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妃傳 117 輕情

作者 ︰ 十一公子

夜風凜冽,庭中樹葉被寒風撩撥開來,嘩啦作響。楊青禾隱在陰暗中,一手扶著廊柱,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有股做賊的心虛和激動。

因為在荊滸推門進來的第一瞬間,立在窗前的人也隱沒在夜色中,若非楊青禾一直盯著看,絕不會去想,那人足尖一點,就能飛上樹,寒風、夜色,樹葉作響聲給了他最好的掩護。

荊滸形似大搖大擺,走動起來卻一絲聲響都沒有,楊青禾都忍不住懷疑他弄的推門聲是故意的試探,眼睜睜的看著他也來到窗前,只是探看一下就轉身,朝的方向不是出去,而是往回廊那頭去。

楊青禾皺眉,這是個院子是**的小院,回廊當中穿透連接著前院,後山,楊青禾便是從前院過來的,而荊滸要去的便是後山了。

一個府里的後山自然不會是連綿丘陵,不過是樹多些,怪石嶙峋的假山罷了。

楊青禾沒有動,眼看荊滸都要走沒了影,那頭樹上藏得人才落下來了,然而他不是往前追人,反而腳步一拐往她這頭來。

現在是什麼狀況?

楊青禾立馬轉身想往剛過來的花門後藏,這回廊里雖然暗,但是一根廊柱也不能完完全全把她擋住的,雖然她身段細瘦。

然才踮起腳尖走了兩步,便有陰影罩過來,背後隱隱有暖意蔓延,楊青禾頓時一個激靈。突兀多出了一只手放在她腰間,只覺她的身體不住的顫抖,低醇的聲音響起︰「冷麼?」

楊青禾一下子閉上了眼,既想轉頭,又想甩開他的手。只是這兩種沖動都被壓抑在這寒冷的風中,憋在心里,獨自一身難受。

她的死性子,臨到頭就是想要逃避……以往哪怕是再怕也有敢豁出去的沖勁,這一刻,她心中突然覺得缺少了些什麼。

兩側的手死死的捏緊,剛想轉身,那橫在她腰間的手一緊,背後的擁抱,他只抱了一下,就放開,在楊青禾晃神的間隙,解開自己的黑麾衣將楊青禾一裹,干淨利索的往背上一帶,「我帶你去看他做什麼……」

壓在他背上,楊青禾剛才那股做賊的心理又出現了,似乎比剛才多了一點激動,多了點安心。

背著楊青禾的人,自然是淳于慎。他雖然對楊府不如楊青禾熟悉,但是沿路就直走,到了後山才七拐八彎,每每差點跟丟,都能在又找到,楊青禾覺得怪異,可她留心著也沒發現淳于慎是怎麼做到的。

那是因為她看不見,在淳于慎身邊還跟著四人呢。

假山里面是奇形怪狀的洞,延伸到哪里也不知道,錯綜復雜,交叉漸次,整整繞了一個時辰,楊青禾都記暈了。

淳于慎突然停下,前面隱約傳來了說話聲,還有跳動的亮光,楊青禾也是精神一震,從他側面伸頭去看,不防淳于慎側頭想與她交代一兩句,猝不及防的撞上她唇,淳于慎只覺得臉頰一熱,一涼,楊青禾卻是覺得鼻子一痛……

四目相對,呼吸可聞,楊青禾無聲的咽了咽口水,壓下心口跳動異常的起伏,他的眼楮像那麼深,那麼黑,明明看不清楚,卻好像閃著光……

淳于慎托著她雙腿的手也是無聲的收緊,他從沒覺得自己自制力不好,所以……偶爾不好也是可以的吧。

腳步一挪,飛快往山壁貼去,楊青禾雙手扒著他的臂膀一松一緊,背脊頓涼,還沒察覺出淳于慎的意圖,就被對方擠在山壁,無法動彈,隨即唇上一涼,接著卻是滾燙的氣息撲了她一臉,腦袋嗡了一聲懵了。♀

