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時節,雖沒了冬日的寒冷,卻有著乍暖還寒的涼意。慕容舒筠不知秋鳶向慕容炳吹了多少枕頭風,但到了撫遠將軍府老太太壽宴那天,她確確實實代替了谷素娥的位置,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出席宴會。
不必尋人特意透風,谷素娥一大早便知道了這個消息,原本是安安靜靜的在念著佛經,听聞此事後,氣得將手中佛珠胡亂拉扯幾下,珠子瞬間斷了線,一顆一顆往地上落去。
「她這是在給我下馬威?還是看我如今被關,覺得我好欺負?」
吳嬤嬤在旁瞧著,眸子里透出幾分陰狠來,「夫人,咱們是不是該出手給她些教訓了,你听二姑娘說了沒有,這些事情,她過得可辛苦了,就是不知道大少爺……」
「吳嬤嬤。」
想起自己的兒子女兒,又想起前兩日慕容婷雲跑到她這里訴苦的委屈模樣,谷素娥眼眸微眯,陰寒的目光一閃而過,尋過吳嬤嬤,不知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便見吳嬤嬤陰險地笑了笑,退了下去。
撫遠將軍府乃是地處西街一座五進大的宅子,面積雖廣,可進去後就會現,里面人氣不足,且由于府中只有女主人沒有男主人的關系,竟是顯得有些陰氣沉沉。
不過好在陸陸續續前來的賓客為這宅子增添了不少人氣,漸漸的,倒也熱鬧了不少。
慕容婷雲今日穿得相當低調致,一襲淺淺的鵝黃色曳地長裙,領口及袖口繡著幾位淡的纏枝薔薇小花,乃是以引線勾勒,不細看,可能看不出什麼。再有就是腰間的配飾,除了一條同色的束帶外,便只余一枚精致小巧的碧綠玉佩,頭上並無金釵銀釵,整齊的流雲髻上別有幾朵粉色珠花,再有就是三串珠絡的紅珊瑚流蘇。雖然簡單,卻看得出她所戴皆是上品,竟是將原本就貌美傾城的人更襯得如詩如畫。
慕容舒筠暗自里將她打量了翻,有些不解她今日的表現,舉止不粗俗,行為不莽撞,像是吃錯了藥般,有古怪!
「二姐姐今日真漂亮。」
不知是不是錯覺,慕容憐香這話听在慕容舒筠耳里,總有那麼一股子陰謀的味道。盈盈秋眸略略朝慕容憐香看去,卻見她笑得乖巧甜美,伸手欲去拉慕容婷雲,而慕容婷雲居然沒有反對,任由了她去,只是眼底深處卻快速閃過一絲厭惡。
「三妹妹也是光彩照人啊,看來姨娘這些日子,沒少花心思在三妹妹身上。」
慕容婷雲這般答著,面上掛著淡淡的微笑,語氣里,卻是含著無盡的嘲諷。
慕容舒筠伸手撫著腰間的玉飾,眼里笑意一閃而過,看來慕容婷雲經過長達三個月的反思,長進了不少嘛。至少能夠在討厭的人面前沉住氣,已經是不錯了。
「二姐姐哪里話,誰人不知,二姐姐乃是咱們金兆出了名的美人啊。」
「三妹妹過獎了,姐姐愧不敢當,畢竟在這天子腳下,許多大家閨秀都比姐姐貌美。」
慕容婷雲如是回著,眼里的鄙視嘲諷意味相當濃烈,慕容憐香是想給她樹敵嗎?哪家小姐願意承認自己比別人丑了,哼!
