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醫的結果,是令人失望與悲慟的。我沒想到就連老中醫也束手無策,並且還道出了敏敏因為流產與極凍雙重創而導致子宮受損,不易懷孕。
回到家我就抑不住悲意,獨自進了房,我怕再在敏敏面前多留一分鐘,就讓她看到我悲慟不已的樣子,那只會增加她的難過。緊閉上門,我滑坐在了地上,淚意泛濫,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只要一想起當初我是怎樣耍計謀求得敏敏答應要孩子這事,就恨不得殺了自己。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敏敏沒懷孕,那麼雪地受傷就不會這麼嚴重,以致于害她生命力開始衰竭!而這些情況,她根本早就知道,又是一件瞞著我的秘密。
敏敏,你為什麼這麼傻,所有的事都一個人獨自背,這些日子是要有多抑郁和沉痛呢?比起她的痛,我那點傷心算什麼?
幸福其實很簡單,就在你眼中,只要用心就能捕捉;就在你掌心,只要合手就能把握;就在你腳上,只要移步就能到達……可是很多時候,望眼欲穿,苦苦挽留,東奔西走,總是感覺幸福很遙遠。卻不知根本就是看錯了方向,握錯了手,走錯了路。
而今敏敏就在我身旁,如果我還一味的沉浸在懊悔、傷痛的情緒中,那才真的叫把幸福推遠。抬手擦了淚痕,從地上爬起來,快步走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上網搜索了各大中醫館,並且打電話安排人再四處打听民間有名的中醫。哪怕是帶著敏敏一家家中醫館試過去,我也都不會放棄的。
在找到好的醫生之前,我按照原定計劃,就在這小鎮的鄉間修養。從養生角度而言,空氣清新,心情平靜,對身體是極有幫助的。一月後,我帶敏敏去老中醫那復診,本以為不去觸踫那些化解不了的傷痕,就能避免疼痛。卻沒想敏敏會偷偷瞞著我跑去問老中醫還有幾年壽命,我就站在門外,听著里面的語聲心如刀割。
五年?老中醫是默認了這個數字嗎?要我如何去相信,我和敏敏的幸福只剩五年?而敏敏又要如何承受這個打擊?就在我懵懂驚痛時,忽听老中醫在里面喚住敏敏,說還有一種辦法或許能嘗試,即針灸。
我血氣翻涌,想也沒想推門而入沖到老中醫跟前確認他剛才說的是否是真的,這時候我顧及不了敏敏看到我出現的心情。如果針灸真的與中醫配合,能夠醫治敏敏,為何不嘗試?從老中醫口中得知,他提議的針灸並非一般的針灸學,而是要特殊的針法。
一听他這話,我就了解他定是有合適的人選要推薦,果然他給出了一位臨鎮姓洪的針灸師傅的地址。我馬不停蹄開車帶著敏敏就去了臨鎮,可等找到那個地址時,出來一位中年男人卻說我們找錯地方了,沒有什麼會針灸的洪師傅。
悻悻然而歸時,我在心中兀自猶疑,老中醫不像是會撒謊欺騙的人,尤其我與他已經多次交涉,可算是相熟的了。那老中醫沒說謊,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個中年男人在撒謊。拉著敏敏重回那座民宅,悄悄入內在院中竊听屋內語聲,果然被我料中,這個男人在說謊,洪師傅分明就是他父親。
可當我怒然推門而入時,著實被震住了,從人間掉入地獄,就是我現在此刻的感覺。滿懷希冀地找來這里,戳破中年男人的謊言,只需說服洪師傅去沁鎮與老中醫一起為敏敏醫治,那麼希望就在眼前。想過可能洪師傅脾性古怪,要多費一些口角,卻沒想他居然已是供奉在案台上的一張黑白照片!一月前,這位洪師傅因肺癌離世了。
我有些明白敏敏瞞著我病情的原因了,從希望到失望的落空,是一腳踏空在懸崖邊上疾速墜落的感覺。她就是不希望我周而復始地重復這個過程吧,可連我都如此難受,那麼她呢?有誰比她更覺得悲哀?
