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妃傳 116 知州楊家(下)

作者 ︰ 十一公子

瑀宣帝事前沒有通知遂寧三州府地任何官員,帶著隨從便去了知州。♀又一路向南。在無人知曉地情況下勘視了南方沿線地數十個驛站周邊情況。然後才快馬而返,回了知州府。

知州衙門大院的青磚上跪滿了一地的官員們。

等楊易頂著一臉血出來,周圍一圈人看見,紛紛垂首,不敢多言,只覺頭頂陽光比吹來的北風都生冷,連身上的汗意都瞬間消了。

楊易半是虛月兌地走了過來,看見外面跪了一院的官員們,臉色頓時變得紅黑交加,「都還跪著干什麼?趕緊,去把那個老匹夫從牢里弄出來,皇上要見他……」

周圍人見狀心中皆是一慌,雖讓官大一級壓死人呢,這一院的都是些小芝麻官,起身的起身,跑腿辦事的也趕緊利索滾了。

半晌,才听楊易壓低了聲音道︰「殺伐決斷,字字誅心,這位主比前面一位更狠,糊弄不了,各自保重吧。」

眾皆默然,面面相覷,頸後又漫上來一層冷汗,瑀宣帝在建鹽城一次斬殺了兩百個人的事情,早已傳揚開了。

被迅速押著拖拉而來的人便是楊青嫣的父親,楊旭,也是楊易的堂兄,上任知州長。自有人上書彈劾遂寧三州隱瞞災情,路有餓死骨,可沒一地黃土,楊旭便被一道聖旨撤官入獄,至今日已有一月時間了。

楊易親自領著楊旭進去,在進門前,他急快的俯身湊近楊旭耳邊說了一句什麼,後者半死不活的臉顯現出深刻的冷痛。

知州城的曉市,天不亮便有人擺攤。或在碧波船頭,或在臨水街邊。買賣的東西有絲絹,漁米,衣衫鞋襪,各式各樣,不一而足。荊滸說,若是春天來此,曉市上便可見許多賣蠶卵與桑葉之人,知州的蠶花節,在南陵國是極有名氣的。♀這地方他明明也是第一次來,卻講說的似乎他從小在這長大一般。

走了近一個時辰,臨近主城,只見前方高厚的城牆堵了去路。水邊有個較大的埠頭旁泊了十數只烏篷船。水中的城牆中間掏空處有鐵制的柵欄,荊滸又解釋說︰「知州城里城外,水網太密,所以城門多是這樣的水柵,白天開啟,夜晚關閉,以防不虞。」

因著楊青禾身子的問題,三日前他們便棄車就船,搖漿入城,水路平緩,寬不過丈余。兩岸青石街道,磨磚對縫,無一不是精心考量後修建的。

知州不比京城富庶天下,也比不上建鹽城等繁華都城,然而它確實多了分江南水鄉特有的安寧。這等靜好,如那波蕩的水面細碎的陽光,朦朧如幻鏡。

他們走的是官道,沿岸入城也是按著尋常的路線,所以,當剝開虛浮的光蓋,就會發現真實的蒼夷,知州歷經三年大旱,近乎三層百姓顆粒無收,被迫遷離,沿路乞討,而大多老弱病殘經受不住這流離奔波,凍死餓死路邊……尤以南下之路,荒山野嶺可尋蹤跡,若究其原因,莫過于官府定時出動兵力肅清官道,他們是被攆到犄角去的。

順水行船曲折幾轉,船夫把船系在一個如意狀的石雕船鼻子上,「到了。」他道。

沿著水岸的粉牆黛瓦一幢幢小樓,悠悠然矗立于水邊。白牆中央是一扇漆黑發亮的木門。門環上的銅綠為這府邸平添一絲古樸靜謐。

若不是匾額上寫著「楊府」二字,不知情的人定以為這是一戶尋常人家。

從外看,楊府不過是尋常院落模樣,但進了里面才發現這是一座知州少有的大宅。樓高不過兩層,縱向延伸之勢有曲徑通幽之妙。

叩門三聲,應門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叟,見了他們驚大于喜︰「你、你們找誰?!」

