧!哀家此刻正想听听修兒究竟是想要想哀家討哪家姑娘呢!不得不說,這郡主與慕容雲歌來得可真是時候,愣是把這話茬給打斷了,如今哀家再想問,也不是個時候了!」
納蘭修勾了勾唇,笑意卻不深,也未再開口,只執起茶杯輕抿了一口。這話茬被打斷倒也罷了,況且,他要討的女子這不已經來了!
門口,雲歌與景芙蓉一同跨了進來,方才跨進,進了里居,便見羅漢塌上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老夫人上了些年紀,額頭眉角鐫刻著深刻的皺紋,略顯老太,然而即便年過六旬,卻仍舊風韻猶存,一身錦羅玉華,穿著一件大紅黑底的雲霞褂子,簡約的發式輕許點綴,愈發顯出富貴氣質。想必這個老夫人便是當朝太後了!
雲歌揚眉,視線又投落另一側,映入眼簾的卻是一襲如畫的背影。那背影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然而因為背對著她,沒有回首,亦沒有轉身,有些看不清容貌,然而那一身清傲與高雅的氣度,卻無論如何也難以掩蓋住,只一個背影,便風華絕代,勝過世間任何優美的辭藻。
雲歌細細打量,便見男子里著一襲緋紅的長衫,這紅似血,襯著男子白淨的皮膚有一股妖媚之氣!而外身則披著一件如雪般,袖口與裙擺均以上等的絲線繡上美麗的圖案,繡工精細,針腳細膩,名貴的衣衫與他的氣質極為相配!
只見他斜倚臥榻,身子微微倚靠在塌背上,一頭烏黑的青絲只用一個簡單的發綢綰束,墨發松松垮垮地覆蓋了整個背部,靡麗卻令人心醉不已!
如今快至盛夏,氣候悶熱,然而他卻身上卻穿了厚厚的兩件外衣,雙腿還蓋著一件毛毯,即便如此,他手中卻仍舊抱著一個輕巧的暖爐,從側面看去,他臉孔的皮膚呈現出近乎病態的蒼白與清瘦,而握著茶杯的手指更是骨感不已,甚至透過那蒼白的皮膚,一眼便能看見皮膚重重包裹下的青色脈絡。而他整個人也看起來沒什麼生氣,顯得有些病虛,似乎身子極不好。
而男子的臉上,佩戴著一張玄鐵制的面具,緊貼容顏,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孔,唯獨露出了一只右眼與小半邊右臉,然而細細望去,竟能夠隱約望見那面具之下,一道道如蜈蚣一般猙獰而扭曲的疤痕,似是火燒傷後落下的痕跡,這傷痕看起來像是陳年舊傷,已有幾年的年歲,卻愣是將一張白淨的臉孔毀了個徹底。
若不看那傷疤,單是論風魄與氣質,這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男子!靜靜地坐在那兒,甚至無需過多修飾,便猶如一張喋血丹青的書筆畫,上天精雕細刻的鬼斧神工!
雲歌心中暗暗驚訝,顯然有些不知男子身份,然而當她的視線逐漸落在男子覆蓋在毛毯之下的雙膝時,眉心卻驀然緊蹙而起。
這個男子……莫非便是瑜王納蘭修?
此刻,片刻的沉寂。短暫的靜默之後,太後看了一眼景芙蓉,又細細地看了一眼慕容雲歌,眸光一變,微微發亮,心中嘖嘖暗嘆,這相襯之下,慕容雲歌當真不愧是西涼國第一美女,姿容是真絕色!
即便如今她不過是一身素衣妝扮,臉上甚至未施脂粉,干淨淡雅,青眉勾勒,恬淡素淨,然而站在妝容清理,一襲錦衫羅裙的景芙蓉身邊,卻也是絲毫不遜色的!甚至她的清雅,是景芙蓉斷斷難相比的!
