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妃傳 77 天涼好個秋 感謝夜華君鑽石打賞

作者 ︰ 十一公子

皇上一離開,宴會也就算完了。皇後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後,也起身離開,眾人只覺這場宴開的隆重,結束的有點倉促。

出了攬月樓,皇後腳下一個不穩,被襲雯牢牢扶住,「娘娘,小心腳下。」

「去未央宮看看。」就著襲雯的攙扶上了鳳架,她嘆息的開口,而後支著下顎閉目,從十五少女到如今的深宮婦人,她什麼場面沒見過,今晚,卻似看見了不該看懂的東西,

滿庭寂寞深,天涼好個秋。

皇後坐在鋪著軟墊的椅座上,明明天氣只算作涼爽,端著杯熱茶,還覺得有些涼意侵骨,她忍不住再一次側首看旁邊坐著的皇上,她來的時候,他就在這坐著,一語不發。

外室很靜,內室卻嘈雜一旁,伴著申吟嗚咽,還有來往宮侍的慌亂腳步聲,進出時有宮女端著染血的紗布從他們眼前過。皇後知道楊儀的孩子保不住了,卻沒有一點兒松快。

御宴上鬧出這樣的事情,爭風吃醋,殘害皇嗣,也虧得楊儀識大體,沒鬧出來,不然讓這外族藩國初來乍到就看了場好戲,南陵國皇室顏面定當無存。

「孫御醫,陳太醫,你們兩都診了半天脈了,結果倒是說啊,皇上還在外面等著呢……」

黃貴忠一張老臉布滿焦急,禁不住出聲催促。

這兩人輪番把完脈,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這會兒都不說話,他頓時也明白些了,皺眉道︰「是不是楊儀的孩子……已經保不住了?」

孫御醫在探了三次脈之後,確定心中所想,臉色稍稍平靜,看了一眼陳太醫,「這楊儀一向是由陳太醫請脈安胎的,不若讓他說吧。」

而面無人色的陳太醫,咽了咽口水,連滿頭冷汗都不及拭擦,听了這話立馬抬眼看向孫御醫,眼露震驚之色,他並無拆穿之意?

黃貴忠知道這太醫苑的人向來謹慎不愛擔風險,便道︰「皇上皇後都等著回話,你們照實了說吧,想來皇上縱使震怒,也不會發作無辜之人。」

「黃公公,煩勞稟明了皇上,女子有孕未滿三月極易滑胎……楊儀的孩子,已經沒了。」陳太醫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難安恐懼過,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在閘刀下滾了一圈。

旁邊的扶岫听了話,低泣聲化為痛哭,旁邊的允耳探手捂了她的嘴,擁著她一起默然流淚,知月站在床頭,微微松了一口的看向床上之人,卻見她緊蹙眉頭,緩緩的睜開了眼。

「知月,他說的什麼沒了?」

那聲音脆弱的不堪一擊,听在內室幾人耳里,莫名的心顫,黃貴忠不忍多留,這楊儀終究是沒有那個福分,唉,可惜啊……

在他轉身之際,床上傳來的啜泣聲極低,極沉,壓得心上沉甸甸的,悲痛。

孫御醫收拾著藥箱,陳太醫腿軟的差點栽倒,還是他手快的扶了一把,「陳太醫,還有一年,你我都該退了吧。」

「是……是啊。」陳太醫緊抓著他的手,眼露感激,太醫苑的太醫也是有年限了,年紀大了自然要退了,他就差一年可以做滿,成為功成身退的御牌太醫,可以頤養天年,子孫後代皆享朝奉……

「陳太醫要懂得,最是燈下黑啊。」孫御醫言盡于此,率先拿了藥箱出去,留他收拾後局。古往今來,多少人都是臨門一腳不慎跌倒,眼里只有觸手可及的光明,卻忘了腳下最後一道坎。♀身處油燈之下,可以看見四周光亮的一切,卻忘了自己處在燈下,最是漆黑處。

陳太醫虛汗淋灕,他顫顫巍巍的往床邊邁步,止在三步遠,「楊儀小產身虛,情緒不宜過于悲痛,微臣開了一道調補身子的方子,望娘娘保重貴體。」

床上的人素手覆眼,淚水順著指縫流瀉,頭下枕巾濕了大片,半露的臉滲人的白,陳太醫只看一眼便飛快移開,躬身行了一禮就退出去,他覺得遍體生寒,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乾擎宮診脈他那麼篤定的滑脈,竟是假象……醫者被醫愚,他的項上人頭被這人拿手里把玩了一遍,只為她一場假懷孕真得寵的戲。