失望消止于中年男人欲言又止地道出他父親曾收過一個徒弟,我又一次重燃希望火苗,在中年男人講述內情的過程中,時刻注意敏敏的我,有發覺到她似乎神色有異,句句關心追問故事中那個徒弟的情況,本以為她與我一樣,也是重燃希望所以特別急迫,可當那名字飄來時,我頓悟過來敏敏的異狀從何而來。
可能我挖空了腦子去想,也不會想到那個受洪師傅嫡傳的弟子,會是陸向左。可又該死的不得不信,因為中年男人所陳述的與現實極其吻合,不光是時間,還有事件的緣由等,就像是一早規劃好的劇本般。
等等,劇本?我驀然驚起,明明陸向左說他自己沒得肺癌,而這個中年男人的回憶里又說他有肺癌,還可能因此影響了他父親的思維。這是一處矛盾點,還有就是令人不得不信的理由,沁鎮、鄉間、老中醫、洪師傅,這似乎練成了一條線,而線的匯總就是到他陸向左。
冥冥中不是自有天意,而是有人牽引著我一步一步往這終點靠攏。之前在分析敏敏事情後,就覺得無形中有只黑手在掌控全局,我當時以為是蘇暮年,因為只有他有這個能力,可現在我卻不得不懷疑是否是陸向左?否則這些巧合,根本無從解釋。
大千世界,多少個這樣的無名小鎮,多少個隱在民間的中醫與針灸師,偏偏于千萬人中讓我找到了這里,找到了人,然後最終還牽引到他陸向左身上,巧到近似離譜了。從頭分析,如果是陸向左故布迷局引我來這的話,那麼完全有理由懷疑那三條短信是他發的。
我甚至懷疑一直安排在調查的私家偵探,也被他收買,因為近段時日我找到了敏敏,並沒有再安排私家偵探繼續查探什麼工作,可他卻主動打電話給我暗示了那時敏敏曾入住醫院病歷被抹去的事,從而引導了我對這件事產生懷疑,開始著力調查背後的秘密。
不僅是這,還有這個沁鎮,我抬眼環視四周一圈,最初得到相關老中醫的訊息由來無意中听起,後小心求證,如果陸向左有意引我來這,那麼這個旁人「無心」的提起也定是一早預謀好的,是知道了我在致力于這方面的研究和探尋,然後拋來了誘餌。
這一分析,心中驚疑萬分,這陸向左是心機有多深,要在那麼久之前開始布局,引得我們一個個跳進來,環環繞繞走到最後這一步。可我想不明白的是,他的動機是什麼?
倏忽間,有什麼在腦中劃過,一些被我忽略了的事開始逐漸清晰。那年敏敏重感住院,蘇沐天還在世,我和陸向左在醫院的走廊上大打出手,看出他的美式搏擊術極其精湛;去年某次他來射擊場,與我比拼射擊,幾乎是在伯仲之間,但我認為我要稍遜他一籌,最後一局移動靶的射擊,對技巧和精準以及眼力都是極大的考驗,我輸了他。
光搏擊術與射擊兩項,從專業角度來看,不可能只是一個業余愛好者所能掌握的,他分明是受過特殊訓練。那一個曾受過專業特殊訓練的人,又怎會在年初二那次意外中讓自己受如此嚴重的傷?腦中回想曾翻閱過的在場游客的證供,其中有描述當時情況的詳細內容。
陸向左後心中槍是因為當時試圖環繞到挾持了人質的歹徒身後去,被藏在暗處的另一名歹徒射中,這個過程存在矛盾點。以陸向左的精明,怎會將自己暴露在隨時被歹徒發現的可能危機中,而如果他受過特訓,即使後背暴露在外,另一名歹徒開槍的同時,他也能憑直覺而避閃開,這是當一個人受過特殊訓練後形成的一種本能。
那麼他沒避閃的可能,只有一種,就是他沒打算躲避,或者……故意中槍!
分析到這,我的心中轟然而炸,甚至都不敢再深度分析下去他如此做的意義,如果說這一切都是他親手主導的,那要叫敏敏情何以堪?我沒敢把這些想法告訴敏敏,怕她若知道了,會承受不住這背後的可能性。
總之可以肯定陸向左這個人不簡單,他的身上帶了太多的謎,從多年前他為何明明出國了又出現在這小鎮開始,到現今他究竟有沒有得肺癌,以及他在美國時曾發生過什麼事,都像一個謎團般。
可不管這些謎背後的真相是什麼,即使他帶著某種目的想要引君入甕,我都為了敏敏不得不去找她,因為只要存著一絲能治愈敏敏的希望,就不會放棄。唯一可以賭的,就是陸向左對敏敏的愛!
出乎意料的是,當我們想去找陸向左這個人時,卻發現他失去了音訊,就連他的家人也似乎在四處尋找他。最後還是敏敏機警,想到了從蕭雨身上入手,確實,陸向左與這蕭雨關系一直密切。事實證明,敏敏的推斷是正確的,很快沿著蕭雨這條線,就找到了陸向左的落腳地。
我帶著敏敏趕往那處,心中隱隱不安,因為幾乎可以肯定,這條線索是陸向左故意留下的,他布局安排那麼久,又怎會到了關鍵時刻真的消失呢?
惶惶不知,前方未知的地方,究竟迎接我們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