天生麗質難自棄,想必說得便是慕容雲歌這般的女子!即便不用費心于妝扮與錦衣玉華,卻也美得叫世間任何一朵花兒都要黯然失色!不論那些坊間難听的傳言,這姑娘在她面前站著,一顰一笑,都讓她心中歡喜不已!
不知為何,打從第一眼起,她就喜歡上了這個慕容雲歌!而她也不是第一次見慕容雲歌了,然而過去她卻不大歡喜這個慕容相府唯一的嫡千金的,慕容誠教女有方,雖說從小便禮教甚好,知書達理,溫婉鐘秀,是多少京城名門眼中所趨之若鶩的女子!然而在元夕宴上,她見了慕容雲歌,卻是不喜歡的。
這丫頭,乍一眼美麗文靜,然而望久了,卻難免無趣!恪守禮教,卻毫無自己的個性,猶如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徒有美貌與才華,卻如何都不走心!然而今日一見,這丫頭卻似乎同以前見過的不大一樣了!不見了從前的死氣沉沉,也沒有從前的矯揉造作,眉目之間的靈氣與伶俐便叫人從心眼兒里喜歡得緊!那一雙水靈靈的眼楮,黑白分明,靈動生輝,一眼便能看出,這是個玲瓏剔透的女子。
太後心底又暗暗將她與納蘭修放在一塊兒比對了一番,愈發覺得相配,心中對慕容雲歌的心愛更是深了幾分,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景芙蓉抬眸見太後至始至終都將目光凝注在慕容雲歌的身上,眉頭一皺,心中難免有些嘀咕!自方才跨進門起,這個太後便一瞬不瞬地緊盯在慕容雲歌的身上,絲毫忘了她這個郡主的存在,甚至視如空氣,她心里到底不是滋味的!太後從前就對她疼愛,然而今日這是什麼了,幾個皇子也是,太子也是,就連太後也是如此,見了慕容雲歌如同魂魄都被牽引了似的,這個慕容雲歌到底是哪里吸引人了?
穿衣既沒有她美麗,容貌也沒有她打扮的細致如畫,可明眼的人都看得出來太後對她的喜愛,也不知究竟喜歡上哪兒點了?
景芙蓉抿了抿唇,見太後仍一眼不眨地打量著慕容雲歌,于是便立即蓮步走了上千前,目不斜視地望向太後,跪在了那白玉地面,對著太後與納蘭修跪拜道︰「芙蓉參見太後!見過瑜王爺!」
瑜王……果真是納蘭修!雲歌心底暗驚,一時間竟也忘了禮數!在她印象中,瑜王在坊間的傳聞幾乎被妖魔了化,又是紈褲不化,又是成日紙醉金迷、驕奢yin逸,在她的認知里,只以為納蘭修定是個天性風流,不思進取的廢物王爺,然而如今一見,卻是與傳聞不一樣!
大不一樣!暫且不論真面兒如何,也不論他品性是否當真惡劣乖張,容貌是否如丑陋如厲鬼,又是否真是個無能的廢物,單是他身上這一份優雅尊貴的氣度,舉手投足間的雍榮華貴,便不是尋常男子所有!她也算閱人無數,卻也無人能及得上他這份神韻!
雲歌心中莫名一挑,又忽而覺得,納蘭修身上這份清雅的氣質,好像似曾相識?
