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自娘胎出生,先天帶有五感靈氣,比如孩童能在夜間辨物;嬰孩在襁褓中睡著听到極細之呼吸聲能醒轉啼哭;雖屋內喧嘩,但屋外有人行近尚未敲門,幼兒便能知曉。♀種種情狀,皆因這先天靈氣。到年歲稍長,受那五谷雜糧,天地濁氣影響,這五感靈氣漸蛻,慢慢地便消散得干淨。
有些人,雖然靈氣退去,但有一樣或兩樣靈氣卻于體內凝聚不散,便形成靈根。不少人憑這靈根,後天稍稍努力,便勝于旁人百倍千倍。此時只需服食破除丹藥,破除那骨肉經絡中的穢俗之氣,那消散的五感靈氣,便可重新凝聚,靈氣與靈根相輔相成,才可修行法術,參得大道。
破穢丹是外門中最低等的丹藥,外門弟子以破穢丹為後代子弟鍛體聚氣,便是這原因。縱然是先天不能形成靈根,但以破穢丹鞏固嬰兒的五感靈氣,使其不致消散總是可以的,只是這丹藥的損耗極大,自嬰孩起須每天服食一粒破穢丹,直至十五歲成年,五感之氣至少能保持一種不散失,此後再服食破穢丹已然無效。
聚靈丹是比破穢丹高一個層次的藥物,分內用外用兩種,成年人每月內服一粒,便可保持靈氣聚體。十歲以下孩童每天內服一粒,再配外用的丸藥浸泡,連續五年,便可打好根基,此後每月再需再內服一粒,多了也無用;而那外用的,可不必再使用。♀
聚靈丹藥效雖好,但制作極為麻煩,藥材也難尋,整個宗門之內,只有長老能按月分發十粒丹藥,專用在親傳弟子的築基之上。尋常外門弟子卻輕易不能得,除非立了大功,長老才分發一粒。內門弟子也沒法自行領取此丸藥,只能在長老師尊的安排下才能服用。
又因聚靈丹功效在破穢丹千倍之上,一般人服用一顆,當即丹田有真氣凝聚,向渾身經絡發散,人體因而發燙,而後藥力滲透入神經骨髓,蕩滌骨血,排出五谷之穢的效果,更是破穢丹無法可比。
這聚靈丹既難得,外門弟子中便有人拼命往內門弟子中的權貴靠攏,以圖獲得一粒半粒。因此,之前劉明謙還在如意館時,他只字不提,怕蘇雲老實,走漏風聲讓劉明謙知曉,生了覬覦之心。只待劉明謙走後,才拿出來給蘇雲煉體。
赤炎子這五十年間,統共收了五千多粒,自己用了一些,還留了三千粒左右,全數用在蘇雲身上,也是有所盈余。
自蘇雲夜間煉體伊始,赤炎子必在旁守護,只等他醒轉方才離開。♀
再說,蘇雲未服丹藥前,卯時起床,亥時入睡,起早貪晚,午間又不曾午睡,甚是辛苦,只是強撐精神。自內服外用了聚靈丹後,蘇雲見自己精神明顯見好,日間也不打盹了,便更加勤勉,提早到寅時三刻起身,亥時三刻才服下丹藥,于浴盆藥水中打坐入睡。睡的時辰少了,日間卻精力充沛非常,于午間飯後,更在房中溫習看過的畫卷,每張都憑記憶臨摹一遍,每日里,畫了不下三、四十副,而且越來越快。畫完後,滿意的便在火盆中焚成灰燼,不滿意的便將畫稿壓在書冊之下,第二日重畫,漸漸地,壓的畫稿越來越少。
不經不覺,又半年過去,如意館一層三十六卷畫冊名錄,每卷收三千余張畫卷。蘇雲已看完其中三冊,臨摹了上萬張畫。這半年中,僅有五個師兄師姐前來借閱一層的畫作,中層以上仍無人光顧。
