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下,就昏天黑地的,中間到底沒拗得過他,還是又辦了回事。♀于是等到睡醒睜眼時,眼前已是一片漆黑,片刻的恍惚後想起了這一天里所發生的事,就像是從生到死,再從死到生走了過場。
身旁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且溫度都消失了,仿佛之前做了一場夢,而今夢散了無痕。忽略掉心間的抽動,起身下地,翻找了好一會,也沒找到自己的手機。再扭頭看看外面沉濃的天色,輕嘆了聲,想也知道定是過上班時間了,好好想個遲到的理由吧。
從臥室走出,被外屋的燈亮耀了下眼,恍過眼適應了明暗後才定目,環視了一圈,似听到廚房傳來聲音,腳步隨心移動,走到廚房門口凝住視線。那個剛才以為走掉的男人,正穿著我的圍裙,手持鍋鏟翻炒著什麼,忙碌的不可開交。
踮起腳尖看了看,鍋里一片碧綠,印象中我的冰箱里好像沒什麼儲備了,正合計著要去采購一番,他這是出去買的菜?問題是,他竟也會做菜?!
轉眸看向旁邊的爐灶,上面似悶著什麼,香味已經飄散而開,循循誘人。忍不住做了個吞咽口水的動作,原本背朝門的男人驟然回頭,目光焦灼在我身上,「醒了?去梳洗下吧,出來就能吃了。」
我略一遲疑,還是開口︰「那個我要去上班了,就不吃了吧。」在我拒絕的當口,他轉身揭開了那邊悶蓋著的鍋蓋,原本隱隱約約透過來的香味,頓時撲面而來,是我最愛吃的清蒸鱘魚,這回不再是小心吞咽口水了,肚子里的饞蟲紛紛爬起。
「秦周那我已經給你請了假,放心,並沒有以我名義,是用你手機發的短信,手機就放在外面的桌上。♀」他頭也沒回地交代著,我朝桌面看了看,確實遍尋不著的手機躺在那。回眸再看他堅挺的身背時,有些怔忡,雖然看不到他神色,但從剛才那話中覺模出了點異樣來,張了口又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最終還是慢了好幾拍的輕嗯了聲,算是應答。
晃神中進到洗手間,抬眼看向鏡中的自己時,直接被雷到了。難怪他剛才轉身看到我就「建議」梳洗呢,那頭發跟個亂毛草一般堆疊著,這還是其次,臉上還爬著好多條淚痕。早晨沒控制淚意泛濫,之後兩人就抵死糾纏,再後來相擁而眠,痕跡就這麼「保存」了下來。
視線再往下,我哀嚎了。從脖頸處開始,紅痕一路延伸,直往衣服底下鑽,是個過來人都能明白那紅痕代表了什麼。足見之前某人是有多瘋狂!幸虧沒有堅持出門,這幅光景若是被館里同事看到,立即我就成那頭號八卦對象。
磨蹭了好一會,才從洗手間出來,子杰已經坐在了桌邊等著,兩菜一湯均已上桌。無論從色到香而看,都應是不錯,夾了塊魚肉一嘗,自卑了,他做得菜居然比我都還要好吃!
還是沒忍住開口詢問︰「你什麼時候學會做菜了?」之前和他一起時,從沒見他動過鏟子,如果我不做,兩人就是喊外賣吃,自然而然就以為他信奉君子遠庖廚的理念了。只見他筷子頓了頓,遂又夾了塊魚肉放到我碗里才說︰「就最近學的。」
啊?最近?我不由瞪眼,看看桌上的菜,再看看他神情,不像有假。「你有去報考廚師班?」要不能學這麼快?他卻道︰「沒有,就網上看了看大致做法,做過幾次就會了。」
我直接埋頭吃飯,大口咬碗里的魚肉。再問下去,就是自個找侮辱了,可對面的男人卻不放過我,似調侃似炫耀地說︰「很多事,其實都需要天賦的。」
他這話說得就跟當初與我比賽射擊時一樣的傲嬌,讓我很是磨牙霍霍。
然而牙沒磨成,我被魚刺給卡喉了,從輕咳到重咳,後來發展成了猛咳,眼淚都咳出來了,也沒能把魚刺給吐出來。子杰一邊拍我後背,一邊擔憂道︰「你怎麼回事呢,吃個魚也能被刺給卡了。」我無力去反駁他,刺梗在喉的痛苦,無法言表。每一下吞咽,哪怕是口水,都似折磨著喉嚨處。
嘗試了吞咽飯、喝酸醋等幾種土辦法後,最終均無效,只能去醫院。好好的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就這麼泡湯了,也算是小小報復了下某人的「天賦」論,就是代價很是痛苦。去到醫院後,醫生用手電筒照了半餉,說刺扎得很深,得下麻藥。
