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妃傳 166 上位(一)

作者 ︰ 十一公子

夏夜里修竹林里習習涼風,難得的一個沒有繁星,卻晴好的夜。

「到了麼?」

被白絹覆了眼,任由人牽著而行的人時不時的輕問起來,語調輕快而夾雜著期待,藕粉色長裙曳地,發髻精巧,耳墜剔透,微揚的小臉,干淨明皙。

「別急,就到了……」低醇的聲音從耳側傳來,晨曦不自覺的緊了緊相握的手,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再行了十來步,就停住了,晨曦心口一跳,察覺到身邊的人松開她,隨即縛住眼的白絹就被他取下,緩緩睜眼,一片漆黑,就在她眨眼詫異時,漫天的閃爍的熒光撲閃撲閃而至,視線隨著那閃閃發光的東西上下飄忽,本來散作漫天星辰一樣的光點,竟然奇跡般的聚作一團,再層次分明的規律的飛開,漸漸的擺成一幅畫,那是一幅虛空的美人圖,簡單勾畫,是個裙擺飛揚,就在晨曦努力辨認的當口,嘩的一聲,所有的光都消散了,又是漆黑一片。

晨曦呼吸有些緊,連眼都不敢眨,然後林間響起了簌簌的風聲,連著幾聲脆響,一瞬間整個夜都亮了,所有的竹子都在發光,連帶著每片葉子都是閃爍的,而視線正中是一幅巨幅圖,比之剛才虛描的,真實而奪目。

這是一幅畫,很精致,女子的眉眼,身段,還有她閉眼臥睡美人榻的神情,安甜靜美,畫的很細致,細致到畫中的樹,樹下的人兒隨風而揚起的一縷縷發絲……每一筆都看得出作畫人的用心和憐愛。

「有段時間腦子里都是你。」身側的淳于慎的視線輕緩地從畫上的人移到真實存在的人身上。

晨曦看的發愣,心頭一熱,感動的滯言。

「你知道,當睡覺時都想著一個人時,那即便她沒有在眼前也能畫出來的。」

她慢慢地垂眼,開口時聲音有些發抖︰「如此之美,你今夜這般做,倒是要折煞了我了。」

他猛地攬過她的身子,將她帶著往畫前走,眸底流火,聲音沉啞︰「若覺是折煞了你,便記住我對你的好。」

她微微咬唇,被他帶到畫前,眼望著那畫中人,似乎能感受到當初灼灼視線在身上燙過,一寸寸的觀察,然後回想,最後行之筆下,想著他或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筆一筆的勾描她的發絲,她的衣飾,甚至她的身子……當下側過身子,垂了頭,雙手模上他的胸前,輕輕解開他的袍襟一角,小聲道︰「是,這就記住你對我的好……」

顫動吻上他胸口的一抹**肌膚,她只是淺淺的吻了一下,像是某種虔誠的宣誓,然後側過臉熨帖上那片肌膚,呼吸微燙︰「我所有的一切都盡數奉上,皆屬與你。」

身子忽而一倒,被他壓著往後傾倒,抬眼看他,對上那雙熠熠生輝的黑眸,額頭相抵,另一只手伸到腰後攬住,不至于讓她跌倒在地,「本來就是。」說罷唇已經輕輕印上。

被淳于慎抱起回殿時,晨曦已然癱軟成團,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早有備好的湯浴,也是由著他折騰洗浴……待躺在又暖又軟的床榻錦褥中,身子被他拭干,人被他摟入懷中後,又過了不知多久,晨曦才似尋回了一縷心魂。

睜眼欲動,可卻覺渾身骨頭好似都散了架,酸軟無力。

這一場歡愛是如此噬骨,令她心頭飽漲、身子贗足,整個人好似沐浴在春日暖陽中,連口中呼出的氣都帶了濃濃的情香。

殿里的燈燭多已被他捻熄,床頭光線黯淡,她看不清他的臉。

想要問他些事情,可耳邊卻傳來他低沉蠱惑的聲音︰「累了就睡。」

這簡簡單單幾字叫她一下子便放下心來,好似有再多難決的事情,只要有他在,她便沒身可擔憂的。她想著,身子不由自主地又朝他懷中偎了偎,唇間無聲輕嘆,閉了眼楮。

夢里,他的懷抱依然溫暖如昔,熟悉如常,庇她在內,保她不受外界侵凌,予她無尚愛意。♀

令不禁微笑,笑得眼角潮潤。

翌日天明時分有鳥兒嘰喳飛過窗沿,一抹曦光透灑而入,照亮了枕間數方軟錦。

晨曦悠悠轉醒,蹙眉睜眼,半晌才憶起昨夜所有事情,當下翻身去望旁邊,卻見床側空無人影。

他竟不在。轉念想,暗惱自己醒的晚了,一睜眼沒看見想看的人,多少有些失落,便掀了被子,忍著一身酸痛爬起來,抬手撥發時看見床頭擱了一疊衣物,不禁愣住。

半晌,才探手去翻,見是干淨齊整的一套精致繁瑣的女裙。服為紫,色澤是那麼低斂卻又是那麼濃洌,如針一般刺痛了她的眼,手也跟著一顫。衣下金十二枚白玉耀目,另有玉佩珠飾輕放在側。

她看清諸物,不由倒吸一口氣,整個人僵在床上,不知該要如何是好。

聚荷宮外的荷塘,粉色與白色的荷花開得正好,顧昭儀給皇後請完安後,便要從這條路回聚荷宮,今日她卻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此人正是陳嬪,今日的陳嬪身上穿著一件淺綠羅裙,站在那假山石旁,瞧著她的模樣,不像是專程來賞荷的。

