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要洗澡麼?」知月抱著一套新的衣服進來,見楊青禾裹著被扯斷衣帶的外衫,臉色乃殘留緋紅,似有些沒回神。♀
「慈安宮走水?」
「說是一間小庫房,燒著了,太後被驚動了。」知月聲音平靜,事情應該不大。
楊青禾略一沉思道︰「先不洗了……」
「娘娘,皇上從咱們這直接去的慈安宮,皇後她們都已經過去,我們是不是……」扶岫跑回來的,有些急切,「奴婢瞧見萬貴妃都匆匆趕去了,听說皇上對太後是極恭敬的。」
知月默然,她在宮里呆的時間比扶岫還長,自然知道太後是個什麼角色。
「娘娘,這事情怕是不單純了。」
楊青禾點頭,這秋天雖干燥,也不是說著火就能著起來的,更何況是慈安宮里。
「我們也去看看。」
換了一身正式的裙衫,未施脂粉,綰了個極簡單的發髻便出了未央宮。
未央宮到慈安宮是有段路的,坐在微晃的步攆上,楊青禾想著知月說的當年太後還是昭賢皇後時的傳言。
未央宮的前主子宜貴妃寵冠後宮,皇後待之如親姐妹,那時候所有人都嫉妒三分,偏皇後一點沒有,反而以之為悅,久而久之,先帝越發寵愛宜貴妃,對皇後也不是太冷淡,直到有一日宜貴妃病了,很蹊蹺的病,好端端的痴笑不止,似癲似狂。先帝驚痛不已,召聚所有御醫太醫診治,卻無人能解。都道順淅帝多情,對宜貴妃更是真愛,日日相伴左右,以期她大好之日,然而時間越久,宜貴妃越發不得控制,還會失常打人,連順淅帝都不例外。♀
拖了有半年時間,順淅帝絕望了,慢慢的也不在去未央宮對著失常的女人訴請談愛了,之後又有新的美人入宮,美艷不下于宜貴妃,漸漸取而代之……
據聞宜貴妃死之前,有人見她于月下跳舞,又有人听聞她常在瓊花樓彈琴唱歌……這個人究竟是瘋了還是沒有,誰也不知,最多的說法是她後來好了,卻在順淅帝遣人問話時,故意痴笑起來,還將人抓傷了。
步攆在離慈安宮還有點距離的地方就停下來,楊青禾選擇步行過去,天還是亮的,所以火光看不見什麼還說得過去,連一絲煙味兒都沒聞到就奇怪了。
本以為進去要通傳,沒想到在宮門口就遇上跑出來的乾擎宮的一個跑腿太監,見了她趕忙招手,「娘娘,你來的也太慢了……」
跟著他進去一路穿過外殿,走一段長長的回廊,才看見一大片的空地前聚攏了大批人,為首坐著的是皇上,隔得遠看不清,待走近才發現淳于慎身邊坐著一個高貴的婦人,楊青禾訝然,她以為太後怎麼說也是上了年紀的女人,怎麼看著連根白發都沒,抬頭紋都看不見什麼。
斂去神情,老老實實的跪下行禮︰「嬪妾見過皇上、太後娘娘、皇後娘娘。」
因為來的算晚的,格外突兀,大家的視線自然都落在她身上,尤其是第一次見她的太後。單從妝容舉止,挑不出錯兒,所以太後偏頭問皇後,「哀家似沒見過這妃嬪。哪家的女兒?」
「回母後,楊修儀去年大選入的宮,」皇後分外恭謹,沒有半分在景寧宮事皇後的氣勢,「江南遂寧知州之女。」
太後神色微淡,免了她的禮,瞧著是對楊青禾的身份看不上眼了,江南出身的小家女兒,在她眼里就是個庶民出身。♀
楊青禾略顯尷尬的起身,小心的向淳于慎投遞了個眼神,後者幾不可見的朝露出個安撫的笑,卻沒逃過太後的眼。
「上前來幾步,哀家瞧著也是個不錯的丫頭。」
楊青禾立馬垂頭順眉的端正上前,離她三步遠處福了福身。
太後眯了眯眼,神色莫名的笑了笑,「哀家許久不曾見過這樣靈秀標致的人兒了。」
楊青禾微露喜色,接著緊張的輕顫了下。
其他妃嬪自然听的刺耳,卻少不得都陪著笑,淳于慎從頭到尾都沒有開聲,也沒去多看楊青禾,太後也沒再多說讓她退下了。
走水的是儲存庫房,位置偏遠,離太後寢居是有段距離的,只不過這著火可不是好兆頭,太後信佛,尤為看重這凶吉惡兆之說。
「哀家看這燒了的都拆了重建吧。」太後雖然語氣淡淡的,可分明有些堵心。淳于慎對她頗為尊敬,自然應允,「母後無須憂心,朕會讓人查個清楚明白。」
