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妃傳 78 終在樊籠里(上)

作者 ︰ 十一公子

淳于慎定定的看著她許久,他一直以為她只是個單純的傻女人,總是被人算計,卻是真心的愛慕自己,現在想想,真是看淺了,他怎麼能奢望這個後宮里會有真心,松開了手,慢慢的直立身子,轉身間卻被拉住。

「皇上,沈淑媛拿出毒針竹筒之前,嬪妾並不知是她……」楊青禾緊抓著他的手,懇切的看著他,「嬪妾不知皇上為何懷疑……」她既然不知道花朝節害她的是沈淑媛,沒道理會篤定沈淑媛是荊滸的人。那麼後來的變故……自然也不是計劃的。

淳于慎卻還是沒有回頭,心冷的人總是比常人更難接受欺騙,尤其還是感情,一點點猜疑都會被無限的擴大,他這會兒只想抽出手,卻被抓的更緊,耳邊是她含泣聲。

「皇上,你若不信……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隨我們的孩子一起走了……唔……」

「你……」

淳于慎心口一跳,飛快的轉頭見她唇角滲出血來,驚得他猛然俯身一手捏住她的下顎,掰開她的嘴,「你好大膽子……沒有朕的允許你……」

剩下的那句不許死,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她竟然要一死鑒真心……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不是傻,就是比他還狠!淳于慎頓時氣的恨不得掐死她,可他卻更想掐死自己,因為他舍不得,竟然舍不得她死……

「唔……」楊青禾邊哭邊搖頭,痛的全身打顫,被他掐著下顎骨,張著口又說不了話,嘴里滿是血腥唾沫。

努力的平復胸口的起伏,淳于慎試圖讓自己恢復鎮定,「張口,朕看看傷口深不深,」抽出被她緊抓的手摟著她的腰往懷里帶,就勢坐在床頭,「黃貴忠,去傳章華!」

外室的黃貴忠被這一聲驚了一下,怎麼又要傳太醫?也不敢耽誤,轉頭就出去親自請人。

楊青禾顫栗不止,整個舌頭根本就麻痛無覺了,而看見她真的咬的舌頭,淳于慎眼里這才顯現出心疼,楊青禾看在眼里,心中極為悲涼,他已在疑她了。

幸而只是疑,他還不願她死。內心起伏波蕩,都化為慶幸,眼前這道突如而來的危機,該是過了,她腦子里充斥的全是疑問,今晚的御宴到底是什麼事情讓淳于慎對她生出這麼大嫌隙?

院判章華一進來就看見這兩人詭異的姿勢,有些懵然,等他行完禮,淳于慎已經很不耐煩的讓他動作快點,「你既是最擅于外傷,就給楊修儀看看,這舌頭咬傷了要如何治。」

顧不得想這好端端的怎麼把舌苔咬成這樣,章華立馬拿出看家本領來替楊青禾查看傷口,「娘娘,忍著點疼……」

這才流產,又受傷,楊青禾哪里還有力氣忍痛,在知道生命沒有威脅,淳于慎暫時也不會丟下了她之後,她放心的暈過去了。

淳于慎本還想起開,讓章華治傷,見此只得把人半托著,靠著他臂膀。章華動作有些發抖,不敢看皇上那深沉冷凝的臉……

這一晚,皇上到底是沒有留宿,離開的時候卻是很晚了。

自楊青禾復寵之後,後宮的水更渾了,難眠之夜也多了起來,宮女太監們覺得腦袋也難保了起來。♀她每出一趟事,就不知要有多少人要遭罪,流產,這麼大的事,也不知道誰擔得起,所有人都開始小心起來,就怕被拖下水。