直至一日晚間,赤炎子到蘇雲房中,見徒兒吃飯未歸,便在房中坐著等他。忽見書案上除了筆墨外,放著幾只畫碟,內里還有已暈開調好的顏色,旁邊幾支畫筆,毫毛之上還有未干的顏料,再見千字文下露出一角畫紙,赤炎子便抽出一看,只見是一副千猴圖,臨摹自「走獸飛禽」冊中的宗門二代長老玄機子之作,一千只猴子一千種情狀,無一相同,除了畫紙簇新,顏色新鮮,粗粗一覽,險些以為便是原作。再翻了翻桌面,又見十余張畫紙,展開一看都是臨摹走獸飛禽、花木蟲魚中年代比較久遠的作品,若非赤炎子在如意館中管事六十多年,每卷畫軸模了不下百遍,又花了十多年重新修訂名錄,只怕一時間便錯以為蘇雲把原畫拆了封裱,帶了出來。
正細看之時,蘇雲已回到房中,便問徒兒,近日臨摹了多少畫。蘇雲答道,看得大約都臨摹過一遍。赤炎子又問畫卷看了多少?蘇雲便道,走獸飛禽卷看了頭兩卷,花木蟲魚的,才看了第一本開頭兩千張而已。
赤炎子心里一算,這走獸飛禽兩冊收畫八千有多,再加上花木蟲魚,便有一萬張畫了,于是問他,其他臨摹的收在何處?
蘇雲答道︰「徒兒自己覺得畫得神髓的,已經燒掉了,留著的都是畫得不好,需要重畫的。」
赤炎子大驚,這萬卷畫卷,只他所見的這十余幅皆是徒兒自以為畫不好的,實在匪夷所思。便到殿中將走獸飛禽名錄頭兩冊取來,隨手點了幾副,念出畫題出處,著蘇雲憑記憶臨摹一次。
蘇雲起手極快,赤炎子每點卯一次,不過一刻鐘便完成臨摹,一更天十分,便一口氣畫了五副,赤炎子見亥時已到,催促蘇雲去浴房服藥浸浴。自己卻干脆一氣取了畫紙,進到大殿,攤在書案之上,又在斗櫃上自取來五副原畫,與之比對。每一副細細檢驗一番,越看越驚。
先說,這五副臨摹若非少了題字,與五副原畫一模一樣,又並非一模一樣。一樣者,畫中的走獸飛禽、山石、景致,蘇雲臨摹得分毫不差,走獸飛禽最講究毛發、神態的靈動,蘇雲也是無一拉下;但說不一樣之處,細看之下,蘇雲所用之技法,與那原畫中巧究的技法,略有差異,他亦知道張涵舊日教過蘇雲些許技法,但畢竟有限,此刻臨摹中所現,超出了赤炎子想象,其著筆圓潤如流水一般,比幾十年的老畫師更為精純。
赤炎子初見蘇雲之時,只道他天賦驚人,兼且性情適合自己脾胃,便引入門中,收為衣缽。他原想,趁蘇雲年少,先頭五年鍛體煉骨,並看遍十萬八千卷名師凡作,以鞏固根基。一不教他技法,二不傳授道法,恐防分其心神。五年後再從技法學起,臨摹兩年。然後傳授基本的防身道法,再看蘇雲畫靈築基的進境而定。
誰知,蘇雲看畫萬卷,竟無師自通。赤炎子自詡,即便是他,年輕之時學習技法也足足花了十年工夫才有大成。至于仿畫前人之作,單從萬副中隨手抽選的五副,全憑記憶臨摹,每副都真假難辨,也非易事。甚至可以說,只消將原畫上的題字、印章做一個仿品,貼在蘇雲所臨摹之上,裝裱妥當,再稍稍做舊,便可以假亂真。
一念至此,赤炎子除了暗嘆徒兒天賦驚人之余,更有了一番打算。
究竟赤炎子有何打算?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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