「嬪妾見過顧昭儀,」陳嬪神色瞧著比上次憔悴了些,就連膚色也比前些日子見到時黯淡,顧昭儀坐在步輦之上,免了陳嬪的禮,微微頷首道︰「陳嬪是來賞荷的?」

前些日子陳嬪因為言語無忌被吳貴姬罰跪半小時,後又不知何故沖撞了太後,被狠狠掌了嘴,皇後皆沒有對這兩件事做出反應,讓陳嬪在後宮的日子顯得更加艱難起來。

「見荷花正好,來看看罷了,」陳嬪怔怔看著荷池,面上的神色說不出的慘然,一點沒有之前的神采,顧昭儀心中起疑,「卻不想擾了顧昭儀。」

「陳嬪說笑了,這荷池本是宮中的,哪位主子都看得,」顧昭儀給琉兒一個眼色,琉兒讓大力太監放下步輦,顧昭儀扶著她的手走到陳嬪身邊,「陳嬪既然喜歡,便多看會吧。」

陳嬪听了這話,原本放在荷花上的目光移到顧昭儀身上,只是還是那怔怔的模樣,「我一直很討厭你。別人不知道,我確是知道你是因何才有今日的地位。「

顧昭儀聞言一笑,毫不在意的看著她。

陳嬪欺近一步,離顧昭儀僅僅半步的距離,她聲音很低,但是卻帶著莫名其妙的神秘,「有道是,成也蕭何敗蕭何……」

說完,陳嬪突然一個踉蹌,就往荷池下倒去。

「陳嬪,你要做什麼?!」

在場的宮女太監作為奴才,不能直視主子容顏,听到顧昭儀這聲尖叫後,抬頭一看,就見到顧昭儀與陳嬪雙雙跌進荷花池時濺起的水花。

琉兒嚇得變了臉色,忙叫人下去救兩位主子。

待兩人一前一後的撈上來,琉兒見顧昭儀已經昏迷了過去,立刻又讓人去宣太醫,看了眼在一邊除了咳水卻沒有其他問題的陳嬪,忍了忍,手忙腳亂的給顧昭儀做簡單救治。

陳嬪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等她緩過氣來,恨恨的看著昏死過去的顧昭儀,她原本不用遭這個罪,喝了好幾口水,突然想到了什麼,陳嬪面色一白,她是想陷害顧昭儀,即便陷害不了,也能讓顧昭儀落下一個殘害低位分妃嬪的名頭,可是哪里知道顧昭儀這麼驚覺,跟著撲下來了。

「皇後娘娘,出事了,」襲雯面上帶了一絲焦急,見皇後與吳貴姬坐在一起,行了一個禮,恢復規矩的模樣,「顧昭儀被陳嬪推進荷花池,現在太醫去了聚荷宮,顧昭儀這會兒還沒醒來。」

皇後當下面色微變,陳嬪是她的表妹,若是顧昭儀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只怕鬧到太後那兒她的顏面也不好看了。

如今後宮的諸事太後都管著呢,別說她沒啥權,之前昭賢太後垂簾听政,真是大小事情一把手抓,如今朝堂上也少不了許多人都听著她的話,更別提在朝局上獨大的蕭氏一家人了。

吳貴姬聞言倒是皺了皺眉,「陳嬪與顧昭儀並無過節,陳嬪為何做出這般事情?」

襲雯一五一十的把打听來的事情說了出來,吳貴姬與皇後面色都不好看,只怕這出戲是陳嬪想陷害顧昭儀,結果被將計就計或者中間出了什麼岔子。

皇後臉色更加難看了,她這個表妹還真是出息了,想出這麼個沒腦子的主意,顧昭儀比她受寵,也不該因為嫉妒做出這種事。

簡直……不可理喻!

在這後宮中,根本就沒有干淨不干淨之分,最大的差別不過是聰明還是不聰明。

淳于慎听到顧昭儀落水時,正在批折子,當時並沒有特別反應,但是听到太監說掉進荷池後一直沒有醒過來時,便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來報的太監是聚荷宮的人,不過倒也沒有添油加醋,只是把當時的過程一五一十的說了。

「顧昭儀現在還沒有醒過來?」淳于慎順手又翻了個折子。

「回皇上,太醫說主子掉進荷花池吸入太多水,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醒。」太監作為聚荷宮的人,自然怕依靠的主子出事,語氣里便帶上幾分焦急。

「朕知道了。」

那太監見皇上沒有去看看的意思,面露沮喪失落,躬身退出去,卻不妨身後有個人進來,一抬眼便驚住了。

眼前女子衣飾繁貴,容貌較之兩年前愈顯明艷,令人一見忘俗,他是認得這人的……當初顧昭儀還是顧賢嬪時他就在椿池館侍候,有幸也伺候過這位……滿心震驚讓他略有些失禮的倒退出去,險些被門檻絆倒。

淳于慎听見腳步聲抬眼一看,放下了手中的朱批,勾唇道︰「朕以為你起不來,才想晚些過去看你。」

說完微微側頭,黃貴忠會意,忙招呼人全退下。

晨曦含笑半露齒,眉眼彎彎,眸光清澈動人,尤其是一身矜貴大氣的紫色褶裙,環佩珠玉,鬢發高束,一支展翅于飛雙蝶戲珠金釵盈盈閃動,真人到底比畫更美幾分。

剛一走近御案,就被他伸手拉至身前,跌坐入懷,他長臂探至她地背後。將她摟住,就這樣半伏在她身上。低頭親吻她地耳垂,啞著嗓子道︰「別亂動。」

一頓。又低聲道︰「就這樣……讓我抱抱你。」

這一聲如此纏情涌欲,這一語如此低綿溫柔,令她瞬時散了神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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