慕容舒筠听著慕容婷雲的回答,目光突然深了幾分,看來這三個月,慕容婷雲非但長進了一點點,而是很多,只是不知這是一時還是一世。
這里兩人正說著,後面卻傳來了楚汐媛驚喜的聲音,「慕容姐姐,原來你們在這里,找得我好辛苦。」
話落,她已經提裙小跑了過來,而走在她後面的,卻有清高貴的蘇芸、艷麗動人的柯雨晴、小家碧玉型的谷秋吟,及戴著面紗看不見此刻容顏的蕭倩如,旁側還有幾人,卻是慕容舒筠不認識的。
「蕭大小姐這是怎麼了?」
無緣無故戴著面紗,太過不尋常,慕容婷雲一時好奇,便就問了。
話落,蕭倩如的眼楮相當不自在地四處看了看,沒有回話,而谷秋吟卻是立刻上前拉著慕容婷雲,頻頻向她使眼色。慕容婷雲雖不解谷秋吟的舉動,不過也懂得了她的暗示,便沒再繼續詢問。
而慕容舒筠則是勾唇笑了笑,看向蕭倩如的眼神有著幾分探究。想必這三個月來蕭家為了她的事情費盡了心思吧,可惜,若沒有她的解藥,她臉上這紅斑,怕是去不掉了。
楚汐媛見蕭倩如渾身不自在,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繞了個圈站在眾人中間,指著蕭倩如笑聲不止,「哈哈,蕭倩如,你怎麼還戴著個面紗,你臉上的紅斑還沒消嗎?還沒消嗎?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邊說著,她邊伸手要去扯那面紗,好在蕭倩如眼疾動作快,迅速躲了過去。
「楚汐媛,你夠了,咱們上次的賬還沒有算清,我告訴你,休要把本小姐惹急了,否則,有你好看的。」
「哦?蕭倩如,你覺得就憑你那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能把我怎麼樣嗎?我就是要看看你那張臉怎麼樣!」
楚汐媛吐吐舌頭,以堅定的目光看著蕭倩如,那模樣像是在說,我今天若不看看你的臉就誓不罷休。
蕭倩如氣得不輕,轉身要走,哪知卻咚的一聲與正趕著朝這里來的蘇君烊撞了個正著。
「哪個不長眼的家伙擋了本小姐的路。」
因為在氣頭上,蕭倩如說話也是口無遮攔,然而待她抬起頭來瞧,立刻嚇得跪在地上,「小女眼拙,沒能看出是六皇子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蘇君烊厭惡地瞥了她一眼,「蕭大小姐好高傲的姿態,你可知道,得罪了本殿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嗎?」
「小女……小女知錯,請殿下莫怪。」
蕭倩如嚇得不輕,隱隱能夠看出她的身子在不住顫抖。楚汐媛鄙夷地瞧了她一眼,轉身一手拉著慕容舒筠,一手拉著蘇芸,「慕容姐姐,芸,我們走。」
六皇子在這里還敢不行禮?
慕容舒筠嘴角抽了抽,她知道蘇芸及蘇君烊的關系,也知道楚汐媛的身份特殊,她既然與蘇芸是一起長大,那麼必定與蘇君烊熟悉,所以她們行不行禮蘇君烊不會責怪。但是她不行,雖然不知怎麼會得罪這位皇子,但她知道絕對不能給他刁難自己的機會。
當即緩緩將手從楚汐媛的手中抽回,與其他人一道向蘇君烊行了禮數。
蘇君烊的目光還落在蕭倩如的身上,聞得這些,才轉過身來瞧著眼前之人,只是,當目光掃過眾人,他卻只定眼看著慕容舒筠。
「怎麼,慕容大小姐也在?」
這話里透著幾分厭惡,不必明說,大家都听得出來。
慕容舒筠頷,恭敬而大方,「撫遠將軍府老太太過壽,小女自然是要來的。」
「正好,本殿正與吳大公子等在前方投壺,奈何丫頭們人手不夠,那就借大小姐身邊的丫頭用用吧。」
帶著命令的語氣,表現蘇君烊真的很不待見慕容舒筠。男子投壺,自有撫遠將軍府的丫鬟們伺候,什麼時候輪到她慕容舒筠派人前去伺候了,這不明顯著在給她設套嗎?
