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我思嬌的情緒 舊鬼新頭

作者 ︰ 龍門說書人

且說戴蠻食指上沾了酒水,往桌上一筆一畫寫了四個大字。阿沅和飄瓦定楮看清了,也不由有些驚詫。而戴蠻轉眼將那水字抹去,道︰「不知宗師有何高見?」

飄瓦只笑道︰「這事愈發詭奇,可惜貧僧眼拙,實在看不出端倪。」

戴蠻亦是笑道︰「宗師過謙,不如今晚留宿此處。明早我往衙門送酒,再打探一二,以供宗師參詳?」

「那就有勞你了。」飄瓦也不客氣。

戴蠻連連擺手道「哪里哪里」,便起身吩咐樓下伙計,往後院收拾出兩間房。

正要安頓,卻听得門外一人揚聲道︰「久聞戴蠻酒大名,小可特來沽上一壇,望開門通融。」

戴蠻一听,只立到小窗邊,朝樓下道︰「酒鋪關門不售,饒是天皇老子來了也不破例的!你這客人若曉得規矩,且速去了,莫要喧嘩。」

樓下那人又道︰「我家主人今夜口渴,曾派常大哥過來沽酒。可惜你店里不分先來後到,將那酒賣與旁人。若主人見怪,常大哥著實冤枉。只望掌櫃不吝賜酒,小可感激不盡。」

「你這客人莫要歪纏,你那主人見不見怪,與我何干!」戴蠻亦不客氣。

那客人默然不語。

忽然听得一道利器破空的銳聲,一陣稀里 啷木板跌響。

樓下一伙計已大叫一聲道︰「好哇!你這刁客,竟敢拆我家的門板!」

戴蠻听了一驚,  從木梯轉下樓。

不一會便傳來爭執之聲。

飄瓦和尚微笑,道︰「都是小僧大錯,不該一時嘴饞喝了那酒!哎,這麻煩又找上門來。」

「有何麻煩?和尚你下去幾招拳腳,便能將那什麼小可大可給打發了。」阿沅啜酒說著風涼話。

「那酒,檀越也是喝了一半的。怎到了要害關頭,幾句話就要撇清?」飄瓦頗為無辜。

此時樓下,酒鋪幾個伙計似乎不敵,被打得連連苦叫。戴蠻氣憤非常,咄咄大罵,卻驟然沒了聲音,半天,喊了一聲宗師救命!

「你這和尚忒計較,要出人命,還釘住不動。」阿沅笑著責怪。

飄瓦這才起身道︰「豈敢豈敢。小僧這就陪檀越下去,瞧瞧是哪兒來的張狂劍客!」

二人話畢,下樓。

只見地上倒著幾個伙計,迭聲呼痛,鋪面十幾道長條木板,都被當腰削成兩斷,如割韭菜一般齊整。

至于那位自稱小可的劍客,不想竟是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後生,身穿一套鳶背色緊身衣,縛袖束腰,面龐眉清目秀,神色卻冷冷清清。此時,他正左手揪住戴掌櫃,按在桌上,右手握住一把長劍,抵在戴掌櫃的頸項,一副殺雞的洶洶架勢。

戴掌櫃也是個無賴,踢起腳當空要踹那後生,左踹右踹。

那後生只冷冷道︰「你這掌櫃好不通人情,不賣酒就罷了,怎還要動粗?」

和尚乍一面,也不知此人來歷,只笑道︰「這揚州城怎這般熱鬧起來?」

那後生抬頭,看清是一個和尚與一個丫頭。

他早從常步影那听說,酒鋪里有兩位高手。他不敢太狂,便松手將戴蠻放了,站在一旁,略一拱手,道︰「在下紅粟劍小乙,不過想沽幾角酒,並非有意生事。」

和尚笑道︰「你要沽酒,也須戴掌櫃有酒賣你。」

戴蠻此時整弄衣裳,揚聲道︰「要酒沒有!你那什麼主人,養出你們這些刁奴來?竟敢砸爛我鋪頭的門板,還敢打壞我伙計?」

那紅粟劍小乙一听戴蠻羞辱他家主人,登時眼色一冷,劈劍就要殺人。和尚一見,連忙展身上前,大袖一揮,直如鐵袖,將那劍攔住不說,回手一掃,還將後生的眼楮掃得一片朦朧。小乙連連退在一旁,一個燕子飛身,已翻到門口街上,揉著眼楮,漸漸瞧得清了,執劍叫道︰「外頭請教前輩!」