等楊青禾從荊滸身後露出臉來,那老叟驚愕失聲︰「小姐!小姐回來了……」

一行人就這樣入住了楊府,說來蹊蹺,楊家家主楊旭鋃鐺入獄,卻因聖旨一句,罪不及家人,而使得楊家保全完好。

知州內城街道平整,其間巷陌曲折。楊府與知州府衙隔了三條大街,彎彎繞繞看似很遠,若是乘烏篷船走水路來回不過一盞茶功夫,而且沿河順路還很好找。

然而這接下來的四五日,在知州府衙的人,與在楊府的人,從未想過,這半盞茶的路,真的很好走。

荊滸拾掇著柳煜之帶蕭九兒出去逛逛,奈何蕭九兒死賴著楊青禾,半步不離。

街頭一如既往喧囂熱鬧,道路兩旁門庭若市,綢緞莊,茶鋪,當鋪,生意興旺。街上人群你來我往,天南地北客,他鄉是故鄉。

遠遠瞥見街頭走了一男子,修身峻拔,一頭黑發如墨束在身後。再走近些,只見此人眸若星辰璀璨,鼻梁秀挺筆直,眉梢眼角微微上揚,臉頰輪廓十分俊秀。

路邊行人多注目相看,直到他一路走,拐過一條街,再也沒有蹤影。相間隔的一條街外,三五人並頭走,蕭九兒那銀鈴般的笑聲成了一路的踏步曲兒,令聞者怡然,步履都為之輕快。

「哇,這個,庸醫,這個……哎,買這個,小廝呢,柳煜之!拿這個……」

又是庸醫,又是小廝,又是柳煜之……身上掛了三五個兜布,個個塞得鼓鼓囊囊,柳煜之都懶得計較形象了,他只是在哀嚎,什麼時候能月兌離苦海。

荊滸一手虛擋著過路人靠近,時而附耳與楊青禾解說幾句,時而也會挑幾個小鋪子上掛出來的飾品,自然是給楊青禾買。

一路來,這些日子,四人行氣氛也算和融。荊滸唯覺不滿的便是與楊青禾並無私下相處的時候,然而這難得的一段日子,輕松愉悅的讓他覺得,過往二十余年虛度了。

「小嫂嫂,我們去那邊的茶樓休息一會吧。」

實在喘不開氣了,蕭九兒蹦噠的挽著楊青禾的手進了一家茶樓。

「噗……咳咳……」

二樓臨窗一人看見他們,倏爾嗆了水,丟了杯盞起身,復又直直坐下,如此起伏三回,終道︰「咸魏,你去安排一下,讓小二把他們帶到隔間喝茶。」

不多時,隔間果然有了動靜,蕭九兒那張嘴,嘰嘰喳喳的不停,偶有荊滸低聲插話,柳煜之也會插科打諢的損蕭九兒一兩句,唯獨……想听的聲音,一句話都沒有。

「小嫂嫂,我們什麼時候去見小哥哥啊,我都憋不住了……」

蕭九兒牛飲了幾杯,解了渴,去了乏,便開始叨嘮去見淳于慎了。這幾日住在楊府雖然也挺好玩,但是她可是身負重任,替淳于慎看著楊青禾,這每日提心吊膽,過的不爽哎,就怕荊滸趁她不注意,把人拐跑了。

「是啊,夫人,少爺就在知州府衙,我們不如下午就過去吧。」柳煜之是頭一回附和蕭九兒,這話引得蕭九兒對他擠眉弄眼,滿臉得意。

「去,自然是要去的,不過,」荊滸輕慢的咄了一口茶,眼神若有似無的落在楊青禾背後雕鏤大屏風上,屏風背後是一扇門,這種通連的內外雙間的茶樓雅間,很尋常,「楊府的事情須得先解決。」

「未婚夫君大人,你沒听說麼,我小哥哥病了,我們……」

「不是第二天就好了麼。」荊滸打斷,聲音涼涼的,側頭對楊青禾,柔和不少,「當然,去不去,還是青禾說了算。」

「說這事,有意思麼。」楊青禾棄茶,起身,「楊府我暫時住的還習慣,你們要想離開盡管走。」

三人都愣了下,尤其是荊滸,回過味來,才輕笑起來。的確沒意思,楊青禾來知州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見人呢。

蕭九兒和柳煜之蹙眉,望著荊滸追著楊青禾出去了,那身形似乎透著無限瀟灑快意,不得不說這短時間的荊滸變得不像他了。

江南天氣多變,上午還是大晴天,下午就變了,到傍晚就下起了雨雪。楊府後院中一場雨雪已住,地上水意泠泠,疏影橫斜。楊青禾與楊府現任掌家的大房夫人,楊夫人,也就是楊青嫣的嫡母照例話了會兒家常,尋常女人在丈夫被關押入獄一個月了,該是何等的憔悴心焦,而她卻不,就安安分分的守著家,日日在祠堂念佛,按理說楊青嫣是她女兒,這女兒都換了個人,她似乎一點沒察覺。

思慮著種種疑點,楊青禾正走到回廊轉角,卻听一道窸窣聲突兀地將夜色打破。回身,見一人從牆頭翻下來,徑直走到她住的屋前,再挪動幾步掩在窗前一半人高的庭院盆栽後。

夜深沉,暗色濛悠。他英武且修長的身影,靜靜立于窗前,如此刻她靜靜立于黑暗一角。不過丈遠的距離,蔓伸出的卻是今夕何夕,咫尺天涯。

屋里是亮著燈的,蕭九兒佔著她半邊床估計玩累了睡著了。

楊青禾咬唇,忽而想起一句,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霄。

冬日的夜極靜,靜到她能聞到從屋里散發的沉香,蕭九兒喜愛屋里點沉香,聞之讓人心神淨躍,澄清無慮。

「嘎吱」

推門聲讓楊青禾渾身一震,從小院門進來的果然是荊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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