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這事,我印象深刻猶如昨日,因為那啥,覺得自個腦子短路了。好不容易把子杰給騙到了手,居然就這麼稀里糊涂地把人又給推開了,後來還得知老爹離世那會,他是出了車禍沒趕得回來,萬幸車禍不算嚴重,只是輕微骨折。
可那時候我定是被豬油蒙了心,一門腦的要跟他離婚,腦中還留存影像逼他簽字的一幕,又與他進出民政局大門,出來時手上揣了紅本子,幾多辛酸幾多淚,卻還是給離了。
那日民政局的門前,子杰背著我,一步一步的走,殘余的印象,就是我乖巧地伏在他背上,數著步子,數到九十九步時,就跟他背離了方向跑了。如今想來,多傻啊,幸而子杰沒被豬油蒙心,又把我給搶回去了。
是的,這里得用個搶字。這人居然堂而皇之沖到我家,當著慧嫂的面,把我給擄劫了。慧嫂也實誠,不知我們是持了離婚證的人,還興高采烈地送我們到門口。只能說,尼瑪我家指揮官大人太強悍了,也夠酷!
等等,思緒飄遠了,咋又惦念起家里頭那位來了,這一恍惚,剛剛還在屋前的那女人不見了,我探頭瞧了瞧那門,應該是進里面了。不由慨嘆,原來這個木屋住得不是英國佬啊,還是黑頭發黃皮膚的看起來親切啊,想來覺得那姑娘熟悉,可能就是這原因。
我又觀望了一會,怕等下人家屋主出來以為我是小偷探路,準備回家。剛走出幾步遠,就听身後門吱呀一聲,獨屬于木門特有的開門聲,條件反射回頭看了一眼,正是剛才那姑娘。她的手上拎了個很大的包,看著挺沉的,這是又要出門呀。
正面看清姑娘相貌時,我在心中喝了聲好,是個五官極標致的女人,眉眼間帶著輕愁,似皺而未皺,猶如輕煙繚繞。但贊嘆的同時,又有熟悉的感覺涌來,她抬眼間也看到了我,什麼從她眼中一閃而過,隨後駐足靜看著我。
這情形有些讓我模不著北了,你說要是個陌生人,看到我不太有禮貌地窺探時,要麼轉身而走,要麼上前對我喝斥,就這麼看著我是啥個意思?
到底沒忍住,我轉身走近了問︰「姑娘,咱們認識?」問出口了才想到,人家長得是黃皮膚黑眼楮,可未必就是中國人啊,我這一口普通話出去,人能听懂?
卻見那姑娘若有所思後勾起唇角,笑意不達眼底,搖頭道︰「不認識。」隨後就提了包越過我身旁,緩緩離去。待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也是說的普通話時,人已走遠,回想剛才那個笑,怎麼有種諷刺的意味,還有悲涼。
對,這姑娘給我的感覺,傷情滿溢。
是錯覺吧,就我這眼力,哪看得出人家隱藏的情緒呢。抬頭看了看,心里一個咯 ,不好!忘記時間了,一眨眼居然已經是黃昏,到了散步時刻,子杰工作完在屋子里找不到我,定要出來找。
我急匆匆轉身欲回,結果剛轉過了身就僵住了,說曹操曹操就到了,要不要這麼準的?站在身後兩米開外處,不是英俊瀟灑又豐神俊朗的子杰又是誰?
咧著嘴干笑︰「你來了啊。」而某人的視線,卻是穿過我,直直看向我身後,若有所思狀。我順著他目光朝後看了看,目之所及處,長發姑娘的身影還依稀能看見,假設某人來了有一小會,那麼也就是說,他看到了人家貌美如花,然後垂涎三尺、目光流連不已?