……
「起來吧!到了哀家跟前,還跟哀家來這套禮數,也不覺得顯得疏遠了?」太後目光這才落在了她的身上。
景芙蓉剛要起身,然而驀地又想起瑜王還未免她的禮,心下一驚,便依舊維持著欠身的姿態,不敢妄動,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太後見此,心中也了然,這個景芙蓉向來最是懼怕瑜王府,尤其是修兒,只因為在她眼中修兒是個陰晴不定的性子,甚至比鳳美人都要病態,而他向來最是注重禮數。此前曾有個禮部尚書家的公子見了他未遵照禮數叩安,便愣是被他打斷了一雙腿,如今仍是臥疾在床,一雙腿幾年都沒修養好。
而她的叩安,納蘭修根本沒有任何反應。景芙蓉見此,還誤以為他先前過度聚神,因此沒能察覺到她的叩安,因此低下了頭,再次恭敬道︰「芙蓉見過瑜親王!瑜王爺貴安!」
語過半晌,仍舊是沒有絲毫動靜起落。
景芙蓉驚疑地抬眸,卻見此刻,納蘭修仍舊穩坐在桌前,微微低著頭,眼睫垂落,面無表情地緊盯著棋面,甚至未向她看來一眼,一雙視線聚精會神的落在棋盤之上,手上輕輕地撥弄棋子,似乎眼前的棋盤比她這個人要有趣很多,好像天下任何事都無法吸引起他的注意力。
景芙蓉額前冷汗,卻也不敢起身,只眼巴巴的望向了太後,希望她能替自己解圍。太後見此,心中終究是不忍,對著納蘭修道︰「修兒!你也別光顧著盯著棋盤了,芙蓉向你跪安呢,都半天了,你怎麼也不知讓她起身?」
納蘭修聞言,緩緩地抬起頭來,冷冷地向景芙蓉看來一眼,清冷的沒有絲毫情緒的鳳眸對上景芙蓉的眼楮,那冷漠至極的眼神饒是令景芙蓉背脊僵住,卻見他又收回了視線,重又望向手邊的棋路,開了口,聲音卻听不出任何情緒。「起吧。」
清清冷冷,亦如他這個人,給人一種置身于千年冰窖的寒意。
景芙蓉察言觀色,偷偷打量了他許久,這才緩緩地站起身來,雲歌見此,也有樣學樣,緊跟著就要欠身向太後叩安,太後見此,連忙阻止道︰「你就免禮了。哀家听說你前陣子落了寒癥,至今都還未痊愈,身子既然不好,就別行大禮了!」
雲歌眸色一動,她還以為這個太後不是什麼善茬呢,然而對她卻客客氣氣的,一臉慈目善眉,不像後院王氏等人那樣,毫無惡意,倒是讓她挺有好感!
這麼想著,雲歌點頭恭順謝恩。「謝過太後,太後金安!」
太後微笑著點了點頭,對她的乖順與得體的舉止感到不甚滿意。「抬起頭來。」
雲歌抬起頭。
太後打量了一眼,沖她揮了揮手。「來,到哀家跟前來,讓哀家好好看看你呢!」
雲歌點了點頭,靜步走了上前,太後輕輕地抓過了她的手,沉吟著打量了她一番,不由得笑道。「你這丫頭,長得倒是可人水靈,一雙眼楮水汪汪的,鼻子小嘴兒都玲瓏可愛,叫人打心眼兒里喜歡!當真比後宮那些庸脂俗粉好過太多!」說著,她偏頭看向了納蘭修一眼,笑著問,「修兒,你說哀家說的是不是?」
納蘭修平靜地抬起頭來,對上雲歌恬淡的視線,兩人彼此目光相對,雲歌不禁一怔,從他冷無情緒的眼中,她竟看到了一絲柔和的眸光,潛藏在眼底深處,若是不經意,只怕是會錯過這一線縱逝的柔情!
這份柔情,足以叫冷堅的冰川都要消融!此刻,他望著她,卻像是一眼萬年,又好似歲月浮華過後的滄海桑田。
太後也敏銳地捕捉到了納蘭修這一眼神的變化,心中暗驚,她何曾見過她這寶貝嫡孫對何人露出這般溫柔的眼神了?
然而這份柔情也不過一閃縱逝,很快,納蘭修的眼底又恢復了一汪的冷清,卻淡淡地勾唇。
「嗯。」
雲歌心中詫然,這個瑜王,莫非是在順著太後的話再夸她?
然而不過片刻,納蘭修的視線緩緩下落,落在她的胸前,冷冷地評估了一句。「太瘦了。」
雲歌一听,起初還有些雲里霧里,然而當她循著納蘭修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胸前,頓時一目了然,面色一黑,胸口頓時一脹,有些悶火!