慕容舒筠勾勾嘴角,面上一拍鎮定與從容,正要開口拒絕,哪知卻見旁邊蘇芸臉色不怎麼好,挺身站出來,對著蘇君烊不滿地道︰「六哥,既然丫鬟們不夠用,那就玩些其他的。你明明知道慕容姐姐今日是客人,哪有讓客人派丫頭去給你們用的道理。這不明白著在說撫遠將軍府的下人做事不周全嗎?這若傳進太後的耳里,你讓慕容姐姐怎麼解釋?」
「哪里就想得那麼多了,我就是借幾個人而已。」
蘇君烊有種陰謀被當面拆穿的尷尬,不自在地瞧了瞧蘇芸,終究還是脅迫著慕容舒筠,「怎麼,大小姐是不願意借嗎?」
「既然六皇子都話了,那麼小女又豈敢違抗。不若這樣吧,既是丫頭們人手不夠,想必多我身邊這兩位也是起不了什麼作用,反正如今我慕容家三位姑娘都在這里,那就再喚上二妹妹及三妹妹身邊的丫頭,以供六皇子差遣,六皇子覺得如何?」
「那好,那就讓她們跟本殿來吧。」
六皇子有種奸計得逞的高興感,可他不知,慕容舒筠後面一句話,就足以讓他寸步難移。
「只是這樣的話我們姐妹身邊就無人伺候了,那小女只好去稟了爹爹及姨娘,讓車夫回府再帶幾個丫頭過來了。」
這樣一來,慕容炳知道了這件事情肯定會對蘇君烊有意見。不僅如此,此事傳到撫遠將軍府的老太太耳里,她又該怎麼想?如今定國公府在朝中尚且還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淑妃娘娘又是毫無背景的皇妃,那肯定是不能在得罪定國公府的同時又得罪撫遠將軍府啊。
蘇君烊心里那個恨啊,本來是想借此好好懲治慕容舒筠一番的,哪知她卻要將事情鬧大,這樣一來,怕是他還未看見她的笑話,就已經被太後喚去訓話了。
想了想,最後作罷,「不必如此麻煩了,就如芸妹妹所言,既然伺候的人不夠,那麼本殿就不玩了。」
話畢,狠狠瞪了眼尚且還跪在地上的蕭倩如,拂袖走了。
慕容舒筠暗自吐出一口氣,緊了緊握在腰間的雙手,提起,轉身看著楚汐媛,「走吧,咱們尋個地方好好說會子話。」
楚汐媛見她三兩句就讓蘇君烊灰溜溜地走了,不由豎起大拇指,「慕容姐姐好厲害的本事,六皇子那麼難纏的人都被你搞定了。」
「是嗎?」
苦笑一聲,她可不這麼看。六皇子確實胸無點墨,愛折騰,就像蘇傾衍說的,他的心思都表現在臉上,要應付起來相當簡單。可是,這樣的一個人,做起事來都應該是直來直去的,他討厭自己,可以向上次一樣明目張膽地冤枉,也可以正面對她刁難,卻絕對不會向方才那樣繞幾個圈來害自己,這必定,是三皇子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所以今日,她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蕭倩如見蘇君烊走遠了,這才在婢女的攙扶下站起身子,望著遠去的幾道背影,目光幽深而狠戾,與谷秋吟對望一眼,同時露出陰險的笑。
不管是慕容舒筠還是慕容憐香,今日必讓她們都付出代價。
先前說過,撫遠將軍府由于只有一名女主人的關系,府中奴僕並不多,所以這麼大的院子必然有許多地方是空置的。
慕容舒筠方與楚汐媛及蘇芸找了個地方坐下聊天,卻見慕容憐香身邊的丫鬟匆匆走了過來,不知與璃茉說了些什麼,卻見璃茉面色難看,似乎蘊涵著一股怒氣。
慕容舒筠但瞧,不由問道︰「你怎麼了?」
璃茉撅撅小嘴,不滿地嘟囔,「小姐,你不知道,方才三姑娘身邊的冬青過來與奴婢說,二姑娘正在四處散播小姐的謠言。說小姐從她房中掠奪了許多珠釵飾,還裝作一副大方的模樣,簡直可氣。」
「你管這些作甚。」
慕容舒筠覺得好笑,她還當慕容婷雲這三個月來變了不少,卻原來本性難移,到底,她還是那麼小肚雞腸,喜歡顛倒是非。
「可那些明明是先夫人留給小姐的嫁妝啊。」
「璃茉,清者自清。」
反正在這建都,又有幾個人覺得她好了?