一听麻藥兩字,我就腿軟了,不是吧,取個魚刺用得著動手術嗎?試想了下喉嚨口割開的畫面,打了個寒顫,太小題大作了。
醫生開好取藥的單子後,我賴在椅子上不肯動,堅決搖頭聲稱沒多大事,忍忍就過去了。子杰在旁耐著性子問我為什麼不去打麻藥,說話都不利索了,還硬撐什麼。我默了下把想法跟他一說,他還沒開口,旁邊醫生就忍不住插嘴了︰「誰跟你說打麻藥是要動手術了?」
我怔住,遲疑地轉頭去看醫生,只听他又解釋道︰「你這種情形只需噴灑麻藥後,利用電子喉鏡來取。」咦?不用動手術?好吧,我听到麻藥就直覺反應成手術了。
乖乖跟著去取藥,再回來進了檢查室,打上麻藥後
等從檢查室出來,我的腿更軟了,腦中只有兩個字︰可怕!從小到大沒做過什麼喉鏡,听那表面意思以為就是拿個什麼儀器在外頭照照而已,哪知根本不是如此。居然是用管子穿過鼻腔進入喉嚨處檢查!從那台上爬下來時,魚刺是除了,我整個人都虛月兌了,眼淚控制不住流了一大把。
這不是堅忍不堅忍的問題,而是人的生理自然反應。一根管子那麼搗弄著,還吊在喉嚨口,一下接著一下的干嘔,撕心裂肺。
出門就沖進子杰懷里了,緊緊抱著他的腰,抽噎著喊︰「我再也不吃魚了。」
這真的是血淋淋的教訓啊!後來某次在網上看到一篇博文,感慨頗深,題目就叫鱘魚有刺。原來張愛玲很早就為大家做了先例,她說人生三大憾事——紅樓未完、玫瑰無香、鱘魚有刺。這個鱘魚有刺的憾事,她放在了最末,我想應該是印象最深的,因為那拔刺的過程,太糟心了!
我把這事跟子杰一說,他卻搖搖頭否定我的觀點,他說憾事未必就是壞事。紅樓因為未完才得以百代流芳;玫瑰因為無香才顯得神秘高貴;鱘魚因為有刺才讓人回味無窮。最後建議我切不要將那句「再也不吃魚」的誓言當真,因為我會失去享受美味的過程。
有沒有失去美味我是沒去管,我只知道那天取了魚刺後,回頭就是連著幾天喉嚨卡痛,連說話都難受,就別說吃東西了,每天只能吞咽粥之類的食物。醫生囑咐的消炎藥,我沒敢偷懶不吃,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後就不能不當回事,任何一種炎癥都有可能引發高燒,必須得把這個可能性扼殺在搖籃里。
所以子杰再幫我請假時,我沒有再反對,在家連窩了幾天,總算是有驚無險躲過一劫。這期間,兩人心照不宣的算是在一起了,每天他都早晨去上班,傍晚再回來。原本他也想不去,被我硬擼了出門。我是個小員工,請上幾天假,于館內損失也不大,他算是其中之一的老板,又正是起步時,哪里能天天都不去?
另外還有層原因是,與他分開一年,之前又種種傷痕,要回到當初的天真無邪根本已無可能,反而會因為屋子里多了一個人而覺得不習慣。這種心態其實是矛盾的,愛了他那麼久,無數次期盼他能給予回應,可真當他回應了,卻不知所措了。
銷假正式上班,早晨同出門時,子杰提議坐他的車一起過去。我沒反對,還是那輛深色越野,寬敞又舒適,但在即將抵達射擊館時,讓他停了車先放我下去。下車時,听到身後突然問︰「敏敏,我們在一起,有那麼見不得人嗎?」
我心中一驚,連忙轉身,幽暗的眸中似有若無的藏著薄怒,連忙解釋說是不想受同事非議,雖說之前他代我請過假,但至多也就是秦周那邊有數,不會流傳到底層去。
但他听了我的理由後,唇角微揚帶著諷意,「非議又如何?我們是夫妻,名正言順。」
頓被噎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原本姣好溫和的面色,一寸寸泛冷,寒意抵達眼底,最終他沒再說一個字,啟動車子開離了我的視線。于是,我們重修于好幾天後,冷戰了。
每天他同樣準點準時上班下班,但早上不會再提議我搭他的車,下班回來也都沉默不語,像個執拗的孩子般,與我嘔著氣。哪怕我試圖緩解氣氛,都被他一張冰臉給凍住。
這場冷戰持續了近一個禮拜,消止于我的調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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