什麼意思?什麼叫太瘦了?擺明著說她胸太平了!
雲歌心中不以為然,她這具身子才多大年紀,也不過剛過及笄之年,還有的發育呢!
想前一世,她也有一副相當傲然惹火的身材!有過一世的經驗,她自然懂得怎麼護養身材!她就不信在她的呵護之下,再過五年,她的胸還能這麼平!
「歌兒才多大年紀!?往後還有的長呢!」
太後听了頓時哭笑不得,又轉向了雲歌。「咦?哀家記得你是叫慕容雲歌這個名字吧?這人老了,上了年紀,記性就不大好!」
慕容雲歌安靜道︰「回太後,臣女是叫這名字。」
「慕容雲歌……是個好名字!皇帝在哀家面前也提起過你!」太後說著,卻又皺了皺眉,「不過叫起來太繞口了,哀家往後便喚你歌兒了!」
「是。」
太後笑了笑,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佇立不動的景芙蓉,嗔怪地嘆道︰「你這丫頭,傻站著做什麼呢?又不是第一次來哀家這里,快坐著吧!」
景芙蓉原本見太後對雲歌甚是上心,有些冷落了自己,心里頓時不是滋味。然而見太後終究又記起了她,心里這才稍稍好過了些。
「謝太後賜座!」
雲歌也要起身去坐下,太後卻連忙留住了她。
「歌兒,你就坐哀家身邊!」
雲歌一怔,隨即依言坐在了她的身邊,景芙蓉卻是一愣,又是嫉妒又是驚疑地向雲歌看來一眼,這太後身邊的位置,可是無人能坐的,如今太後竟將雲歌留在身側,景芙蓉心底自然震愕!
然而即便如此,景芙蓉依然故作鎮定,心中的波瀾很快恢復平靜,對太後問道︰「太後此番傳召,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還不是因為修兒的婚事?」太後幽怨地看了一眼望著棋盤的納蘭修,嗔道,「這皇帝啊,甚是牽掛修兒的婚事,時常便在哀家耳邊嘮叨,哀家也被念叨的煩了!這才想著總這麼拖下去也不好,干脆趁著空閑,將這婚事給解決了吧!」
景芙蓉聞言,微微牽了唇畔,卻沒接口。太後又道︰「皇帝一直都中意你,夸你得體乖巧,性子雖有些驕縱,卻也不是什麼事兒。前些日子還傳召了睿親王入宮商討關于你跟修兒的婚事!無奈你父王如何也不肯將你嫁給修兒,這婚事便一再擱置了。」
景芙蓉一听,皇帝伯伯為了睿親王府與瑜王府的聯姻將父王召見進宮商討,還有這事兒?她心底不解,這皇帝伯伯就這麼想將她許配給瑜王?
一提起瑜王,景芙蓉心中便冷戰不已,打從她進了這門起,便沒敢正眼看過納蘭修了,更別提嫁給他了!納蘭修雖是皇帝伯伯親封的一品親王,年少時也是西涼國的風雲鬼才王爺,然而如今卻不同從前了,不提別的,單是那一副在深宮大火中毀去的丑陋容顏,以及那一雙廢去的雙腿,她如何能嫁給這樣無能的男人!她的父王肯答應這門婚事才有鬼了!
更況且,她早已有了心上人了,天下第一公子蓮,她景芙蓉此生此世,非容府不嫁!非容卿不許!而納蘭修哪里能同容卿相提並論?論容貌,容卿天下無雙,冠絕京華!論才華,容卿無論如何都是高人一等!論尊貴,納蘭修不配跟容卿比!這樣的男子,又怎能是她下半輩子的歸宿?!
