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我天荒 1.一塊糖

作者 ︰ 淺淺煙花漸迷離

有人問我,你喜歡許子杰什麼?我想了想,做了個不太恰當的比喻。

喜歡他是一種感覺,就像是,「我偷偷的藏了一塊糖,把它塞在口袋里很久,迫不及待的跑去他面前想要給他一個驚喜,而他剛好也愛吃糖。」這麼美好的事情。

只不過我沒想到,現實就像「糖已經化了,我卻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一樣殘忍。

在離家之後,我有時會想慢慢老去,在秋天的湖邊蓋一所房子,把屋頂和柵欄刷上白色的漆,桃花落得比時間還快。有時又想就這樣快快老去,然後與世無爭,不再遇見他。

卻不知,有人千方百計去逃避一種緣分,有人尋尋覓覓企圖去挽回,但緣分這回事根本是得失不有由人,因為上天最愛用緣分來跟人開玩笑。

我固守在吳市這座城市已有大半年,想必就是寧一也決然不會想到當初她一語成讖,她說就我這破嘍子水平還當老師,能教什麼?教體育?還是算了吧,怕我戕害祖國花朵。沒想如今的我就在行那戕害祖國花朵一事,還真當了個體育老師,不過是代課的。

眼前是四排祖國花朵,睜著明亮撲閃的眼楮望著我。男生兩排,女生兩排,殷目盼盼地等著我宣布這次期末考試要考的幾個體育項目。還沒等我清了嗓子擺正姿態,那頭急匆匆走來一位老師,遠遠就喊︰「蘇老師,校長有事找。」

心中一咯 ,成為這學校的代課體育老師後,我其實一直都挺心虛的。為啥?沒證啊,是進了這行才發現教師證是那麼難考的,這回莫不是校長又問起我這事吧。

忐忑地向那來喚我的老師打探情況,心中稍定。說是會議室里全校老師都在,那應該不可能光找我這岔處,到了會議室門前,見門是虛掩著的,我悄悄推開了一條縫,想要探看下里頭狀況。因為如果是在開會的話務必氣氛嚴肅,這貿然走進去不是太好。

然而,只推開一條縫,我就如僵化的石頭般定住。

再見的那一瞬,被似綿遠其實還很近的記憶牽扯著,拉得很長很長。就像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的劫,心間滾過一連串數字,那些數字,我把它定義為時光。

大半年,十個月又十天,三百十三天,七千五百十二個小時,再後面,我的腦容量計算不過來了。只知道,我與他分離了秋天到冬天,冬天到春天,又春天到夏天,即跨過了四個季度,再差兩個月不到,就是一年的輪回。

心間滾過他的名字

許子杰。

我不自覺地往門前靠近了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他今天穿著一身剪裁別致的手工西服,不是那種壓抑的深色,而是淺灰色,他的頭發長得有些略長了,額發自然垂落,遮住了些眸光,卻將他的五官凸顯得更加立體。

不得不承認,他還是讓人一眼看到後移不開目光,疑似淺沉的聲音來自他,帶著沙沙的質感,如記憶中那般的好听。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他若有似無地朝這方向瞥過一眼,隨而目光就轉向了旁坐的校長,唇角彎起弧度,添了絲邪魅。

「蘇老師?」愣愣地轉頭,兩秒的遲鈍,才辨認出是之前喊我過來的老師在喚我。她問︰「怎麼不進去?」作勢就要推門,我條件反射攔住她的手,喉嚨里干干的,語聲飄忽的像在唇邊的嘆息,「里面那個人」

她也學我從門縫里探看,轉而道︰「你說那許總啊,他是創杰企業的老總,這次來我們學校要建立一個扶貧助學基金,首贊助是二十萬。♀據說創杰是新興企業,卻在網絡市場異軍突起,最難能可貴的是,老板還這麼年輕,這麼帥。」

創杰,唇間輕滾過這兩字,是他開的公司嗎?那他的崗位要怎麼辦?即使這樣的他很好看,可在我腦中留存印象最深的還是他一身綠裝,袖子挽到手肘處,一個過肩摔將左韜撂倒在地的景象。那是我對他最初的崇拜之念升起的瞬間,那也是我對他單戀情懷緣起之時。

「蘇老師,我們進去吧。」

進去?驀然驚醒,不,我不能見他!「那個啥,我忽然想到有急事,拜托你跟校長說一下。」轉身而離,走得飛快,腳步也凌亂。

子杰怎麼會突然來這所學校?第一直覺是我被發現了,可立即就推翻了這個可能。已經過去這麼久,我和他的離婚協議書應該已經生效,他又怎會再來找我?