太後點了點頭,折騰了一番也倦了,抬了抬手道︰「罷了,皇後,你扶哀家回寢宮。」
皇後趕緊上前攙著她,從眾妃嬪身前過的時候,太後忽而看向了站在後面的一個妃嬪,隨即蹙了蹙眉,面色淡漠的與皇後離開了。
眾人行禮恭送,還沒來得及起身就听一道沉聲︰「這慈安宮走水,你們還有心思梳洗打扮的如此濃艷而來,來人,把那個穿粉紅彩裝的送去暴室,廢其品級。」
「皇上!皇上饒命……」
楊青禾被她的尖叫聲刺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隨意的側頭看去,倒是笑了。
這位不是妍秀宮的那什麼鄭美人麼。當初在荷花池沖撞了她,還敢驕矜的叫囂自己受過恩寵……卻也是有今日啊。
旁邊挨得近的顧賢嬪見她笑,不明所以,低聲問︰「楊修儀到底是心寬,這還笑的出來。」
楊青禾听出她話里有話,想來是知曉什麼事兒了,「稍後不如一道去未央宮坐坐。」
顧賢嬪淺笑點頭。
「擺駕回宮。」
「恭送皇上!」
……
再坐回步攆的時候,楊青禾打起了哈欠,一沒留神旁邊跟上來一個步攆。
「修儀姐姐困倦的很,定是伺候皇上辛苦了。」
楊青禾听著聲還沒想起是誰,轉頭一看,卻是陳容華,一絲笑意微涼,「不及容華妹妹辛苦。」
陳容華臉色不變,到是沒再笑,「據說未央宮有宮里最精致的瓊花雕鏤,妹妹一直想去看看,不知姐姐歡不歡迎?」
「這瓊花樓又不是嬪妾一個人的,妹妹想看自然去看就是。」楊青禾面色淡然。
陳容華眼神一亮,剛要說那現在就一道過去,楊青禾卻掩唇作懊惱狀︰「倒是忘了今日皇上……來瓊花樓喝茶,已經許了嬪妾獨上瓊花樓了。」
恰逢前面是分叉口,楊青禾步攆一拐就走了,而陳容華自然沒那個臉在貼上去跟著……
身後不遠是萬貴妃的步攆往另一條宮道上行去,跟著的鳶芽見她望著楊修儀消失的身影,擰眉道︰「這楊修儀真是恃寵而驕,瓊花樓只許她一人獨上,虧她說得出來……」
萬貴妃收回視線,微微闔眼,神色莫名,自從上次省親回來,人瞧著沒啥變化,就是不愛說笑了,鳶芽瞅著著急,皇上從未這麼久都不來一次馨和宮的,她隱隱覺得自家主子跟皇上鬧別扭了,卻是誰也不肯先低頭,好比剛才在慈安宮踫上了,萬貴妃一眼都不看皇上,哪像楊修儀一上場就給皇上拋媚眼……
這日慈安宮出了點事,朝堂上也出了點事,前者雖小猶大,後者雖大實小。
一是瑀宣帝說給相國選妻,這本該是京城一干適嫁閨秀爭破天都要搶的事兒,如今卻寥寥無幾。按理說就算荊滸親口說的天煞之命,克妻之實,也不該嚇倒所有人吧。
怪只怪在,這三日,相國大人三次于京城內出巡視察,不少女子當街投花送帕,一表芳心,卻不曾想這些人當天就都遭了事兒,據說是倒霉透頂,輕者受傷,重者致殘。
以往愛慕相國風姿的人數不勝數,都顧忌他身份,還有那份不容褻瀆的氣質,如今他婚娶在即,大家都激動異常,只是這結果是意想不到的令人驚目。
他真的天煞之命?!關于相國大人能否娶妻成了京城眾人茶余飯後的熱點話頭。
二是溯溪國大皇子正式擬了份折子,懇請南陵國出兵相助。
內閣將折子遞給皇上的時候,正逢他從慈安宮回來,其結果可想而知。
「來人,去把內閣諸位愛卿請來御書房議事。」
淳于慎在御書房忙著,黃貴忠低頭進來欲言又止,待了沒一會兒,剛想轉頭出去。
「什麼事?」
「回皇上,奴才剛瞧見,慈安宮的雅安姑姑往未央宮去了。」黃貴忠話剛說完,那頭負責傳召內閣大臣的太監進來稟話,五位大臣都在外面候著了。
「讓他們進來吧。」淳于慎合上折子,侍墨的小木子收起紫毫,硯台,往外退走。
召集內閣議事,自然是機密之事,黃貴忠等了一等,最後一個往外走,出門時,正逢領頭而進御書房的相國大人,面有倦怠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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