和尚許是技癢,也不相卻,跳出門外,雙臂大袖飄飄,與那小乙的劍光糾纏。一剎,袖風、劍風,來來往往,掃得那海棠樹下,亂紅成陣。

和尚倒是越打越詫異。就連旁觀的阿沅,也瞧得疑雲籠罩。♀

和尚忽的跳到一旁,叫道︰「阿沅,這小子難不成是你流落在外的兒子?」

「你這禿驢胡諂什麼!」阿沅笑罵,又打量那少年一眼,不過只比她小幾歲罷了,劍法倒也爐火純青。再過幾年,若有精進,不可小覷。

「你這劍法是何處學來的?」她問道。

小乙賣弄道︰「小乙劍法乃我家主人傳授,不及主人十分之一。」

「你家主人是誰?」阿沅又問。

「我家主人之名,不可輕易傳揚。」小乙得意道。

阿沅也不與他多嘴,掠身上前,手上用劍,招式竟和小乙先前所使一模一樣。但她的劍來勢平淡,不見凶煞。小乙自以為有機可趁,才要回劍相擊,卻好似被千鈞之力重挾!雙劍隙處,星火迸濺!小乙大驚之余,眼看抵擋不住,立刻要掉進市河里做那落湯雞,連忙一矮身,叫道︰「姑娘且慢!」

阿沅轉眼長劍收鞘,道︰「你現下曉得,我為何要問你了罷?」

小乙受驚之余,主意稍定。

「我家主人現作寓流水橋外筱園,若二位有心,大可登門拜訪。」

和尚听了,問道︰「筱園是那程氏的大宅,你家主人姓程?」

小乙道︰「非也非也!這宅子已不姓程了。我家主人月前剛到揚州,已買下筱園,」

此時,戴掌櫃只冷笑道︰「難怪你這等囂張,原是仗著你家主人有幾兩臭銀子!」

那筱園乃當世名園,買下自然所費不菲。

小乙駁道︰「戴掌櫃不肯沽酒便罷了,為何連番辱罵我家主人?」

阿沅向和尚道︰「那人頭的事,也沒有什麼頭緒,不如先見見此處筱園的主人?」

和尚也有心一探,笑道︰「甚好甚好,只不過不可空手去訪!戴掌櫃,好酒莫要私藏!」

戴蠻此時竟也肯換了笑臉,囑咐了伙計幾句。那伙計往後院樹下,挖出兩壇陳釀,連壇底的泥都還未抹盡,便用草繩兜攬了,作一提,親自遞給宗師。

和尚接過,拱手笑道︰「承情,承情。」

戴蠻亦是客套一番,又讓小伙計點起一個燈籠,要送宗師一程夜路,飄瓦也不相卻。

這一路,小乙與那伙計在前引路,和尚和阿沅在後頭走。四人沿著河堤,燈籠火照著市河水,伴著那潺潺的月影,朦朦朧朧的清光,緩步到了筱園。

到了他家園子門口,小乙銅環敲門。

不多時,門兒吱呦開了,幾個下人打著燈籠來照。

此時,先前那位常步影,也從門後步了出來。

小伙計才要回去,小乙已遞出一錠五兩銀子,道︰「門是小可打壞的,這銀子給你家掌櫃,當是賠禮。」說著,小乙又另遞了幾錢碎銀,道︰「多謝小哥送了這一路。」

那小伙計見有賞錢,自然眉開眼笑,心道這筱園果然住了一個大富之家,連個僕人都這般大方。小乙同常步影說有客拜見主人,那常步影卻道︰「適才明夷卦梅先生派了轎子,約請主人往社稷壇看星,主人此時已不在家了。」

