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到那處木屋,里面還透著光亮出來,長舒了口氣,應該是人還在,否則要是顛簸這麼久,人又不見了,那可真就是郁悶了。
敲響木屋的門,蕭雨清麗的臉出現在門後,她面露震驚,「你們怎麼會來?」
我還沒出聲,就聞屋內傳來清沉的嗓音︰「誰來了?」心頭微動,循聲而往里探,但因蕭雨只掩開半扇門,她又擋在門前,視角有限,所以看不到人。只見她掩飾著驚慌回頭道︰「沒什麼,是送快遞的。」說完人從門內走出來,並把門給掩上了,冷著臉指了指遠一點的位置,示意我們過去說話。
我朝緊掩的木門看了看,轉身跟著蕭雨走到了一旁。剛站定,她就壓低聲音質問︰「你還找來干什麼?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失蹤,而是臨時反悔了,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麼要騙阿左?他在機場等了你整整一天一夜,連個音訊都沒!」
「跟敏敏無關。」子杰往前一步,攔在了我身前,「是我將她在非自願情況下帶走的。」
蕭雨眼神縮了縮,轉而就冷哼了氣道︰「你們是一丘之貉!蘇敏,我再也不會把阿左交給你了,現在帶著你的男人給我立刻滾,這里不歡迎你們!」
子杰面色一變,眸光泛冷,正要發作,我從後拉住他的手臂,朝他搖搖頭。此行目的不是來和蕭雨吵架的,她的態度早有預料,陸向左的事情上我本身就理虧。但就此讓我打退堂鼓,也不可能,所以我清了清嗓子從子杰身後走出來,認真地看著蕭雨,「你實話對我說,阿左到底有沒有得肺癌?」
沒有放過蕭雨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在我話問出霎那,她的面色刷的變白,即使之後再強作鎮定,也難掩藏眼底的驚懼。她這個反應代表什麼?難道當初真的是在撒謊?
蕭雨頓的勃然大怒︰「蘇敏,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居然懷疑阿左騙你!」
我定定地看著她,輕聲說︰「我懷疑的不是阿左,而是你。蕭雨,在一個多月前,阿左親口對我說是你騙了我,他根本沒有得肺癌。」
這回蕭雨臉上的憤怒消失了,怔怔而問︰「阿左親口對你說的?」轉而她又搖頭似不信地喃語︰「不可能,他那麼愛你,那是他唯一的機會可以與你在一起,他怎麼會如此說呢?」
心波流轉,我轉頭與子杰對視一眼,她這意思是
一聲輕嘆從身後響起,徐徐緩緩的嗓音像來自極遠的地方︰「敏子,你終于來了。」我身體僵了下,緩緩轉身,那處門前,頎長孤涼的身影,背後屋內的燈光打在了他身上,使得他的臉隱在昏暗中,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卻能感受到熟悉又陌生的獨屬于陸向左的氣息。
「阿左。」我輕喚。心里有說不出的內疚以及難言的情緒,其中還有極深的疑惑,即使從剛才蕭雨的反應看,她說他得肺癌這件事可能真的是在撒謊,可也無法撫平我心中的憂慮。太多癥狀都顯示他並非無事,而之後又從中年男人那含糊得知了另外一些訊息,這一切,我都迫切想要得到求證和解惑。
可真正見到了之後,張開了嘴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陸向左淺聲道︰「都先進來吧。」說完他率先轉身,走進了木屋內。蕭雨在他出現後,就如收了利爪的小貓般,第一時間走到了他身旁,此時也沒再看我們,扭頭進了門。
子杰握住我的手,輕捏了下我掌心,拉著我跟進。
木屋里的格局很簡單,沒有什麼華麗的裝置擺設,但處處可見溫馨。陸向左已經坐在了一張長桌前,蕭雨在備放杯子和茶葉,他提了茶壺給杯子里注水,兩人之間配合得極其默契,這感覺就像夫妻。
待三杯茶斟滿後,陸向左抬手指了下座位,「坐吧。」蕭雨則退開進了房間,她開門的一霎那,我視線隨著往內飄了一眼,是純女性風格的房間。
回轉目光時與陸向左的正好撞上,他失笑著問︰「以為我們睡在一起?」我頓有種被抓包的心虛,連忙搖頭否認。但听他下一句話時,我又驚愣住了,他說︰「你沒看錯,我們是睡在一起,只是那間臥房分為兩格式,有里外兩個房間而已。」
解釋的如此詳細,說的人狀似無意,听的人卻覺分外別扭。我只好埋了頭淺抿杯中的茶水,味蕾間泛起一層苦意,不由細看那碧綠的茶葉,像竹葉一般的葉子,不是國內那種碧螺春之類的茶,不知道是否是這座小城特有的品種。
「說吧,你們找我什麼事?」陸向左開門見山問。
自進門後始終沉默不語的子杰,忽然道︰「不就是你引我們過來的嗎?這個問題,應該換我們來問你。」
啊?我驚疑轉頭,莫名其妙地看著子杰,此話何解?我怎麼都听不懂呢?