想到這里,景芙蓉連忙抬眸望向太後道︰「太後!芙蓉有一件事,還往太後能夠成全!」
太後有些意外。「哦?什麼事?但說無妨!」
「太後,芙蓉心中有了心上人了!芙蓉心中一直都愛慕著容府的容卿公子,已經暗許了芳心!這輩子,這一生一世,無論如何,芙蓉都非容卿公子不嫁!還望太後能夠成全了芙蓉的心意!」
景芙蓉一番話說得情深意切,太後聞言,心中卻有些莫名的哭笑不得,她點了點頭。「你說的容卿可是西涼國首富巨甲,容府一家之主,容卿?」
景芙蓉激動地連連點頭,臉上難掩嬌羞的意味,雙手糾纏著繡帕,緊張不已。「回太後!正是容卿公子!自初見那一刻,芙蓉便對公子暗許了情意,芙蓉傾慕公子已久!還望太後能夠成全!」
「唔……」太後緩緩地點了點頭,卻直覺得這個景芙蓉實在太過膚淺,她只一心夢想著嫁入容府,也不過為的是容卿的美貌與才華,以及容家那富可敵國的財富而傾倒,說穿了,她所看重的不過是繁華的表象,那些膚淺的外在。
然而景芙蓉卻並不知曉,在她心目中,最傾慕的男子與最痛惡的男子,實際上——是同一個身份。
容府容卿,五年前崛起的首富權貴,明面上,容卿年紀輕輕,便已是首富容府的一家之主,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令京城王公貴族無不忌憚。然而根本無人清楚,這個男子背後另一重身份,便是世人口中那紈褲的廢物王爺,納蘭修!也便是景芙蓉死都不願嫁的瑜親王!
而景芙蓉也許做夢也想不到,如今她心心念叨的男子,此時此刻,就在她的眼前。
想到這里,太後的余光不禁微微流轉,意味幽深地向納蘭修看去一眼,卻見他如罔若未聞一般,仍舊自顧自地望著棋面,似乎對景芙蓉所言的沒有半點兒興趣。
太後收斂心神,對景芙蓉問道︰「那……容公子對你的心意如何,你可知道?」
話音剛落,景芙蓉便怔了怔,面色僵了住,眼中的歡喜與激動之色一點點晦暗了下去,緊接著,臉上難掩落寞的神情,低垂了眼簾,一臉的失落。「容公子似乎對我並無心意!」
太後沉默片刻。「那你為何還苦苦糾纏著容公子?他既然無心于你,也不過是有緣無分!況且,以你的姿容,京城那麼多名門,你父王只怕愁著提親的人家踏破門檻呢!況且,你這麼糾纏著容公子也不大好,女兒家,到底矜持一些為好!免得得不到心上人的心,反而白白丟了價!」
雲歌挑了挑眉,在古時這等男尊女卑,女兒家苦苦追求一個男子,的確是一件不大體面的事。也難怪睿親王會為此大為惱火,有那麼一個美麗可人的女兒,平白去追著一個男人後面窮追不舍,的確是十分掉價的事兒。
然而卻也不難看出,這個郡主,卻也是真正的摯情之人!
景芙蓉聞言,卻深感不以為然,連忙辯駁道︰「芙蓉不在意!芙蓉不覺得這是丟價!芙蓉欽慕容公子,喜歡容公子,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容公子雖說對我沒有心意,可芙蓉相信,容公子早晚會回心轉意的!」
太後一听,心中立即嘀咕了一句︰那倒未必吧?
她眨了眨眼楮,又是意味悠長地斜睨了一眼納蘭修,這一回,納蘭修察覺到她屢屢投去的視線,抬眸望來,與太後相視了一眼。
太後暗暗地瞪了他一眼,以唇語道︰都你是這小子,平白無故惹了人家姑娘的心意,卻不搭理人家!
納蘭修劍眉輕挑,眼神卻是無疑在質疑,有這樣的事?
太後繼續以唇語道︰自然是有的!這丫頭傾慕你很久了!如今都口口聲聲非你不嫁了!
納蘭修淺笑,眼眸邪魅,卻在說︰關我什麼事。
太後以唇語道︰怎麼不關你的事?成天給哀家惹出一堆爛桃花,哀家一朵一朵給你掐,你是要累死哀家不成!?