「可是……」
璃茉還想說什麼,卻被慕容舒筠一個眼神制止了,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在一旁,不再做聲。
而這邊她們的對話剛結束,那邊便見一個小丫鬟急匆匆走了過來,恭恭敬敬福了福身,道︰「奴婢見過郡主、楚大小姐,慕容大小姐。」
「你是?」
楚汐媛好奇,撐著兩腮詢問。
那丫頭聞言又恭敬回道︰「奴婢乃是撫遠將軍府的丫頭寰兒,是成郡王讓奴婢前來尋慕容大小姐,說是有要是相商,請大小姐去翠園一趟。」
蘇傾衍?
慕容舒筠雙眸半眯,目露懷疑,「郡王有沒有說是什麼事情。」
「奴婢不知,郡王只讓奴婢請大小姐過去。」
「那好,那你就在前面帶路吧。」
慕容舒筠如是說著,起身向楚汐媛及蘇芸點了點頭,便要跟著,哪知卻被蘇芸拉了住,「慕容姐姐,這恐怕有詐。」
以她對蘇傾衍的了解,他不應該會對撫遠將軍府的地形這般熟悉,而且,即便他要見慕容舒筠,憑著他那隨性的性子,要在哪里見不行,偏生要找個偏僻的地方,這不是有詐是什麼。
慕容舒筠沒想到蘇芸還是個有眼力見的,倒是她先前沒有瞧出來,不過這其中即便有詐,這一趟她還是得去,因為她想看看,究竟什麼人要害她。便輕拍了蘇芸的手,壓低聲音道︰「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話落,向她丟去一個安撫的眼神,便見她漸漸松了她的手,目露擔憂地目送著她離開。
而另一邊,當慕容舒筠跟在那名叫做寰兒的丫頭身後往翠園走去,慕容憐香這邊也收到了一封書信,上面寫著︰欲與三小姐見上一面,要事相商,吳紀新。
意思是,這封信是吳紀新寫給她的,想跟她見上一面。
慕容憐香眸光微閃,清麗的小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領著冬青與含星,往指定的地點而去,只是半路上卻踫見了慕容婷雲。
「三妹妹這是要往哪里去?」
方才六皇子來過後,她們便自顧自地游玩,此刻撞見慕容憐香一個人,她自然要問上一問,不過眼底深處,卻快速劃過一絲厲光。
「不知是不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這會子竟是有些疲憊了,便想尋個丫頭帶路,去客房休息休息。」
慕容憐香如是說著,看向慕容婷雲的雙眸充滿笑意,慕容婷雲心中一愣,不明白她這笑容何來如此詭異,但面上的神色卻未變,「原來如此,那妹妹就先下去休息罷。」
話畢,越過她,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慕容憐香回望她的背影,眼底涌現出濃烈的恨意。
許是半個時辰後,一道尖利的慘叫聲劃破整個撫遠將軍府,眾人尋聲趕過去,卻見蕭倩如的衣上、手上,及臉部的面紗上皆染滿了鮮血,手中執著一把匕,上面也盡是鮮紅的血液。而她整個人全身顫抖,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前方不遠,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女子月復部中刀,仰躺在地,周身的血像是瘋狂蔓延的藤蔓,不多時,已經是一大片,面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尤其可怕的是那雙眼楮,竟是突兀地瞪著,像是死不瞑目。
「啊……啊……」
蕭倩如像是嚇傻了,只知道叫。
「怎麼回事?」
威嚴的聲音透著幾絲疲憊,一名身穿青色彈墨五彩花草紋樣雞心領琵琶襟長衫的老婦人自人群後走來,見了此情此景,險些給嚇暈過去,不過好在定力夠,硬是站穩了腳。
人群中另一名稍微年輕的婦人也隨著人群的讓道而瞧清此時的情景,當即大駭,三兩步沖到蕭倩如身邊,攫住她的雙肩就去喚她,「倩如,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她這是,殺人了嗎?