明夷卦梅如故,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活神仙。听聞掐算無有不準的,卻輕易不見客,未料到竟殷勤來請這筱園的新主人。

小乙听了,忙向和尚並阿沅告罪。

和尚也不生氣,笑道︰「今日無緣,和尚改日下帖再約你家主人。至于這兩壇好酒,你且收下,免得你家主人責罰。」

小乙不敢推辭,連聲道謝。

和尚也不多言,與阿沅一同離了筱園外街。

兩人徑直走回雙橋,當晚歇在戴勝家里。

又說那筱園,佔流水橋畔五十畝,南向,所分宅院、花園間錯。

小乙與常步影打著燈籠,先繞過含英閣,又過植槐書屋,穿繁復園道,依次是明霞山房、空翠山房、得月居、浮青居,皆是雕梁畫棟,別致精巧。另有名家親題的聯匾,詞意忘俗。

難怪主人看上此園。

又,若非主人開口,那程氏也未必肯讓出此園。

小乙道︰「我出門前,主人還在止心樓看書。怎麼轉眼就有梅先生相約看星?」

常步影道︰「不瞞你,這話是主人推諉之詞。」

原來,適才常步影不放心小乙一個來買酒,施展輕功跟在後頭。早將小乙與和尚、阿沅過招的情形看入眼里,見小乙劍法與阿沅,同屬一宗。他有些心疑,便先折返了,向他家主人稟報。主人倒沒說什麼,只是吩咐避而不見。

此時,二人已到了止心樓門口。

門口小侍接過小乙手上酒壇,掀簾請進。小乙、常步影進了內堂。

此堂名為枕流,布置清雅。那書案下首玫瑰椅上,正坐著一位年輕公子。

但見他頭上束發冠珍珠嵌就,身上素色織流雲暗紋,束腰一條碧玉環絲絛,手上執一柄銀鎏金燒山水圖折鏤空扇。他雖然百無聊賴,眉目卻還算淡然,燭火煌煌下,愈發襯得他神采煥發,莫名動人。

這位便是筱園主人趙洵。

他不開口,小乙與常步影皆是低下頭來,不敢則聲。

趙洵緩緩問道︰「你倆買酒,還是劫酒去了?」

常步影不敢頂撞,只認錯道︰「是小的莽撞,任憑公子懲戒。」

小乙也忙道︰「不料揚州城里藏龍臥虎,是小的不識方家,小的魯莽,也願領罰。」

「罰你倆作什麼?」趙洵清淡口吻,又問了一句,道︰「人走了罷?」

「走了。」常步影連忙道。

「若再來,也只說我出了遠門。」他細細吩咐。

常步影稱是,小乙卻甚是不解,大膽問道︰「主人可認得那位姑娘?為何她的劍法,與主人所授小乙的,如出一轍?」

趙洵並不作答,此時,他的目光,瞧著軟紗帷幄之下,金獸鏤空爐里,噴出青桂香氣淺淡,若有若無。

小乙和常步影都不知該如何舉動,深怕趙洵惱了,連忙同聲道︰「那小的們先下去?」

「去罷。」趙洵道。

小乙和常步影掀簾,走了老遠,立定在湖石芭蕉外,這才松了一口氣。

二人相視一眼,皆心想著這少主,當真一年比一年難以揣度。

次日,平明時分。

阿沅與和尚起個絕早。原來戴蠻收到消息,向二人道︰「原來那人頭,竟是衙里另一位老仵作在半年前的江邊驗過一回的。當時可還是全尸。」

這話令人疑竇叢生,那人若是半年前死的,怎麼不下葬?

若是下葬了,又怎會在半年後,拋出一個人頭?還新鮮得如剛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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