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公司,我讓祁肖在附近的路口停下,打算自己走一小段路過去。我主要是考慮到以我這種貧下中農的階級,突然有一天坐這樣價值幾百萬的車來上班,如果被同事看到他們搞不好會戴有色眼鏡看我,可是祁肖卻道︰「葉小姐,還是送您到門口吧,正巧我也有事要去你們公司一趟。」
我奇道︰「你有事要去我們公司?你有什麼事?」
他說︰「前些日子宇恆提交了一個跟我們合作的議案,顧先生讓我今天來同他們談談。」
我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所以他其實並不是特地讓你送我?只是順路?」
祁肖沒有說話,規規矩矩地微笑了一下,答案不言而明。我頓時郁悶得什麼也不想說了,一天之內是要讓我幻滅幾次才罷休。
進了公司以後,祁肖同我道別,然後就由專人領著進了專門的電梯,我走另一邊的員工電梯去行政部。電梯門剛一打開我就听見辦公室里熙熙攘攘的聲音,頓時有幾分不好的預感。
我走到門口,離門邊最近的小李看到我,叫了一聲︰「誒,小葉你來了啊。」又回頭喊了聲︰「陸經理!」我馬上就知道剛才不好的預感來自于哪里,這兩天過得太充實,又是在酒吧里看惡霸總裁調戲純情少女又是半夜睡在別人家門口喂蚊子什麼的,我把陸恆出差回來這件事都給忘了。隨便瞥了一眼大家的辦公桌,果然都放著一堆什麼太湖三寶碧螺春茶葉一類的特產。
站在辦公室中央眾星拱月一般的人回過臉看到我,然後施施然地朝我走過來,一邊走部門經理黃姐一邊給他配著背景音︰「小葉你怎麼才來啊,陸經理都等你半天啦。」
我頹然地朝她笑了笑,陸恆走到我跟前,看了看我的頭發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我的裝束,然後挑起了眉毛,我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接下來沒什麼好話。
果然他便道︰「琰琰,才幾天沒見,你怎麼那麼消瘦,蠟黃得跟顆梅干菜似的?」
我無語,他「 」了一聲又笑了笑︰「雖然我知道你天生麗質,但你要不要把自己打扮成十六歲的樣子來歡迎我?」
我無奈地道︰「陸經理,您出差辛苦了,但也別一回來就拿我打趣。」
黃姐在一旁插話道︰「什麼打趣啊,陸經理那是心疼你,我們都沒這樣的福分。」話音一落,同事abcd紛紛表示「是啊是啊」地表示贊同,另一邊的張姐也開玩笑道︰「可不是嘛,要是早知道陸經理是那種你給他送一回藥他就對你掏心掏肺的人,當初我就該搶著去給他送藥!」
話音一落,同事efgh又紛紛「對啊對啊」地表示附議。他們說的是一年前的事情,那時候陸恆剛從國外留學回來進公司,有一天董秘劉姐突然打電話讓行政找個人去他家給他送藥,說是他胃疼,當時公司里風傳這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少公子囂張跋扈橫行霸道,連董事長也就是他爹的辦公室他都敢闖進去砸了一櫃子價值六位數的洋酒,因此沒有人敢惹這尊大佛。我當時剛從前台調到行政,除了復印文件換燈泡打掃衛生之外沒有什麼別的重任,于是他們就把這種苦差事交到了我的頭上。而那一次的經歷也著實算不上什麼好的回憶,我去到陸恆家里的時候他正疼得暴跳如雷,把我不分青紅皂白狗血淋頭地罵了一頓,然後我還得像老媽子一樣給他煮飯拖地洗衣服。
我撇了撇嘴,這幫人現在收了好處嘴巴就甜,怎麼當初就沒這樣的覺悟。
陸恆露出他那副師女乃殺手的笑容委委屈屈地道︰「黃姐張姐,你們這可就冤枉我了,難道我對你們不夠掏心掏肺?我哪兒做的不好,你們盡管說,是要我給你們端茶倒水還是揉肩捶背?」
她們一群人又是掩嘴失笑又是嫵媚嬌笑,我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陸恆轉回頭來看了我一眼,估計是我面色不善,他把臉上的笑收了,訕訕地往門邊讓了一步,我掃了他一眼然後埋頭走進辦公室,听到他在我身後道︰「黃姐,你們要是不讓我端茶,那我就走了啊。♀」
黃姐答應一聲,連忙誠惶誠恐地送他出去,我到位置上坐下,看到一個挺大的禮品盒,應該是陸恆給的,我估計應該也是什麼特產小吃,沒拆開就隨手放進了一旁的抽屜里。
陸恆就那麼揮揮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走了,而我卻一整天都陷在無盡的八卦中。行政部的好同事們都十分地為我著想,勸我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說通俗一些就是趁著陸恆一時腦熱,讓我一定要抓住機會。她們甚至建議我可以播下革命的火種,這樣的話就算未來不能嫁入豪門,也可以得到一筆可觀的分手費或贍養費。听著她們的話我沉默不語,但其實我在心里覺得她們都太小看我了,陸恆再怎麼說也不過就是個靠爹的富二代,可是我的心上人就不一樣,顧林昔早在十年前就已經繼承了家業,而且他父母雙亡,這于我而言不光是我們有著同命相憐的情感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這意味著以後我絕不會有婆媳矛盾。