納蘭修冷哼一聲。關你什麼事?
太後一時氣急失語,這小子,當真是愈來愈沒上沒下了!竟敢說她多管閑事了?
「太後?太後……」景芙蓉見太後仍舊望向一處,似在望著什麼出神,小心翼翼地開口喚了幾聲,太後回過神來,望向了她,卻一臉神秘。「那小子啊,只怕心尖尖上也有了心上人了!」
話音剛落,景芙蓉心頭便猛地一跳,竟一下子激動地站起了身,一雙視線有無無意地便落在了雲歌身上,後者完全一臉茫然,還未明白過來什麼事,直覺得太後打了好一出太極,然後便感覺到自己直接躺著中箭,察覺到景芙蓉那殺氣畢露,嫉恨不已的眼神,雲歌只覺得膝蓋白白插了好幾根箭,疼得毛骨悚然!
怎麼扯來扯去,就莫名其妙將她牽扯進去了?究竟管她什麼事兒啊?
「太後……你說,容公子心尖尖上有了心上人?」景芙蓉緊盯著她的眼楮,不安地問。
太後斟酌片刻,又是斜睨了容卿一眼,點了點頭。「……大約是有了吧!」
「那……太後可知,容卿公子心尖上的女子是誰?」景芙蓉不死心地刨根究底,然而余光卻仍舊時不時打量一眼雲歌,眼中夾槍帶刺,透著幾分陰毒與嫉恨,倘若目光能夠化作利刃,景芙蓉的眼神定是能夠在她臉上剜下一寸寸肉來!
雲歌緊抿著唇,冷眉不語,此時此刻,她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從她進門起,還沒說話,明箭暗箭便全沖著她來!這會兒,她只覺得她膝蓋早已插滿了箭,愈發的痛了!
她不過就坐了回容府的馬車,事兒傳進了景芙蓉的耳中,竟就被她認成了情敵,處處提防著,可謂是躺著也中槍!說白了,她到底跟容卿有幾毛錢關系?
雲歌掃了一眼太後,又瞥了一眼納蘭修,最後目光又落在了景芙蓉身上,直覺得如今的場面有些滑稽,一個時不時偷偷瞥著納蘭修,一個視線始終在她身上不離去,雲歌頓覺頭痛不已!
太後接口道︰「這事兒,也不是哀家所能打听到的!不過既然人家有了心上人,你也終歸該尋個好歸處了……」
「不……」景芙蓉連連搖頭,「太後,我心意已決!芙蓉也表明過心意,若不是容卿,芙蓉寧可此生不嫁!」
「哎……」太後不由得也覺得有些頭疼了。
景芙蓉道︰「太後也莫要再勸了,芙蓉心意已定,不是誰人能左右的!」
「好罷,便隨你去罷!」太後無奈地嘆了句,緊接著,目光轉向了慕容雲歌,眸光瞬時變得柔和起來,「歌兒,哀家听說前陣子你跌落湖中,落了寒癥,也不知好些了沒有?如今外邊傳的是風是雨的,說你又是為情所困一夜白發又是殉情縱湖自盡的,哀家听得可是膽戰心驚的!歌兒,難道事到如今,你還對太子念念不忘嗎?」
雲歌心底翻了個白眼,又听到這個太子,真真是煩不甚煩!
「太後,外邊傳聞又有多少可信的?我不過是不慎跌入了湖中,就有人傳說是我為情所困,甚至一夜白發,想不開才縱湖自盡!流言蜚語,又豈是雲歌能左右的?自太子那日一紙退婚,我便認清了這個無情的男人,對他再無惦念了!」
「那就好!」
太後心中寬慰,卻听景芙蓉在一旁緩緩道︰「妹妹當真對太子哥哥斷了情念嗎?」也不知究竟是什麼用意,只見景芙蓉故作意外地望向了她的手腕,緩緩道,「那為何如今,手腕上還戴著太子哥哥送的鐲子呢?」
雲歌一怔,望向了手腕,手上那一只剔透的玉鐲子,泛起凝和的光澤,一看便知造價名貴!
