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妃傳 86 嫉之深

作者 ︰ 十一公子

楊青禾被慈安宮的雅安姑姑領進慈安宮走的不是先前的正門,是個極偏的小門。♀慈安宮很大,從前面看那麼巍峨莊嚴,可是她這會兒看見的……溫和融融的陽光斜照著幽寂而巍峨的宮室,牆角生青草,宮階生蒼苔,那是一種難掩破敗的荒蕪與寂寞。這是個廢棄的空殿,楊青禾不知這人引她來是何意,還沒等她好好感受,出了前殿,入目所見,繁華如春,一樹樹紫薇花絢爛沐陽而開,鮮艷美麗,恍如幻覺。

曉迎秋露一枝新,不佔園中最上春。

桃李無言又何在,向風偏笑艷陽人。

花影間明明滅滅的光斑,細碎地灑落在那花樹下一抹如雪的白影上。陽光如銀子般的和暖明亮,風拂樹影,紫薇花滿院香。

楊青禾愣住了,她看著那長發飄飛的白衣女子,在秋千架上,蕩得高高的,仰著頭,迎斜陽。偌大的庭院,靜悄悄的,只有那人蕩著秋千,許是感受到異樣,她緩緩停下,偏頭看過來,笑語︰「雅安姑姑,你來看我了呀。」

她的眸仁深黑而亮,一笑,眼波灩灩,流光四溢。楊青禾眯眼,陽光細碎暖融,可她的笑,即便在笑如枝上花的時候,卻如深水靜潭般清淨,很淡。淡得如她的衣上顏色,那種極淺的水月白,淡的有點冷。

「青兒姑娘,我回頭再來看你。」雅安聲音柔而透著親昵的寵愛,「今兒個做了一碟子玫瑰百果蜜糕,你先嘗嘗。」

楊青禾渾身一顫,似有些東西從心底破開,張牙舞爪的襲擊她的五髒六腑,雅安手拿著食盒置于秋千架下的石桌上,名喚青兒的女子如蹁躚蝴蝶直接從秋千上躍下來。

「太好了,我最喜歡的蜜糕。」她說這話時,低著頭,素手捏著粉白的蜜糕,陽光照在她薄而寬大的白衣上,那**的頸項,裙擺下luo出的一雙足,瑩如玉,白如雪。

「你怎麼又不穿鞋……」雅安只是抱怨了一句就由著她去,回頭沖楊青禾點頭道,「我們先過去吧。」

楊青禾好一會兒才回神,目光還停留在那女子腕上,一串玉珠子,規則不一青碧翡綠,松垮垮地垂在手背上,楊青禾忽然就想起了,世人皆知的那句話玉中王,美人骨。

再起步而行,繞了一段長路,卻是慈安宮的園子,花草樹木,整齊而干淨,來往的宮女太監就多了起來,時而沖雅安行禮問安。

楊青禾還沒從剛才那宛若穿過一場陸離而驚心的夢境中醒過神來,腳下是清冷的青磚路,半身是溫暖的陽光,那一園紫薇花影,極盡妍麗,卻讓她感受到了極歡嘩里的極沒落,極尊貴下的極悲愴,一如那個女子。

到達慈安主宮,太後的寢殿外後,雅安進去稟話,不一會兒出來個伶俐的小宮女,沖她笑︰「太後這會兒正好在用晚膳,楊儀且隨奴婢來。」

粉藍色宮女裝襯的她嬌小的身子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楊青禾愕然,張口無語,對方卻調皮的笑了笑,下一瞬又紅了眼,飛快的低頭,轉身向另一扇門而行。

楊青禾提步跟上,步履略有些不穩,眨眼的功夫兩人進了一間清淨雅致的小房間,四壁卻是特制的木架,一摞摞,一疊疊的竹卷。

「太後什麼時候傳喚你,奴婢也不知道,娘娘先坐著等吧。」聲音有些大,顯然是說給外面的人听著,旋即回身將門關上,無聲的撲到楊青禾身上,沖的楊青禾一個踉蹌,連忙扶住身後的桌子,剛想開聲,又閉嘴,但听懷中人緊抱著她的腰,抬頭,滿眼淚水。♀

楊青禾亦是滿月復心酸,喉嚨一澀,模了模她的頭,無聲道︰粉釉。

屋里一時靜,便仿似能听得見,光陰流轉易逝的聲音。一年了,相見時才道時光飛逝,別時匆朦,還以為是死離。

「采靈,你在哪?雅安姑姑找你。」

聞得外頭叫喚,粉釉立馬放開楊青禾,手忙腳亂的搽臉,只來得及囑咐一句︰「小姐,小心。」就飛快的打開門閃出去了。

楊青禾扶著桌子半響才恢復平靜,粉釉入宮了,而且還是慈安宮里的小宮女,那人為什麼不直接將人送到她身邊?