我就這麼把我和他的婚後生活暢想了一番,想得十分感動,想得淚眼汪汪。到了下班時間,我收拾好東西出了公司門,準備去顧林昔家里開始我的第二份工作,結果剛想從人行道過馬路,一輛眼熟的奧迪r8就吱地一下剎在了我眼前。
我立馬轉身就跑,這種時候我就恨我腿短,我在顧林昔面前跑跑可能還行,可在陸恆面前我再怎麼跑估計也就跟競走一樣。果然沒跑幾步我就被後面的人抓住,陸恆握住我的手腕躥到我面前︰「你跑什麼啊,見到瘟神了?」
我痛苦地道︰「是啊,我這不是見到你了麼。」
他說︰「你這麼說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給你打了一禮拜的電話你都不接,發信息你也不理我,現在還看到我就跑,我招你惹你了啊?」
他睜著大眼楮說得可憐巴巴,像個不給買糖的孩子,我頓時又覺得有些于心不忍,只好說︰「我哪有不理你啊,我不是給你的照片點贊了嗎?」
他癟著嘴繼續哀憐地看著我,我只好又說︰「那你想怎麼樣啊?」
剛說完我就發現我上當了,陸恆雙眼一眯笑起來,抓著我就往回走︰「跟我吃飯去。」
車七扭八拐地鑽進了一條小巷,然後停在了一家小飯館門口,我下車以後左看右看都覺得這環境怎麼也不像陸恆這種公子哥來的地方,可是他卻輕車熟路地進了飯館,坐下後喊來老板點了幾個菜,又問我︰「你想點些什麼?」
我擺手說夠了,老板便拿著菜單走開。陸恆說道︰「琰琰,你別看這家餐館小,它可是祖傳三代,開了好些年了,手藝沒話說。我小時候就經常來這,去年剛回國的時候我什麼都吃不慣,只有這里的飯菜才對口味。」
我點頭「哦」了一聲,其實心想他這都是有錢人閑得,這個吃不慣那個不稱心,餓他幾天就沒這些毛病了。就像那時候他胃疼得在地上打滾,吃完藥以後我炖了一鍋白菜豆腐粥,寡淡得沒有半分油水,他還不是稀里嘩啦地給吃完了?
不過,這家店的手藝也的確不錯,雖然都是家常菜,勝在口味地道,價格也實在。只是由于我大病初愈,沒有什麼胃口,吃了一會就差不多了。我低頭看了看表估算時間,突然听到陸恆在對面道︰「喲,這不是那個鋼琴家麼?」
我抬起頭來,順著他的目光回過頭,原來是掛在牆上的一台電視,娛樂新聞中果然是林紓蕾的面孔。我馬上豎起耳朵來听,新聞里說她昨日的第二場獨奏會再次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經紀公司將在今晚為她舉辦隆重的慶功宴。而說到經紀公司,記者又八出這次她同蕭氏娛樂的合作是顧林昔搭的橋牽的線,林紓蕾靦腆地笑了笑,大概是默認的意思。
記者又問道︰「上周您全國巡回演奏會的第一場,顧先生特地到現場去支持您,而昨天他卻沒有來,是工作太忙了嗎?」還沒等林紓蕾作答,記者再追問道︰「演奏結束有沒有打電話聯絡呢,今晚的慶功宴他會出席嗎?」
畫面中的林紓蕾靜了兩秒,然後笑出了兩個漂亮的酒窩,模稜兩可地說道︰「彈鋼琴是我自己的事業,所以不論他來不來,我都很享受演奏的過程。而他最近的確也很忙,所以今晚的慶功宴我也不確定他會不會來。」
不死心的記者又接著追問著她期不期待顧林昔來之類的廢話,我把頭扭回來,無奈地拿筷子敲了敲碗,看樣子今晚顧林昔就算會回家也不會早了。有句悲傷的歌詞叫作如果他總為別人撐傘你何苦非為他等在雨中,我覺得我現在就挺符合那個淒涼的心境。
陸恆在我對面輕蔑地嗤了一聲︰「忙什麼忙啊,真要上心還能連兩小時都抽不出來?而且還是大周末的晚上,我敢說那個姓顧的昨天晚上一定是在另外哪個蜘蛛精的盤絲洞里,果然長得好看點的女人都是沒腦子的。」頓了頓看向我,「琰琰我不是說你啊,你是例外。」
我覺得陸恆的話也有道理,郁結了半天,結果又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的蜘蛛精說的不就是我自己麼,于是有些不悅地道︰「為什麼是蜘蛛精啊,狐狸精不行麼?」狐狸精好歹美艷點。
陸恆看著我愣了愣︰「行啊。」又頓了幾秒,「有什麼差別?」
我也頓了頓,說︰「哦,沒什麼。」
他便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我本來都已經吃不下什麼東西,可是在听了那個新聞之後,我滿腔悲憤,于是化悲憤為食欲,又埋頭多吃了幾口。
吃完飯後,陸恆說要送我回去,我吃得太撐以至于開始打飽嗝,就借機說我要散散步再回家。好說歹說攛掇他離開之後,我看了看時間權衡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打個車去顧林昔家里,雖然注定今晚見不著他,但時間已經不早了,讓一只瞎了的老狗餓肚子,也不是什麼人道的事情。
到了顧林昔家里已經八點半,家里的燈亮著,我料想一定是陳嫂來了,正好我也仍然沒有鑰匙,就站在門口按起了門鈴。很快便有人來應門,我剛要張嘴說話,一抬頭卻徹底傻了。
顧林昔站在我的面前,好看的眉頭皺起來。他盯著我扯了扯嘴角,語氣有些不耐地道︰「你怎麼這麼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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