似乎,好像,上次咬傷的唇畔留了一道淺淺的印子,淺色的唇,看不出來,然而吻的人卻似乎,好像察覺了,舌尖掠過一遍又一遍……

淳于慎吻過她很多次,她都沒記住,這回卻好像心底心尖沾滿了棉絮,軟軟的,滿滿的。

一吻似夢長,但願不復醒。

兩顆心第一次那麼貼近的,跳動著,她的前心,他的後背。

「唔……」

靜寂中的悶哼聲,隨即散發出的濃郁的血腥味,還有忽而大亮了一瞬又暗淡下去的火光,將二人驚醒。

淳于慎松開她,意猶未盡的輕啄了最後一下,背著人悄悄的拐了彎,入目所見的是荊滸的背影,被壁上一油燈映射拉長的背影。

楊青禾又捂住了自己的嘴,氣息波動的有點大,幸而山洞里穿來透去流動空氣,聲息不小。

「多說無益,你走吧。」

似從嗓子眼擠出的聲音,在空氣中散開來,帶著濃濃的血腥味,楊青禾瞪大眼楮看著,卻被荊滸完全擋住了那出聲的人。

淳于慎自然也看不見,可也沒法子,這個距離內,他要是再動,就會被發現了。要不是背上有個人,或許還好點。

「楊夫人,你難道真的不打算見見她?」荊滸邁進一步,蹲,露出的人被兩條鐵鏈穿了琵琶骨釘在山壁上,動彈不得,而荊滸蹲是為了將手中的傷藥抹在她流血不止的傷口上。

那個人……

那個人是……

雖然假山內的光線不太好,雖然僅僅是半張側臉,可是那在陰影之中浮現的眉眼輪廓,卻與她心中烙印鏤刻的模樣重合起來。

看到那人的模樣,楊青禾全身僵硬,如遭雷擊。她留給楊青禾最後的記憶還是稚童時,可是那個人的影像,卻清晰得仿佛昨天還看見一般。

那是——娘親!這個名字在心頭浮現,仿佛打破沉冬的第一聲春雷,在遼闊而荒蕪的原野上,以無可抵御之勢,轟鳴著炸開。隨後又伴隨著隆隆滾聲,反復地在腦海之間回響。

楊青禾情不自禁地抓緊淳于慎的手臂,那一瞬間她用力之大,超出她身體的極限,幾乎要生生將淳于慎的肉擰下來了。

淳于慎眉頭蹙了蹙,輕輕的側頭看她,視線不亮,卻看得清楚,她的眼里有驚,有喜,忽然他就明白了。

楊青禾眨了眨眼,即使那麼不敢相信,卻也只是望著,任憑心中那塊僵硬已久的角落驟然軟塌。

「你走吧,不要再來了……咳咳……」

那不是記憶中的聲音,楊青禾剛想動,淳于慎卻在荊滸起身前,飛快的往後掠去,根本不給楊青禾機會,不知為何,淳于慎在看見那個女人時,突然有這種預感,如此不祥。

出來比進來要容易,在楊青禾看來是這樣,其實相反,淳于慎是按照記號走的,尋常人估計是要困死在其中了。

兩人趕在荊滸出來前,回了小院主屋,淳于慎本打算把人放下,忍了又忍將人帶到了屋頂,「你,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這句話听著耳熟,楊青禾想不起,卻可以肯定這人應該對她說過,心頭亂緒,一時理不清,便悵然輕嘆了起來。

「那是我娘,她在我五歲的時候死了。」

淳于慎仍然背著她,這回沒有回頭去看她,只是將人往上提了提,楊青禾雙臂鎖了他的脖子,剛才走的太快,本能的動作,也沒覺得不妥,「我娘死了,將軍府的姬妾多了去,正主死了便也死了,她死後三天,將軍府的二夫人就扶正了,我這個嫡女又算什麼……那日她們張燈結彩,賓客如雲,笑語喧嘩,我便穿著一身縞素突然闖進去……」

淳于慎听著笑了,似乎能想象到那副場景。

「那時候太小,其實再難過也不懂的,倒是挨了一頓才會記得那麼清楚吧……」那頓打之所以記得,是因為對于五歲的她來說,太疼了,疼愛的父親忽而就變了,抽在她身上的藤條浸了鹽,打的皮開肉綻,半年都下不來床。

楊青禾便是從五歲開始學會忍的,那明面上一貫溫柔風雅月朗風清的二娘,她便是恨之入骨,又能怎樣?自古位卑者的咬牙切齒,怨氣沖天,也不過是徒具觀賞性罷了,人家手里捏著你的命,呼天搶地蚍蜉撼樹,誰又允許你?

淳于慎不禁想,她這長年累月隱忍磨礪出來的心性,難怪在宮里,懂的收斂鋒芒,必要時才稍顯其才。

「死了那麼久的人,突然又出現了……」

楊青禾低喃了句,輕趴在他肩頭,再沒有說話,淳于慎察覺到她氣息有點弱,連忙將人放下,抱起,果然,這一番折騰,楊青禾臉色極是蒼白。縱使知道小產後落下的病根要隨她一輩子了,親眼看見,卻還是……承受不住。

柳煜之是他的人,自然暗中傳了信于他,楊青禾的身體,遠比他想象的糟糕。淳于慎望著她閉上眼,似乎暈睡的容顏,腦海里想起得知她有孕那日……

「她不留,朕偏要留著!」

「皇上,那會……」

「把……靈犀給她用上。」

「皇上!」柳煜之驚呼出聲,靈犀是皇室秘藥,非血脈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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