低頭看見桌上鋪開的竹卷,竟是梵文佛經。

御書房,淳于慎坐于御案前,將手里的折子往前一推,笑道︰「朕還以為他們能耐的了一個月,你們都看過了吧。」

內閣五人,除了相國荊滸,新晉入內閣的方學士,還有兩朝元老齊老太尉,也就是當今皇後的父親,原三公之首親戌王,即皇上叔父,最後一員是御史大夫萬廷泊,萬貴妃的長兄。

內閣首輔相國沒開口,余者都沒吱聲。

淳于慎目光溜了一圈,落在方學士頭上,後者略顯惶恐道︰「皇上,微臣尚未看過。」

這人能進來,全是皇上一手提拔的,前不久沈家被皇上打壓,沈家家主從內閣里剔除,如今的沈家就只有個旁系的沈尚書在朝,備受牽制,皇上對其分外嚴苛,沈家可謂是一朝落第,再無東山之日。

「既然你沒看過,這折子是誰遞上來的?朕以為你們是商量好的才給朕擺上來呢。」淳于慎面露不愉,方學士身為內閣一員沒看到這折子,那就是有人存心沒給他看,看來他是受了排擠了。

「回皇上,是微臣。」齊老太尉知命之年,頭發半白,精神矍鑠,太尉是武官之首,他手握兵權,自然腰板直,底氣足。

淳于慎沒說話,御書房靜了一靜,齊老太尉遂再開口,「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皇上,這無論出兵與否,都該事先準備,微臣以為當聚全西北將士前往西境邊關。」

聞言,淳于慎指尖點了點桌面,沉吟道︰「齊老太尉之言,你們可是附議?」

「臣附議。」萬御史點頭,想來也是看過折子,心里有了決斷的。

但也只有他是附議,方學士看著皇上不敢輕易出聲,而親戌王似在打瞌睡,半閉著眼,全然沒想法的樣子。

一直以來他都不管事,說是內閣資歷最老的大臣,卻像是掛著名頭,然而這人一旦說話,也是沒人敢不听的。

百官敬重的親戌王擁太祖皇上御賜的尚方寶劍,又有先帝特賜免死金牌,這人在朝中地位絕對是無人能撼動的存在,偏他除了內閣議事會進宮,其他時間都在家里養養花草,溜溜鳥……

「相國呢,你也認為朕應該發兵西境?」

荊滸輕咳了聲,微啞沉嗓︰「臣本無異意。然,」接著又是一陣輕咳,雙頰染紅,眼神微倦,瞧著像是病了,「無出兵之名,而行出兵之實,不妥。」

「助盟國御敵戎,行天道順人意,難道這個名,還不夠?」齊老太尉反駁,甚至覺得奇怪,之前他們幾個可是都上門去商討過的,怎麼臨了又變卦了。

荊滸未答,御書房里只有他時而輕咳的聲音。

「相國這是病了麼?」淳于慎突然驚訝道,「朕可是從未見你生過病。」

有言是,常病者無大礙,少病者需臥養。

「臣正想與皇上告假,休養一段時間。」

聞得此言,幾人齊齊變色,連閉目養神的親戌王都睜開眼看他,「相國終于病倒了麼?」

荊滸回之苦笑,這人是盼著他病倒呢。

淳于慎皺眉,頓覺一股無力感襲來,這人是要反將他了。先是在市井制造傳言,滿城風言皆是他天煞克妻,更有說當今相國是‘謫仙降世,容不得凡人褻瀆’,真是一群被表象迷惑的愚昧之徒。如今又以生病告假作挾,就真的那麼不想娶妻?

「相國身體要緊,朕就允你幾日假,至于出兵之事,」淳于慎轉眸看向齊老太尉,聲音是低了不止一點兒,「齊老太尉戎馬半生,曾隨先帝出征,對北戎人是極為厭恨,朕倒是可以理解你欲出兵討伐之心。」

「皇上,微臣……」

「但是,你卻知不知朕之心!好一句行天道順人意,你且去問問街上百姓,他們願不願意南陵國安頓數十年的日子就此打破,邊關戍衛的將士願不願意為一句助盟國御敵戎拋頭顱灑熱血!」

語畢,將桌上折子狠狠甩到對方臉上,伴隨著嘩啦撕裂聲的還有淳于慎沉斥怒喝聲在御書房回蕩。

未央宮,知月、扶岫幾人在大門口等了一下午,這會兒天都黑了,才見一抹倩影從宮道上緩步走近。

「娘娘,你可回來了……」

幾人長舒一口氣,心也算落下去了,但見楊青禾面色煞白,欣喜之色化為烏有。

「娘娘,熱水備好了,奴婢伺候你洗……」

扶岫話沒完,楊青禾就搖頭了,問道︰「顧賢嬪是不是來過了?」

「回娘娘,下午等了好一會兒就先回去了。」

「去請她來一趟,還有,今天皇上翻牌子了沒?」

楊青禾問完忽而站立不穩,被旁邊的知月托了一把,「娘娘,你累了,先躺一會吧,皇上今晚應該不會來未央宮。」

閉了閉眼,全身無力的躺在榻上,她抬手覆眼,聲音輕倦難掩︰「那就好,知月留下,其他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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