她一怔,這只鐲子是太子送的?她怎得不記得?從她醒過來,這只鐲子便一直戴在她的手上,松緊正好,鐲子也是上等的玉鐲,因此她便也沒想起要摘下來。然而一提是太子送的,雲歌直覺得這只玉鐲如同一只燙手山芋一般!
景芙蓉緊接著道︰「妹妹口口聲聲說心中已不惦念著太子哥哥,可如今手腕上還隨身戴著太子哥哥元夕宴送的玉鐲!這只玉鐲子可是太子哥哥送的定情信物呢,意義非同一般!而妹妹嘴上說不惦念太子,卻將太子哥哥送的玉鐲時時刻刻都不離身,難道還不是因為還對太子哥哥還有情分在?」
說完,景芙蓉心中不禁冷下來。像慕容雲歌這般水性楊花,朝三暮四的低賤女子,是根本配不上公子蓮的。然而慕容雲歌似乎對太子仍是余情未了,那麼她倒不如好好撮合太子與慕容雲歌,倘若容卿心中所愛的女子當真是慕容雲歌,那麼慕容雲歌一旦嫁入太子府,那麼她眼前唯一一顆絆腳石便徹底鏟除了!她真就不信,沒了慕容雲歌這個擋道的,她還得不到容卿的心!
再者,容卿再不濟,還能違抗皇命不成?
雲歌聞言,顰了顰眉,右手擰上玉鐲,想要將它摘下,然而這玉鐲卻是太緊了,卡在腕骨,一時間如何也摘不下來,頓時惱心。
納蘭修抬眸,冰冷的視線落在雲歌手腕上那只冰清玉潔的鐲子上,看了一眼,緊接著目光又落在了她的發髻上,一眼掃過,眸底不由得一陣沁冷,冷不丁開口。「你當真還惦記著他?」
雲歌一愣,好半天反應過來這是納蘭修在同她說話。然而她卻納悶了,怎麼他跟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麼詭異的一句問話?像是一句質問,又像是一句懷疑,從她進來這麼就,他就跟一座大冰山一樣杵在這兒,半天不開一句口,一開口便是這麼一句不著邊際的,著實令她愣了一頭霧水。
納蘭修挑了挑眉,又緩了口吻。「你當真還惦記著太子?」
他冰冷的口吻透著慵懶,又透著幾分危險的語調,好似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惡事,這語氣著實令她不爽至極,好像她跟太子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系一般,于是她反口便是滿嘴火藥味。「我惦記不惦記太子,與王爺又有什麼關系?」
納蘭修定定地看著她,半晌低笑一聲,溫潤如磁的聲音卻毫無笑意的波動,僅僅是皮肉的牽引。「沒有。」
這兩個字,著實又太過冷漠清寒,話中帶刺,透著一股子莫名的酸味,刺得雲歌直蹙眉心。
她不懂,這個男人說話怎麼陰陽古怪的!?
哪知接下來,納蘭修的一句話著實叫她氣得吐血。「若舍不得,便留著罷。」
雲歌惱羞成怒。「我哪里舍不得了!?」
納蘭修雲淡風輕地反問︰「若不是心中還惦記太子,怎舍不得摘了這鐲子。」
雲歌心中猛翻白眼。「誰說我舍不得摘了?」
「我看你是分明想留著。」他依是清清冷冷,似是漫不在意。
他的王妃,如何能戴別的男人送的信物!?
雲歌固然沒能察覺到,然而太後卻看在眼中,這個小子,竟還會吃起味兒來了!然而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任是哪個男人,自己的未婚妻戴著別的男人送的信物,哪能不在意?
更何況以他這般強的佔有欲,若是他的女人,定是要被他好生呵護在羽翼下,不讓任何男人窺覷了去的,更別提身上留著別的男人送的信物了!奈何這個丫頭也是不開竅!
