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妃傳 132 徹悟

作者 ︰ 十一公子

撲面的寒氣,凍住了楊青禾的手,僵在他面上一寸,指尖虛空的撫著他的鼻尖。♀

靜靜無聲,覺得整個世界都沒有聲音一樣,她想起了,那個午後,她在花樹下臥眠,一睜開眼,迎面卻見到一雙烏黑的瞳仁,如墨玉般,含著輕輕淺淺的笑,那一瞬間,在那雙瞳仁里發現了自己的臉孔。

在別人的眼楮里看見自己,那種感覺很……微妙,她覺得心有點麻麻的,而後開始頓頓的疼。

「皇上……」痴迷而含情的回望他的眼,抬手就直接模上了湊的近的鼻子,笑的有些傻,「皇上的鼻子好看。」停了下順勢往上模,卻被捉了手,淳于慎聲音有些低啞,「愛妃睡迷糊的樣子真誘人。」

楊青禾嚅囁道︰「還是眼楮最好看……」

回憶如在眼前,那雙好看的眼緊緊的閉著,她如受了蠱惑般,俯身貼上那冰冷觸感的唇瓣……楊青禾閉上了眼,胸膛貼上他冰冷的心口,感覺不到心跳。一滴淚猝不及防的滴落,一滴又一滴……

不知過了多久,楊青禾就想這樣睡過去,淚水糊了她的眼睫,幽暗的光暈下一閃一閃,而與她咫尺的那黝黑的長睫幾不可察地動了動,慢慢地,唇面上有了軟熱的觸感,鼻尖相踫的另一方挺直的鼻梁,忽如而來的溫熱氣息,身下貼緊的不再是一片寂靜胸膛,有什麼正隔著她貼放的手心緩緩地、不緊不慢地搏動了一下,又一下……楊青禾一時竟像被施了定身術般不得動彈,愣愣的感受著,猝爾,她驚得抬頭,與此同時,他的眼皮動了動,霍然睜開雙目。

一雙狹長的眼楮黑如沉墨,深不見底……

楊青禾腦袋一懵,他……躺在冰床上,一點氣息都沒有,他詐尸了?

還是,他……沒死……

悲痛到極致就是哭而無聲,乍然驚喜就是驚慌失措……楊青禾飛快的爬起來,失力的往後跌倒,連滾帶爬的往回走,那副模樣像是見鬼了。♀

直到目之所及轉角處一陣衣擺摩挲的聲音都沒了,淳于慎才無聲的闔上眼,微微啟唇,那被她親過的地方,那撲面良久的幽香,灼燒一樣疼,長睫時而輕顫,再無開始的平靜。

……

第二日,楊青禾坐在床邊揉腳踝,腳心四周留著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傷痕,而腳心本來愈合的創口又在滲出血水,紅腫的不堪入目。楊青禾看著這些傷痕有些愁苦,一夜間嚴重了這麼多。

東宮是禁出很嚴,進去卻很容易,所以昨夜她跟著宮女太監很容易混回了主殿,現在腳上這些傷,咬咬牙忍忍便過去了,只要別被夏侯栩發現。楊青禾正做如此打算時,卻冷不防看見眼角衣擺明光一閃。

「青禾。」沉甸甸一聲呼喚,楊青禾一驚,慌亂地扯了絲被一角胡亂蓋住自己的腳面。

「你這腳傷好了麼?」夏侯栩拂袖入坐在床畔的木凳上,聲音不高不低,溫和又問「你昨夜去哪里了?」

楊青禾頭皮一麻,心虛不已,「沒有去哪里,哪里都沒去……」

他捏了捏皺緊的眉心,不言不語地掀開那欲蓋彌彰的絲被,她一雙斑駁的腳便完全暴露在他的眼下。楊青禾縮了縮腳尖,听得他道︰「青禾,你知道的,不論你做什麼事我都不怪你,你無須對我隱瞞。但是,我唯獨不能容許你傷害自己,昨夜,你是不是溜出東宮了?」

楊青禾不答言,做賊心虛般緊繃的心弦卻一時松了一些。♀夏侯栩嘆了一口氣,自懷中取出傷藥,親手給她敷上,不知為何,楊青禾突然極是不自在,縮了縮腳尖,「還是我自己來涂吧。」

他卻不松手,眉也不抬,平靜地道︰「你我之間還須介懷這些嗎?」楊青禾一時不響,他握著她的腳踝緊了緊,「青禾,我們何時成婚好呢?」

楊青禾不由自主繃緊了腳面,喃喃道︰「啊,成婚?我……我的身份,會不好吧……」

夏侯栩手上一頓,許久方才繼續抹藥,溫和地低垂著眉眼,仿佛專注著手中動作,口中不經意地重復︰「身份,身份哪里不好?」末了,他抬起頭對她笑了笑,「你知道我不會介意的。況且,我恐怕不比你好多少。」

楊青禾愣了愣,心中一窒,不知如何回答。他不介意她過去一年是南陵皇室宮妃的身份,她又如何能介意他曾經不堪的身份,念及他的過往,心中更是添復雜,董卿青怎麼辦……不得不說,那日董卿青帶給她的觸動太大了。