這次御宴是皇後與內務府一起置辦的,所以出了事的第二天,內務府總管王順人就跪在景寧宮里欲哭無淚了。

好在皇後沒有太訓斥他,畢竟這事情她也是被弄個了措手不及,王順人又如何能知情,誰又會拿自己腦袋開玩笑。

然而他們兩還沒開始著手調查,乾擎宮的太監就傳了皇上口諭,後宮亂成這樣,皇後如此無能,若是查不出來,以後就不用管了,內務府王順人送去暴室等候發落。

如是,剛站起來的王順人又軟了腿,暈死過去。

站在大殿門外的守衛一上午時而听見些動靜,細究也不知道是什麼。而伺候皇後的宮女有三個因為辦事不下心而挨了打,更有甚者直接遣送到懲戒司……

「欲語口無音,欲視眼無光。昔在高堂寢,今宿荒草鄉,一朝出門去,歸來良未央。」

一曲溯溪國的小調,上闋在御宴上伴著塤聲被傳唱而出,而這沒有被唱出來的蟣uo祝?攀撬?竅胍?嫠咚?南繅簟 br />

這是首挽歌,聞者悲,唱者哭。

「娘娘,吸點參湯吧……你這樣,奴婢看著難受。」

已經三五天了,不悲不喜的,又因為舌頭受了傷,嚼不東西,只能靠蘆管吸湯水,幾日下來,好不容養回來的肉,全瘦沒了。

扶岫一邊抹眼淚,一邊拿著蘆管想給她喂參湯,楊青禾只是木然的看著床頂,其實她沒有那麼弱,不過是來了月事,有些月復痛,哪里真是小產後體虛,舌頭傷口也不深,她再狠也做不到真咬舌,只不過真是痛。

「扶岫,你出去會,我來喂。你這樣哭,娘娘看著還能高興起來麼。」知月端著碗黑乎乎的湯藥進來,扶岫多看了她手中的碗一眼,皺了皺眉,「知月姐姐,你怎麼老讓娘娘喝這種苦藥,連之前娘娘懷……都讓她喝。」

知月在床頭站定,輕淡道︰「娘娘身子不好,不調養不行,良藥苦口。」

扶岫咬了咬唇,將參湯置于旁邊,悶不吭聲的出去了。

無聲的嘆息起來,知月扶著楊青禾坐起,不是她們不想告訴扶岫真相,而是怕她受不住。這碗是藥,她之前看見的似乎一模一樣的黑乎乎的藥汁,卻是摻雜了含毒的藥草熬制而成的湯水。

楊青禾營造的懷孕假象,全靠那碗湯水。有諺雲,高手在民間。皇宮里的御醫工讀的醫書或許是極為精湛的,然而楊青禾這個在溯溪偏遠小地方學的岐黃之術也是不容小覷的。不然她也做不到,坑了這南陵國的相國大人,忽悠了這尊貴無匹的瑀宣帝。

太醫苑草藥庫里收錄的名貴珍草成百上千,有一味謂之金銀花。藥用甚多功效,而今有一味草,與之形相近,名之鉤吻,劇毒之物。

摘其粗葉,碎屑入湯,食之之後,輕者腸潰,重者喪命。

楊青禾就是喝了鉤吻碎屑末子稀釋近十遍以上湯水,一日之間腸胃潰爛,再迅速飲用小金錢草熬制的消炎抗毒湯藥,極盡調養之後,留有的後遺癥就是腸胃炎癥,時而月復痛,脈息圓滑起伏似滑脈。

這就是為什麼陳太醫常常請脈也沒發現她是假孕之真相,一個用生命冒險,痛了近乎兩個月的真相。

「以前喝藥就吐……現在都不吐了,可見這再難接受的事情,成了習慣之後,就能慢慢接受了。娘娘,奴婢當初建議你攻心,永固聖寵,如今看著你這樣,」知月一邊托著她的下顎以便藥汁順著蘆管流入她咽喉里,一邊悵然的開口說教,「其實是有幾分愧疚的,畢竟那時候奴婢是存了私心的,現在倒是沒有那麼想你能爬的高點。」

「奴婢听聞,萬貴妃娘家人有人過世了,好像是極親近的人,宮里傳出消息,說她哭的暈厥……皇上也去寬慰過兩回,見她總是含淚悲苦之色,便許了她回娘家祭奠上香……」

本以為楊修儀盛寵又逢懷孕瞬間壓了萬貴妃一頭,不想,風雲變幻無人能料,楊修儀流產了,萬貴妃獲準出宮回娘家,這誰受寵,誰失意,簡直不用腦子多想了。

妃嬪回娘家省親,這後宮里真是太久不曾有過,往前細數了一番,也就皇後和容妃了。這是招人去一趟御書房侍墨,召幸妃嬪去御池都遠遠沒得比的。

只道是這楊修儀終究比不上萬貴妃。

「奴婢說這些,自然不是給你添堵,而是想說,你太急躁了。拔苗助長,適得其反……萬貴妃進宮已有五年了才有今日,你才一年不滿呢。」

知月早就想提醒楊青禾,事情不能操之過急。

楊青禾眼神閃動的厲害,她說不的話,茫然的轉動眼楮,她豈是不知這個道理。只是他們……不給她時間。

就如現在,她翻來覆去的想如何能讓淳于慎心甘情願的出兵助溯溪御敵戎進犯,解一國之危。原計劃這時候她流產必定能換來淳于慎的更進一步憐惜,甚至在查出……所謂真相時,會更添一份愧疚,那麼她就能進行下一步。

可如今她陷入了困局,寸步難行。

「娘娘,那晚退離攬月樓時……不止是乾擎宮小佐跟著……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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