陸向左也如是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子杰輕笑了下,垂眸凝目手中的茶,問︰「這是什麼茶?」
我又怔住了,這思維跳躍也太大了吧,怎麼忽然就轉到這茶上面了?而陸向左居然也沒追問,順著他的視線看那茶杯中的茶水,似也染了興趣,「具體什麼茶,我也說不清。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想听听我對這茶的研究和感悟嗎?」
他清幽的眼眸抬起凝向了我,里頭有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非我所能理解的。
在我頷首之後,陸向左先自斟自飲了幾次後,才向我提問︰「剛有注意我喝了幾道茶嗎?」
我想了想,抬手比了個三,他笑著點頭︰「確實是三道。我有意研究過,此種茶葉喝三道是最佳,再往後喝就是多余了。剛你也抿了一口,一定覺得口中全是苦澀吧;等你這道茶喝完,我再給你添注茶水,就會覺得微微甜了;到得第三道時,那苦和甜就淡去了,卻又回味在唇間。」
咦?竟是如此奇妙?忍不住把杯中的茶飲下,等他為我注滿後,又淺抿了一口,果真是甜意在唇齒間泛開,與剛才的苦味中和在一起,別有一番滋味。到第三次注水時,苦和甜就基本不覺得了,但可能是前兩次的味道留在嘴里還沒消散,就感到清淡可口。我不死心的去喝第四道,竟覺完全索然無味了,與白開水差不多。
不由暗暗稱奇,看來他是真對此茶作了一番研究的。
陸向左並沒有為我再換茶水的打算,只是身體向後輕靠在椅背上,目光迷離地停在桌面某處道︰「我給這茶起了個名,叫三道茶。第一道,苦若生命;第二道,甜似愛情;第三道,淡若輕風。」
心律波動,一听他這話就是意有所指。
果然他又道︰「人生其實就好比這三道茶,先苦後甜再淡定,不過在我而言,第一道與第二道應該換一換,生命中甜美的愛情悄然逝去,然後嘗盡了想愛又愛不得之苦,到現在唯一剩下的只有淡若輕風。」
我還沒細細咀嚼他話中的涵義,就听到身旁子杰開口︰「所以你覺得不甘心是嗎?然後布了個局引我們全都跳進來,而這個局從開始到現在,你已布置多年。我說得對嗎?陸向左。」我完全懵了,子杰在說什麼?什麼局?什麼已經布置多年?我怎麼一句都听不懂?我在桌下悄悄拉了拉子杰的衣擺,示意他別胡亂說話,可不要忘了這次我們來的目的。但子杰像是沒察覺一般,直直盯著陸向左的眼楮繼續道︰「我有件事想不通,你布下天羅地網的動機是什麼?為了敏敏?那為什麼要到今天才推動整盤計劃?」
我越加听不懂了,在來時子杰根本就沒跟我講這些,可陸向左的神色從原本的風輕雲淡變得迷離起來,他眯著眼像是听到了極有趣的事。放在桌上的手,時不時地摩挲著杯紋,好一會他才開口︰「許子杰,你確實比我想象中聰明。」
心中一驚,他這是肯定了子杰的猜測?我忍不住插嘴進去︰「能告訴我你們在說什麼嗎?我听不懂。」陸向左慨然失笑,搖了搖頭道︰「小敏子,還是你單純。」
子杰卻是輕哼出聲︰「是單純,否則也不會受你迷惑,被你騙了。」
「他騙了我什麼?」
「我騙了她什麼?」
陸向左與我同時出聲,問的都是同一個問題,但卻是兩種意味。
子杰眸色一沉,冷聲答︰「你騙了她的信任。」陸向左聞言看向了我,居然點點頭道︰「這點我承認,我是騙了她的信任,但也僅此而已,其余的並沒有對她做出傷害之事。」
「僅此而已?沒有傷害?你騙她說自己得了肺癌,難道就不是傷害?你知道她有多內疚和懊悔嗎?為了你,不惜與我離婚,現在你居然還敢說僅此而已、沒有傷害!」
陸向左眯起了眼楮,聲音也沉冷了下來︰「你們離婚,是因為你們之間的裂痕太深,而不是因為我!為什麼不自省下敏子為何不願告訴你她的身體狀況?想想每次敏子出事時,你可曾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
子杰猛的一拍桌面,怒喝︰「那也比你故意中槍受傷,害得敏敏身體遭受重創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