夏侯栩又重新低下頭輕柔地給她上藥,似乎並不在意,也未等她答言,楊青禾提起的心沉沉浮浮,沒個著落。兩人默默相對無語,直到她的兩只腳被他翻翻復復抹了好幾遍傷藥,他才放下她的腳站起身,撫了撫袖口,道︰「我去與軍機大臣論事了,青禾,我這幾日都會來給你抹藥,別再走動復傷了。」

楊青禾應了一聲,便見他轉身往門外去。門邊,若畫端了早膳進來,一看見她的腳,咦噓一聲,便開始絮絮叨叨,末了自是以一句「娘娘又惹皇上傷心了……奴婢又要挨罰了」結尾。

本來以為這腳傷頂多三五日便能再好回去,卻不想整整半個月方才好全。這半月之中,但凡她一起身走路便覺著腳下如履荊棘般刺痛,即便心中總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反復叫嚷著催著她在去廢殿看看,然任憑她忍痛掙扎下地,也只能在若畫的攙扶下模著牆氣喘著,冷汗泅濕了背上裙衫,勉強挪到東宮大門邊上。唯有躺著或坐著方才不覺得疼痛,根本無法獨自行走,因此這大半月她是連東宮的大門也出不得。

雖然不能出門,但是只要一想起那個人在最近的那座殿活著,心中便生出一種莫名的慰藉,糖也吃的少了,偶爾還能好好的陪著夏侯栩吃飯。

今日在甘回城駐守了半年之久的楊瀟春入宮了,恰逢楊青禾腳傷大好,便親自沏了茶給他。之前她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了小半年,醒來又養傷,楊瀟春多番遣了人來探望。

楊瀟春看著她替自己斟茶,細瞧是瘦了不少,精神卻尚佳,一時間寬慰不少,「青禾,你近日身體如何?」

楊青禾抿了一口茶,偏頭想了想,「爹爹,我還好。」

楊瀟春點了點頭,「那就好,我也放心了,我與皇上說了,下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你們的婚事就定那日,他也允了,如此也好……」

「嘎吱。」杯蓋摩擦杯沿,發出聲音有些刺耳,楊青禾僵硬的松開扣緊的茶盞,「婚……婚事……」

「嗯,青禾,過兩日你便隨我回將軍府待嫁,這畢竟是新皇登位之後的頭一件大事,自然要隆重,至于你的身份,依舊是我楊瀟春的女兒,任誰也不敢輕視了你。」

「爹爹!我……我早已不是原來……」

「我知道,」楊瀟春手上茶杯啪的一聲放在了桌上,神色悵然的看著她,「之前送你去南陵是想……你能找到你娘,也是為了你能月兌離開他們的威脅,卻不想離了狼窩進了虎口。」

「如今,那蕭氏一黨全被誅滅,你在南陵遭受的一切,皇上都已經跟我說了。青禾,你還小,爹爹能護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唯有找個可靠的愛你的男人,我們要往長遠的想……」

楊青禾捏著杯子失了神,楊瀟春的聲音似乎從天邊傳來,她怎麼也听不清楚,只覺得心一個勁的往下沉,往下沉。

「青禾?你怎麼了,不舒服的話……」

「爹爹,我現在有些混亂,」楊青禾打斷他,見他面露異色,猶豫著解釋,「可能是做了一件事,瞧著是沒錯,可是,就是不能原諒自己,所以整日整夜的放不下……總覺得空落落的慌,以前也沒覺著他多好,做過什麼都記不得,可現在,每夜每夜的都夢見……他。」

楊瀟春越听面色越往下沉,最後索性皺著眉滿面凝重似乎陷入深思。

「我知道這樣不對,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荊滸越對我好,我越是惶恐,明明我之前是喜歡他的……我現在怎會這樣?爹爹,我怎麼會這樣……」

楊瀟春面色也難看起來,看著楊青禾糾結痛苦的神色,心里莫名一抽,「青禾,你莫不是愛上那南陵皇帝了?」

楊青禾手上一松,整個杯子掀翻在地,落地清脆,「不是的,絕對不是!」

她一下豁然起身,堅定的否決了他的話,渾身劇顫,像是氣極了︰「怎麼可能?不是的!」

「青禾,你那日……殺了他之後,你知道你做了什麼?」楊瀟春眼露不忍,長嘆起來,冤孽啊。

「我記不大清了。」

「你先是吐了口血,然後拔刀要自殺……我差點沒攔住,你自己模模你的脖子……」

下意識的抬手去模,一道淺淺的印子,她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認真梳洗打扮,也沒照過鏡子,若畫替她梳洗也未提過……

至此,楊青禾徹底慘白了一張面孔。

父女兩在甘回城大帳吃飯那晚,都存了心思,也許是最後一頓飯,楊瀟春想著要是殺不成淳于慎就要搭上老命,而楊青禾……也沒想過以後。

「我以為你是受了刺激,接受不了自己殺人的事實,想要一命抵一命,後來栩王將你帶走,這小半年我得到的消息,你都安好無恙,才算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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