是因為這所學校曾是余淺姑娘呆過的地方吧。

機緣,真的是可遇不可求。我的鄰居,恰好就是這家學校的體育老師,在晨練時偶遇,之後兩人就相約了每天一起早鍛煉。後來慢慢熟了,我曾受過特訓的事對方也就知道了,然後一次意外,她的腿骨挫傷,就把我給頂到了她的位置上去,暫時代課教體育。

選擇轉身背離,不是我依然還停留在鴕鳥的位置,而是怕和他之間有形的距離越縮越短,無形的心的距離卻還源遠流長;怕他穿過眾位老師向我看來,眼中只剩疏離的眸光;怕他與我擦肩而過的霎那,他沒認出我

子杰來學校做「愛心天使」,想必是回來這里,眷念曾經的那段回憶,他真是傻,怎麼到現在還沒從余淺姑娘那條深河里拔出腳來呢?人家都結婚生女,有了幸福美滿的家庭了啊。但這些,與我又何干?我和他,不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九月的天,還帶著悶熱,走在林蔭樹下的回廊,吹在身上的風都是熱的。思緒如潮,回到了去年的十一月,那天,呼呼的吹著寒風,透進骨子里的涼意。

當時我心念一動,準備離開h市,卻又不知該去往何處。就在我走在清晨的街頭茫然四顧時,陸向左突然就出現在了我的身後,這個人總是陰魂不散又莫名其妙的存在于我身旁。

我繼續左顧右盼,沒有理他。耳旁听到他在問︰「你要走?」我心中頓了頓,暗想他當真是敏銳,腦中轉點念頭就被他瞧去了,殊不知我的臉上滿布著黯然蕭索的離意。

默了半餉,陸向左忽然又道︰「你這樣走是走不了的。」

我疑惑地轉頭去看他,此話何意?他把我上下打量了番後問︰「你就這麼兩手空空?」驀然了悟他意思,拉下外套拉鏈,露出藏在里面夾袋里的證件,「你就別費心了,這些東西我都帶上了。」

既然從小叔叔家出來,就有心要走,自然是會把一些必用的證件等物帶上了。我還特地把自己存錢的那張卡也捎帶上了,還有一些零碎的散錢,都在我這夾袋里呢。至于衣服什麼的,我沒敢拿,怕動靜太大被小叔叔發現了。

雖然生活無憂慣了,但也大抵明白走離了這座城市,沒有了蘇家光環籠罩下的我,凡事都得自力更生,沒有錢是無處可行的。所以離家出走也是需要本錢的,不是貿貿然說想走就走。陸向左卻是嗤笑出聲,搖搖頭道︰「小敏子,你真的很天真。」

沒心情跟他吵架,扭轉了頭繼續攔車。時間太早,這路段出租車走得很少,我在考慮要不要去前面路口攔車,早一點去車站,早一點離開。怕磨蹭晚了,小叔叔那邊就可能會發現我不見。

「如果你想今天走,明天就被找回來的話,盡管走吧。」

身後篤定的話,讓我再次回轉目光看向他,這才注意他的鬢角有些微濕,像是秋露沾上的。不是我觀察力強,而是我在樓底下坐了一夜,除去寒意涔涔外,頭發也被露珠給打濕了些。難道他跟我一樣,整夜都在外頭?

「但凡你出現在機場、火車站、汽車站各種可能離開本市的公共場所,那里的監控定能將你的身影照得清晰。更何況你還用身份證一類的證件,只需稍稍一查,你所在地就一目了然。所以我說,小敏子你這離家出走是在鬧著玩呢。」

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這些個問題我想都沒想過,只一心想著自己離開了,就還小叔叔和許阡柔一個清靜,也還子杰自由身。原諒我沒那個勇氣親手簽下離婚協議書的名字,但想小叔叔辦事定有他的法子,那張協議書上即使我不親自簽字,只要子杰一簽,我和他的婚姻就能終止。

愛情的逃兵我是當定了,這一回還要做婚姻的逃兵。

被陸向左點穿那些可能發生的問題後,心里不由發虛,茫然而問︰「那要怎麼辦?」如果證件不能用,那張銀行卡是不是也不能提錢了?那我去了別處要如何生存?即使我可以靠自己的雙手來努力掙錢,但起步時的困境要如何度過?兜里就幾百塊的散錢啊。

陸向左收去了慣常的諷笑,認真地看著我問︰「你真的要走?」

他這不是廢話嘛,我不走帶著這些東西干嘛?最終他輕嘆了口氣,「跟我來吧,我送你離開。」轉身走了幾步,見我沒跟上,又回頭,「到底走不走?」我立即回神,趨步上前,跟他走了幾十米,就到了一輛轎車前,停車的位置離我靠坐的花台邊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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