雲歌沒好氣道︰「誰說我想留著他的東西了?我這就摘下來!」
說著,她便伸手去摘那玉鐲子,然而這玉鐲子卻是太緊了,也不知道當初是如何戴上去的,如今怎麼也取不下來了!雲歌又是擰又是轉,卻也奈何不得!
景芙蓉在一旁驚道︰「妹妹!萬萬不可啊!我听說這玉鐲子是太子南疆雲游時特意重金買下的!無論是雕工還是手藝,這只鐲子都是價值不菲的!這玉鐲子極為貴重,世間更是獨一無二,再沒有第二只這樣的鐲子了!若是這麼強行摘下,只怕這玉鐲子是要斷的!」
「斷就斷,反正我也不要了!」雲歌不屑的冷哼!
景芙蓉道︰「這可不行啊!妹妹,這若是讓太子哥哥知曉了,太子哥哥該有多傷心呢!太子哥哥對妹妹是真的情深意重,妹妹今日也見了,太子哥哥對你可是從未有過的柔情!」
「那又如何?」雲歌挑眉。
「這說明太子哥哥對妹妹還有情誼在呀!盡管是太子哥哥退婚約在先,可是太子哥哥對妹妹的情意,用情至深,妹妹難道沒有看在眼里?而妹妹說斷情就斷情,太子哥哥送的玉鐲子送弄斷就弄斷,太子哥哥可不知道要多傷心!」景芙蓉苦苦相勸。
雲歌面無表情地冷哼了一聲,眯了眯眼,驀然笑侃道︰「既然你這麼心疼你的太子哥哥,那不如等我將這鐲子摘下來之後,送給你?」
景芙蓉面色微驚。「這怎麼行?這是太子哥哥送給你的定情信物呀!我再喜歡又怎麼能收下?」
「有什麼行不行的?只要姐姐喜歡,我便將這鐲子送給姐姐!況且,這是太子送給我的東西,事到如今,在我手上戴了那麼久,那就是我的了!既然姐姐喜歡,那麼妹妹送給姐姐,一片心意,又有何不妥?」雲歌不以為然地道,天南地北瞎掰了一串胡道理。
景芙蓉連連搖頭。「不行!我不能要!妹妹還是自己留著罷!」
「姐姐你可別同我客氣!你同我客氣,就是與我生分!咱們姐妹之間的情意,還抵不過一只玉鐲子不成?我說送你,便不會有二話!」說著,雲歌握著玉鐲的手暗暗蘊力,憑借精深的內力,便將玉鐲摘了下來,緊接著二話不說便抓過景芙蓉的手,一套,一轉,這與鐲子便戴在了景芙蓉的手上!
景芙蓉見此,大驚失色!伸手連忙想要,玉鐲子卻根本取不下來!慕容雲歌比她清瘦許多,雲歌摘下來都嫌困難的鐲子,戴在她的手上,自然顯得更緊了!
納蘭修見此,冷冷清清道︰「這鐲子倒是與郡主挺相配的!」
「是呀!」雲歌也好整以暇地接口,「的確與姐姐挺相配的!」
景芙蓉急道︰「妹妹就莫要再開姐姐的玩笑了!」
太後在一邊看著,憋笑憋到內傷,倒沒想到這個慕容雲歌,竟是那麼有趣的一個丫頭,看來日後要多讓她進宮來陪伴自己,後宮無趣,有這麼一個鬼機靈的丫頭在,這煩悶的日子可是好打發許多了!
「妹妹……怎麼辦?快將她弄下來呀!」景芙蓉急得六神無主,這個玉鐲子,著實惹眼,若是沒叫人看見還好,若是叫人認出來,那麼她與太子哥哥之間的關系可就真的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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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更新時間就在9點—11點之間,可能會因為修稿子有稍許變動,但是章節上傳時間如無意外,都會在九點準時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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