「啊,蕭倩如,你殺人啦?」
自來就與蕭倩如不合的楚汐媛在趕到現場見了此情此景後,立刻拉開了嗓子喊,好像她不喊,別人就不會用眼楮看似的。
而確實,她這一喊,原本還處在詫異中的人群立刻炸開了鍋,無非是在猜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想堂堂一個南陽侯府大小姐,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並且,還是在柏老太太的壽宴上,這不是在打太後的臉面嗎?
那攫住蕭倩如雙肩的婦人便是南陽侯夫人,但聞四周如此議論聲,臉色快速沉了下去,突然間就大聲喊了出來,「不,這件事情絕對不是你們看見的那樣,我家倩如膽子小的連一只螞蟻都不敢捏,怎麼可能會殺人,這必定另有隱情。」
話落,再次晃著蕭倩如,「倩如,你倒是說啊,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蕭倩如似乎有了些反應,只听得她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
「那是誰,你看見了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這邊,兩個人這樣對著話,那邊,柏老太太已經命人前去查看,那死了的人究竟是誰,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正是給慕容舒筠領路的那位名叫寰兒的丫頭。而這里,當柯雨晴細細看了石拱門上的門匾,當即詫異地大叫,「這……這不是……」
「柯三小姐怎麼了?」
戶部右侍郎谷夫人轉身,詫異地看著柯雨晴驚駭的表情,疑惑地問著。
而她這一問,自然很多人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只見她吞了吞唾沫,似乎有些害怕,「我……我識得這個丫頭,方才我在池塘邊同谷大小姐說話,正瞧著這丫頭帶著慕容……慕容大小姐往這邊來。我還上前與慕容大小姐打了聲招呼,哪知才半個時辰,這丫頭卻沒了。」
「你說什麼?你是說,慕容舒筠方才與這位丫頭呆在一起嗎?」
南陽侯夫人瞬間從地上跳起來,走到柯雨晴面前,激動地拉著她的雙手,急切地問著。
柯雨晴有些嚇著了,左右瞧了瞧那些向她投來不解眼神的人,點了點頭。
「你胡說,慕容姐姐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楚汐媛見不得旁人對慕容舒筠有一點點的誤會,當即出口辯駁,卻被蘇芸拉住了手臂,小聲地對著她道︰「汐媛,可是方才,我們真的瞧見慕容姐姐跟這名丫頭在一起。」
她也不願意相信,可事實就是這樣。
眾人听了蘇芸的話,瞬間將矛頭指向了慕容舒筠,而偏巧,慕容舒筠此時不在這里,也給了人們更多猜測與想象的空間。
蕭倩如這時有了些反應,她知道若不順著眾人的思維將一切都推在慕容舒筠身上,那麼她今天必定逃不了被懷疑,甚至被認定為凶手的下場,當即顫抖著聲音,小聲地道︰「我,我來的時候,這位姑娘已經躺在這里了,我只看見……看見一抹青綠色的背影從另一處消失,然後我……我便想上前去看看這位姑娘,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她卻斷氣了。」
話說完,谷秋吟立刻驚呼,「舒筠表姐今天,似乎正是穿了青綠色的掐牙瓖邊月華裙,我方才瞧著上面的金絲收的十分細致,還曾多瞧了兩眼。」
這句話,無疑定了慕容舒筠的罪。