她賭他不敢說誤診,甚至可能連孫御醫會心軟出手相救都算計在內,畢竟診出她懷孕的是他,拿了性命擔保的也是他,如今說她流產的亦是他,從頭到尾他自食苦果。

到底她是如何做的如此天衣無縫的?滑脈之象在女子月事前可診出還能說得通,這兩個月他三天兩頭請脈為何都是滑脈,各種征象都是孕婦無疑……陳太醫想破腦袋都想不通,在發現楊青禾脈象似常人,沒有一點兒懷孕的痕跡時,是震驚,惶恐的,待發現她之所以流血只是月事來了,他轉為震怒,到現在鬼門關里走了趟,終是化為一道喟嘆,只留無奈,世事皆講究順應自然,逆而行之,怕是要後患無窮,她的身子已初現虧空敗壞之象了。

不懂醫理之人或許都以為她是天生體帶異香,而他卻知道那是長期浸泡香草、蘭芷等物滲析而入肌理所致。這人竟然為了虛榮帝寵一次又一次的費盡心思,不惜拿身體作賠。

「皇上,楊儀的孩子,沒保住。」黃貴忠說完垂下頭去,他可是頭一回覺得可惜,伺候在淳于慎身邊這麼久,見慣了他寵愛哪個妃子,也習慣了他的無情,宮里流過產的女人很多,先前那倩貴嬪,更早還有萬貴妃,靜妃,甚至皇後。

皇後一點不訝異這結果,本想說幾句安撫的話,只是對一看皇上突然冷漠還含著暴戾的臉色,張口失聲。

她確定自己沒看錯他眼里有受傷沉色。真的沒有看錯,御宴上也沒有……

淳于慎默了片刻,才起身往內室去,皇後呆在椅座上沒有跟上。內室里的哭聲依舊是壓抑的,滿屋子的血腥味,濃的讓人生厭。

「都出去。」

被皇上冷言一震,扶岫等人慌忙止了哭往外退離,知月隱約不安的看了一眼他的神色,才默默地退了出去。

淳于慎一手拿開她遮住雙眼的手,那哭的浮腫的眼暴露無遺,他俯身逼近,近到她看清他眼里的沉痛受傷,「那日你擋著沈淑媛,是真心的麼?這個孩子沒了,你也是真心的難受麼?楊青嫣,你也同那些女人一樣進宮只是為了他麼?」

一連三問,一聲比一聲重,到最後已是咬牙切齒。

他的動情從受傷開始。

她知道沈淑媛是荊滸的人,所以她知道對方不會殺她,她知道,而他現在也知道了,原來是戲,是不是全都是戲?

從傅更衣,倩貴嬪,孟選侍,胡嬪,到沈淑媛……後宮女人,絕大部分身是他的,心卻不是,一個人怎麼做得到身心迥異,久久而之,要麼從了心,要麼變了心,沈淑媛那臨死前的瘋狂,是長期歷經身心折磨,最後情願一死求解月兌。

所以,現在宮里的女人分三種,一種正受著折磨,一種即將開始……一種已經結束。

正在受著折磨的就是那些越得寵的,淳于慎的御人之術,何止是高絕,簡直是毒辣。即將開始的就是那些新人,已經結束的就是要麼死了,要麼變了心。他豈會容枕邊人是別人的人,一開始就是一場奕局,他是獵手,那些如花美貌女人便是獵物。

入宮的女人多是朝臣之後,他斡旋的可不是單純的女人,而是她們背後的勢力,這麼多年大家似乎都習慣了,明面上送女人,暗地里權衡利弊,是繼續忠心于皇上,還是順應局勢投入相國門下?

沈淑媛一死,沈家被皇上當庭斥責,沈家家主本是內閣閣老,連累被逐出,官降三級,天子之怒,百官噤若寒蟬,原來皇上也不是沒脾氣。

詭異的是這次相國大人一聲未吭,好像被貶的不是他的人。

這南陵國最至高無上的皇上,與南陵國權勢震主的相國,從來是爭鋒暗動,棋逢對手,他們斗,只暗斗,一直是各有輸贏。

這種平衡,持續了將近十年。

世上總會有意外,楊青禾就是,若是換了人,被淳于慎這麼寵著,如何不會動心移情,可她沒有,今晚的舉動就是最好的證明。

淳于慎從來不在乎有沒有孩子,皇後主東宮只育有一女,長芳公主年已八歲,卻是寄養在外,只因身體孱弱,還在襁褓里就被人灌了毒,幾乎養不活,文殊宮容妃育有一子,三皇子到現在都病著,他也沒多加關愛過,因為那兩個孩子都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這個孩子,他想留著,御宴上她下裙白緞上的一抹鮮紅,當真刺痛了他的眼。

下顎上傳來的痛感,逐漸加重的力道,讓楊青禾從震驚中回神,腦子一時混沌空白,心跳慌亂的厲害,他……什麼意思?

「皇上……你說的什麼,你弄疼……我,」楊青禾悶哼一聲,為他又加重的力道,痛苦之色越深,「孩子沒有了,是妾沒護好他……」

淳于慎逼視她的眼,想要看出些什麼,「朕是想對你好的,朕第一次這樣想。」

被衾下的身子顫動的厲害,楊青禾視線再次模糊的厲害,這次是真的想哭。

(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青妃傳最新章節 | 青妃傳全文閱讀 | 青妃傳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