好好好,我瞬時就怒了,叉了腰怒指著他,「你你非禮勿視懂不懂?」這人一怒起來,就控制不好那語速與頻率,連著兩下咯 倒像是口吃,立馬把我氣勢給降下幾分。
總算我這怒指把他的注意力給拉回來了,眸光轉回了我臉上,定了足有兩秒後,悠悠道︰「我有準你一個人獨自出門了嗎?」頓時我如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就癟了,等他下一句話再出來,我就徹底嫣了。
「今晚罰寫檢討書,寫不完不準睡覺。」
自從有過兩次我耍賴偷藏藥丸子,然後被他當場抓包後,除去乖乖當著他的面把藥丸子給吃下去,還有了晚上寫檢討書的懲罰。他甚至特為警告過,每犯一次字數加一千,到了這回,就要加到三千字了。
心里那叫一個悲苦,可又不敢抗議。他是不知道那藥丸子的味,沒進嘴里就藥氣燻鼻了,雖然相比以前熬了喝藥湯要好些,可也委實不是個好吃的東西啊。
冷哼聲傳來︰「還不走?」我愣愣耳問︰「去哪?」然後他的眼角抽了下,盯著我輕咬牙說︰「看來是我對你疏忽了,連每天傍晚的散步都不記得,該罰那。」
我吞咽了下口水,連忙三步並成兩步與他並肩,打著哈哈說︰「哪里的事,散步怎麼會忘呢,剛我那是沒反應過來,你就別自責了,用不著罰自己啦。」適當的時候該表現大度,這個道理何時都適用。
卻听某人輕咳了聲,淡淡丟了句給我︰「我有說罰的是我嗎?」隨後伸手環住我腰,帶著往家的方向回走,我的笑僵在了臉上。
還沒待我從懊悔情緒中抽離出來,子杰忽的飄問于我︰「你為什麼對那木屋那麼感興趣?」啊?對木屋感興趣?我搖搖頭,「沒有啊,一個木頭房子有什麼好感興趣的?」
「那你為何老跑那去?」
「沒有老跑吧,統共就前後兩次。我跟你說啊,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那座木屋,就會沒來由的心生酸澀,那,就剛才你巴望著看的姑娘,就是那木屋的主人,居然也是個中國人。」
子杰頓足,側頭看過來問︰「你怎麼知道她是中國人?你們有交談過?都說了什麼?」一連三個問題,跟連環炮似的,可以看得出子杰雖然神色還屬鎮定,但語氣多了急切,眼神更是迫人。
我連忙擺手回︰「沒有怎麼交談啦,就是我看著她覺得挺臉熟的,問了句是否認識,她回答我說不認識。那,她說得跟我們一樣,也是中文,自然就是中國人了。」
一記板栗敲在我額角,不是很疼,但也不輕,我懊惱地捂住,只听他反問︰「會說中文就是中國人了?不能是韓國日本那邊的人學過中文?」此言亦有道理,頓時對那長發女人無感,不是我排外,而是那股子他鄉遇國人的情懷被破滅了。
這晚為求表現,我特意主動提出做晚餐,利用有限食材,弄了個香噴噴的烤雞翅,又做了雞腿三明治,可是啃著啃著我就莫名地想家了。不是現在住的這個英國鄉村的家,而是遙在中國h市的那個家。已經好久沒吃過香甜可口的家常菜了,尤其是子杰親手做的。
幾度抬頭欲言又止,心里萬分躊躇矛盾。想家吧,那是一定的,可是回了國,我和子杰的二人世界就得宣告終結了,還指望著靠這會功夫把那感情給縫補起來。尤其是今天在那木屋外,思緒牽動地想起離婚那場景,就覺得尤為辛酸。
那要是不乘這機會把子杰再度拿下的話,以後難度系數會大大增高,所以糾結啊。
子杰看出我的異樣,問我什麼事,我思慮再三沒將心底憂慮講出來,只湊著乖巧的笑臉探問那檢討書能不能給免了,並向他保證以後再不乘他不注意偷偷溜出門。
他一臉恍然大悟狀,「原來是這事,你不提我還給忘了呢。謝謝你提醒,懲罰不能免,你的保證從沒作數過,我就是要你印象深刻些,等以後吧,你身子骨好起來後,這檢討書的懲罰就可以不用了,改為負重跑,公里數翻倍增加。」
我覺得我得去買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挖坑自跳,有沒有?本想討價還價,結果價沒還成,還給加價了,尼瑪怎麼又活回去了,悲催的人生那。
哀怨的在飯後咬起了筆桿子,子杰說我曾也是個寫小說的人,三千字的檢討書應是信手拈來,可他不知道我就連自個記憶還零零整整,參差不齊呢,哪里還有那個天分來寫小說。倒是接連三次寫檢討,之前與檢討書相關的記憶源源而來。
老頭子曾也從中醫學角度說,人的記憶是連帶的,當發生某件事與原來影像類似時,會比較容易牽動記憶鏈,而原先本就印象深刻的,那會更容易回到腦中。
于是,那時我寫第一份檢討書的情景慢慢浮現于眼前,居然洋洋灑灑三千字毫不費力,後又摻雜水份兩千多字,聊表了我對子杰的少女情懷,就是最後被他下了個不好的批語——語句不通,言不達意。我朝那頭埋在筆記本電腦前回復郵件的人看了看,忐忑地想,要不要這回也摻些水份進去,借此機會將關系更進一步?
很是研究了下目前我和子杰的膠著狀態,說親密吧,也算是,同吃同住一個屋檐下,生活中基本所有時間都被他滿滿佔據,可就是缺少了點啥。此刻我和他就像……親人,對,就是這種感覺。對我無微不至照顧,極近細致地呵護,嚴厲中帶著柔情,卻少了情人間會有的親密,至多是偶爾親下我額頭,如哥哥對妹妹一般。
心中咯 了下,哥哥對妹妹?不會是那個啥,離婚了後,子杰對我的感情轉變成親情,然後將我當成妹妹照料著吧,那我不是徹底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