柏老太太的臉色相當難看,目光犀利地掃過人群,落在秋鳶的身上,「素聞這三個月來都是秋姨娘在打點府上一切,請恕老婦人冒犯,不知府上大姑娘現如今在哪里?」
「這……」
秋鳶其實不相信這件事情與慕容舒筠有關,但是種種‘證據’顯示就是慕容舒筠所為,加之人找不到,她也不得不相信了。
「請老太太恕罪,此事乃是妾身沒有管教好,待尋得大姑娘相問後,若真是她所為,但憑老太太處置。」
雖說只是死了名丫頭,但畢竟不是自己府中的人,何況眾目睽睽之下,這不僅在向眾人說明定國公府毫無教養,出了個喪心病狂,蛇蠍心腸的小姐,那也必須是殺人償命啊。
「咦?這里怎麼這麼熱鬧?」
人群後,慕容舒筠帶著疑問的聲音傳來,瞬間,所有人都齊刷刷地轉眸,向她投去敬而遠之及懷疑、厭惡、鄙視,各種眼神。
于是乎,她更不解了,看向旁邊的蘇傾衍幾人,蹙了蹙眉頭,「郡王有沒有覺得,他們好像是要吃了小女似的。」
蘇傾衍冷漠地點頭,卻見秋鳶趕緊沖了上來,也顧不得形象,拉著慕容舒筠便問,「大姑娘這是去了哪里?」
話畢,頻頻向她使眼色。
谷秋吟此時見了她這般雲淡風輕的模樣,不由又是一陣驚呼,「原來我沒記錯,舒筠表姐真的是穿了這件衣裳。」
話剛完,又趕緊捂住嘴巴,好像是在責怪自己一時嘴快說漏了嘴。
慕容舒筠不解地看著她,點了點頭,「怎麼表妹覺得我這身衣裳有問題嗎?」
此時,柏老太太一臉嚴肅地從人群後走到了慕容舒筠身邊,「還請大小姐回到秋姨娘的話,大小姐方才去了哪里。」
慕容舒筠被眾人擋著視線,自當是沒有瞧見前面的情況,對著柏老太太禮貌周到地行了禮數,「方才府上一名叫做寰兒的丫頭尋我過來,說是成郡王找我有事,我怕是有什麼要緊事,便帶著寒秋及璃茉過來了。哪知這里並無人,我便離去,誰知在半路踫見了郡王正與肅王世子及世子妃一起,又聞這邊我前腳走,後腳便出了事,所以一道跟著過來看看,不知是出了何事?」
「敢問大小姐,你從這翠園離開的時候,寰兒可跟在身後。」
「這個我還真沒注意,怎麼,到底出了何事?」
柏老太太見她回答得從容,不像是說謊,一時也無法判定,只能沉了幾分眼色,回眸看著前面死去的寰兒,低沉著聲音道︰「大小姐還是自己看看究竟出了何事吧。」
慕容舒筠這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頓時驚了一跳,「這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大小姐,這不是要問你嗎?」
南陽侯夫人瞬間移步到慕容舒筠面前,惡狠狠地看著她,語氣里盡是嘲諷。
「問我?不知南陽侯夫人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是,人是大小姐殺的,就不必再在這里惺惺作態了。」
這話夠直接,人群中,谷夫人及谷秋吟的嘴角不由都拉大了弧度。慕容舒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即便不死,在建都,也沒有你的容身之所了,更遑論要嫁去肅王府。
「侯夫人,請恕晚輩冒犯,這東西可以亂吃,但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慕容舒筠的聲音冷了幾分,目光也隨著沉了下去,這讓南陽侯夫人瞧了,不由心中一驚。
「我可沒有亂說話,乃是小女親眼所見,人,就是大小姐殺的。」
她說著,轉身走到蕭倩如身邊,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迫使她面對慕容舒筠。
