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無聲的碾過路上稀簌的落紅,在轉彎的地方司機減慢了速度,聶珅抬起頭來看見車子前匆匆走來的身影,到了路中央的時候她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車子,只停頓了一秒,便加快了腳步。就這樣,他看見了她的臉,白色的皮膚,眼眸黑呦呦的,提著大號的手袋,身上穿了一件煙青色外套,下面是一條長裙,人立在那里,像一株初綻的新荷。
聶砷楞住了,離上次看見她有多久了?他不想去數,只記得依然是薄春季節,雨季朦朦,整整春夏兩季他心里都是灰茫茫的霧霾。在這里,這樣一個遍地落英的林**,從新看見那張嬌艷的臉。他心里滲出一陣慌亂,連放在坐墊上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他想起最初遇見她,她總是有一抹亮色的影子,衣著都是清新且鮮艷,和眼前灰色的側影完全不同,隔得那樣近,他依稀可以看見她脖子上的那顆痣,黑色的瓖在白色的皮膚上。似乎是長高了,還是那麼瘦,薄薄的頭發貼在臉上,更顯的整張臉小巧精致。車子很快的前進,她的剪影從車窗玻璃上閃過,他急忙地轉身把頭低下。恍惚間,他覺得很可笑,她怎麼可能看見他。
「停車!」
司機很快把車停下來,他站在車子旁邊,看她走進了一處建築,裙擺無聲的曳過石梯邊上的花枝,整理一下頭發,步子很輕。他看著她一步步走開,離他越來越遠,消失在走廊盡頭。這一刻他希望自己是那株受她裙擺曳過的花,可以她感受間刻的停留。
「聶先生?」他下了車,司機和秘書也下了車,兩人站在車門邊等待他。
他才發現原來在下雨,薄薄的雨拂在臉上,他感覺到了一陣涼意,連帶心底都是濕濕的。「走吧。」過了許久,才听到他的聲音。
車子重新啟動,「這里是哪里?」司機專心致志開車,冷不丁他會問這個。連忙回答︰「這里是h大學」司機不明白他的用意,補充到,「這所學校修在了街區,直接從北門到南門可以跨越兩條街。」
他昨天晚上喝多了,早上起來得遲,又趕著開會,匆匆忙忙出門,秘書和司機都等了好久。早高峰道路擁擠得很,司機為了趕時間,就直接穿過h大,他沒有想過她會出現在這里。
傍晚時分,聶砷坐班機到了成都。天空一片片的烏雲密集,形狀各異,天邊有絢爛的晚霞,在低垂的夜幕舒展開來,夕陽緩緩沉入天際,晚霞漸漸被烏雲吞噬。聶砷的車混入滾滾車流,路燈依次點亮,白色的玉蘭花燈盞,在樹木淹映中,形成一條絢爛的長道,隨著公路蜿蜒輾轉。
「啪!」聶砷拍了牆上的開關,房子被燈光點亮,溫暖的燈光一直沿到盡頭。這房子是專門為西月設計的,結婚就住進來的,214平米,正好應了她農歷2月14的生日。
180度的落地窗外是成都繁華的夜景,聶砷坐在沙發上抽完了一包煙。他走進臥室,拉開西月梳妝台下面的第二個抽屜,里面有一枚鑽戒,十分精致,雙環扣著,兩顆粉鑽挨在一起,像相擁的小人兒。戒指沒用盒子裝著,單單躺在那里,指環在燈光下投下一圈陰影。聶砷將他拿起來,用手絹包著,放進了口袋里。
聶砷再拉開第三個抽屜,里面是一張薄薄的紙——「離婚協議書」。拿起來又放下,回憶與思念泛濫成災。聶砷又想起了今天見到的人,車窗外恍過的人,他想了三年的人,那個身為他妻子的女人。
那張紙瞬間被撕成碎片,聶砷又將碎片點燃,火焰舌忝食著終于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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