蕭倩如嚇得不輕,這時候並沒有完全恢復理智,但當她瞧了慕容舒筠,還是知道該怎麼做,立刻就指著她,大聲道︰「是她,就是她,就是慕容舒筠,是她殺了這位姑娘。」
「蕭大小姐,我現在瞧著你這模樣,倒才像是真正的殺人凶手,你不要賊喊捉賊。」
慕容舒筠眼里快速劃過一絲不屑,周身貴氣畢現,冷冽的氣息也隨之散出來,這讓眾人瞧了,倒是倒吸一口涼氣。
或許這里有些人曾在定國公府瞧見過她逼問刺客的手段,或許有些人也見識過她不同往日的伶牙俐齒,但再次感受她強大的氣場,還是忍不住詫異萬分。
這還是那個唯唯諾諾,一無是處的慕容大小姐嗎?即便已經接受她即將成為郡王妃的事實,卻依舊接受不了她的改變。
「慕容舒筠,你不要狡辯,我分明瞧見是你。」
蕭倩如因她的表情一愣,而後繼續說道。
慕容舒筠也不惱,只淡淡笑了笑,「蕭大小姐,敢問你是親眼瞧見我殺人了?」
「我……我瞧見你殺人後離開的背影,我敢肯定,那就是你。」
「那麼請問,你怎麼就肯定是我呢?」
「就是你身上這身青綠色的裙子。」
「那麼再問,蕭大小姐身上的血跡是誰的?」
「自然是那位死去的姑娘的。」
「如何沾上去的?」
「我……我本來是想前去看看那位姑娘的,哪知卻看見她月復部上有一把匕,我只是想看看她還有沒有救,哪知匕拔出來後,鮮血便濺了我一身。」
「這麼說,若是人是我殺的,那我的衣服上肯定是有血跡的,而方才蕭大小姐又說是瞧見我穿著這身衣服離開的,那麼,我就不可能是重新換了身衣服又過來,何況中途我還踫見了肅王世子及成郡王等人,那麼,請蕭大小姐告訴我,我身上的血跡跑到哪里去了?」
慕容舒筠說著,犀利的目光掃了在座所有人一遍,最後,在蕭倩如還沒來得及想出可以回答的話,她又接著道︰「再說,依我判斷,這位寰兒姑娘死的時間應該是一刻鐘前,那時候,我可是已經在同肅王世子妃聊天了。」
「你又不是大夫,也不是仵作,怎麼會知道這姑娘是多久死的。」
蕭倩如覺得好笑,毫不留情地就回了嘴。
慕容舒筠聞言極為淡地笑了,「若是大家不相信,大可尋了大夫前來驗驗。」
她雖然不是大夫,可醫術還行,怎麼就看不出來。
不過,眸色一沉,究竟誰這麼大膽,敢在撫遠將軍府殺人,就為了嫁禍她呢?
蘇傾衍站在人群中一直沒有說話,此刻听了慕容舒筠之言,立刻下達命令,「來人,請大夫來。」
話落地,立刻有人領命退了下去。
而這時,人群中的討論聲也沒閑著。
「素來就說慕容家大小姐不怎麼懂得禮教,並且性情乖張,又身無所長,真不明白郡王怎麼願意放著好好的二小姐不要,偏要娶這個一無是處的草包大小姐。」
「是啊,而且听說她還毫無矜持可言,與吳大公子常常見面就算了,還藕斷絲連。」
「我看這次八成是她所為,什麼郡王找她有事,肯定是趕著與吳大公子偷情,卻被這名小丫頭識破,她為了不讓這丫頭告她,所以殺人滅口。」
「是啊,我看也是這樣,你們瞧她那狐媚的模樣,肯定已經不是清白之身了。」
「……」
「是不是清白之身,需要小女向你們證明嗎?」
冷冷的一句話,打斷了原本正在搬弄是非的人,大家抬眸,卻見慕容舒筠的臉色沉得可怕,原本是剪水的秋眸,此刻卻是凝聚了千年寒冰,那看向他們的目光,像是要將她們吃了般,讓她們忍不住便住了嘴。
「什麼大家閨秀,名門之後,在我慕容舒筠的眼里,也不過爾爾,不懂得分青紅皂白,不明白什麼叫做非禮勿言,只知道搬弄是非,無中生有!」
相當嚴重的鄙視與責備,無疑打了在座每個人的臉面,頓時惹得許多人不滿。秋鳶見狀,趕緊上前安撫,「大姑娘莫氣,她們愛說什麼說什麼,咱們犯不著與她們置氣。」
嘴上雖是這樣說,秋鳶卻想的是,千萬不要得罪這些人,否則日後的日子不好過。
「姨娘這是怕了嗎?咱們定國公府雖不是什麼皇親國戚,卻不至于要怕這些人,難不成,被別人如此冤枉與誹謗,我還能笑著奉承應是嗎?難道我定國公府,就連這點骨氣都沒有?」
一面說著,慕容舒筠的音調不由跟著提高了幾分,淡淡的目光掃過在座所有人,突然,將右手的衣袖掀了半截,「諸位若是想要知道小女清白不清白,那還不容易,只待用朱砂一點便是。但我丑話可要說在前面,若是小女是清白的,那麼我也不需要讓諸位為自己的愚笨與無知向小女道歉,小女只要諸位答應小女一件事情便可。」
「什麼事?」
有那好奇的,想也沒想,話月兌口而出。
「今日你們當眾辱沒了小女,小女不求別的,只求所有在座未出閣的姑娘皆同小女一樣,證明證明自己的清白。」
別以為她慕容舒筠不知道,小道消息听多了,她自然知道某些人家的丑事,姑娘未出閣便毀了清白的,也不是一家兩家。
眾人聞言臉色大變,慕容舒筠這是不願吃一點點虧啊。他們今日當做辱沒了她,她也要當眾拉著所有小姐下台,真是夠狂妄,夠狠。
蘇傾衍瞧她眼神堅定,似乎隱含著某種疼痛,心中不由莫名冒出一股火氣來,二話不說,一個閃身到得她的面前,替她將衣袖拉了下來,再轉眸看向人群,眼中殺氣畢現,「怎麼?當著本郡王的面,你們就要這樣欺負本郡王未過門的妻子,是不是太不將本郡王放在眼里了?」
眾人聞言,皆顫巍巍地低下頭,沒人敢再說話。畢竟成郡王的性子太難把握,而且手段相當狠,若是一個不高興,立刻上前擰了你的腦袋都是有可能的。
蘇君燦剛剛趕到這里便瞧見他護著慕容舒筠,當即好一陣冷嘲熱諷,「怎麼成郡王還未成婚就開始懂得體貼人了?」
「自然,本郡王的人,除了本郡王,難不成,別人還能欺負了去?」
這話有深意,隱隱,似乎是在警告蘇君燦。
慕容舒筠見有其他外男過來,自然順著蘇傾衍動作就放下了衣袖,同時,退後一步,到得他的身後。
「郡王就那麼確定,大小姐是你的人嗎?」
這話,還是在隱晦地指責慕容舒筠已非清白之身。也就是說,在指責慕容舒筠行為不檢點。
氣得慕容舒筠心中一陣怒海翻騰,真是忍不住想要爆粗口。這一切的一切都怪吳紀新,要不是他三番兩次糾纏于她,她也不會被別人如此誤會,所以,總有一天,她要讓他好看。
「三皇子這話的意思可是在懷疑大小姐的清白?還是在懷疑定國公府的家教及肅王府上下的眼光?」
「本殿並無此意。」
三皇子幽幽說著,深不見底的眼里透著某種陰厲的冷光。
「希望如此。」
蘇傾衍定眼瞧著他,臉上卻是多了幾分笑意,不過這笑意看在人們的眼里,卻有種涼颼颼的冷意。
氣氛開始陷入詭異的寂靜中,直到大夫前來,替寰兒檢查了一遍,這才見柏老太太上前問道︰「請問大夫,我家丫頭的死因是何?又是何時死的?」
大夫是位上了年紀的老人,捋了捋胡須,慢慢道來︰「這位姑娘的死因正是月復部那一刀,至于死亡時間,大概在兩刻鐘前。」
比慕容舒筠說的多了一刻鐘,但在去請大夫與大夫到來這段時間內,時間也恰恰過去一刻鐘,也就是說,與慕容舒筠說的死亡時間,完全吻合。
大夫話落,蘇梵羽便笑著往前走了幾步,咳嗽幾聲,笑容溫和地解釋,「既然如此,那麼我可以證明,此人並非是大小姐所殺,因為在大小姐與我們踫上之後,至少與拙荊閑聊了一刻鐘有余。」
所以,慕容舒筠不在場的證據便有了。
「可是,如果當時寰兒只是中了匕沒有死,而是在很長時間後,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的話,又怎麼解釋?」
柯雨晴突然小聲地推測著,眼珠子轉了幾轉,趕緊閉嘴,就怕她這一說,要給慕容舒筠帶了莫大的災難。
然而,慕容舒筠卻漸漸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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