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貴姬到。」
淳于慎在外室喝著茶，沒想到第一個過來的是她，又想兩人住得近素來倒是沒什麼交往，看著吳貴姬進來，淡淡開口道，「貴姬是來探望顧昭儀的？」
行了禮後，吳貴姬道︰「回皇上，妾聞顧昭儀落了水，便來瞧瞧，只是不曾想這般嚴重。」
淳于慎喝著茶，沒有說話。
吳貴姬看了眼屋內跪著的一干宮人，便知皇上這會兒心情不怎麼好，識趣的安靜的站在一邊，免得引皇上心生不滿。
「嚴淑容到，許嬪到，劉婕妤到，海美人到，徐柔婉到，盧寶林到……」
不一會兒，便來了不少的妃嬪前來探望，不過這會兒人雖然多，可是不見半點兒聲響，就連吳貴姬都沒有輕易說話，她們又怎麼會開口？而她們滿眼都是皇上，又有幾分真心探望顧昭儀的意思呢。
淳于慎看了滿屋子的女人，突然開口道︰「皇上管理後宮，倒是累了她了。」
在場眾位妃嬪聞言，紛紛低下頭。
「皇後娘娘到。」
所謂說曹操曹操就到，就在這個當頭，皇後來了，她身上穿著端正的衣服，不疾不徐。
「見過皇上。」皇後穩穩行禮，似乎沒有察覺屋內怪異的氣氛般。
「起來吧，」淳于慎不咸不淡的開口，轉而看向跪了一地的宮人們，「都跪著做什麼，給各位主子看座。」
「是。」聚荷宮琉兒等人磕頭後起了身，忙與其他人給諸位妃嬪看座。
妃嬪們小心翼翼的坐下，偶爾有人瞥一眼內室隔了道簾子，似乎有點動靜，待要細看卻見皇上神色冷凝，又慌忙把頭低了下去。
「皇後可知後宮發生的事？」淳于慎看向皇後，眼中並不見怒色，似乎真的只是平靜的詢問。♀
「妾來之前已經有所耳聞，只是有些事情還不甚清楚。」皇後不打算多說，自然是能撇多干淨撇多干淨，這個世界上，對手厲害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拎不清的同盟。
「皇上，陳嬪帶到。」
黃貴忠進來的這句話，讓皇後覺得整個屋子的視線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被帶進來的陳嬪再無往日的耀眼,雖說衣衫釵環皆整整齊齊，但是在場眾人仍舊能在她身上感覺到一種灰敗的氣息。
「見過皇上，皇後。」陳嬪頹然的跪在地上，聚荷宮冰涼的地板讓她在夏季也打了一個寒噤。微微抬頭想看皇帝的表情,還未看清就是一個滾燙的茶杯砸在她身邊，水濺在她手背上，燙得生疼，她微微一抖，不知怎麼的原本的麻木化作了無盡的恐懼。
這杯茶原是淳于慎剛剛從宮女手中接過的，茶杯並不是名貴瓷器，但是做工卻非常精致,砸在地上，碎裂開來,把滿屋子的人都驚了一場。
皇後心頭也是微微一跳，她心里清楚皇上並不愛後宮這種事情，而後宮諸位妃嬪雖說各有算計，但是明面兒上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即便是死了誰，那面上也都是好看的，突然鬧出這種事情來，雖然愚蠢，但是顧昭儀好歹是個二品妃嬪，如今昏迷著，便足以證明事情的嚴重了。
然而她虛虛的瞟著淳于慎神色，一時間疑惑，他當真那麼在乎顧昭儀？那為何……在人都昏迷大白日才來，既是不是真心在乎，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火？
「朕原因著皇後之故，留你在後宮，倒不曾想竟是個丑陋毒婦，」淳于慎接過黃貴忠手中的手絹子，細細的擦著手，看也不看跪著的陳嬪，「善妒歹毒，後宮中容不下這樣的女子，陳家倒是教養出好女兒，原本你也只該得白綾三尺，不過念著顧昭儀無性命之虞，便奪取妃嬪之餃，貶至冷宮伺候里面主子吧。♀」
諸位妃嬪後心一涼，這做後宮的奴才，不比死還難麼？而皇上話里話外竟還提到陳家，竟是讓陳嬪自去權利也沒了。會不會……懲罰的太嚴重了？
「皇上，皇上，不是我，不是我，」陳嬪听完這些話，激動的跪直身子，「是她自己跳進去的，我沒有推她，她陷害我！」
陳嬪此言一出，諸位妃嬪神情各異。
吳貴姬微微勾起嘴角，似憐憫似嘲諷的看了辯解的陳嬪一眼，這事兒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誰更得能入皇上眼，誰還昏迷著。更何況這個陳嬪本身就不干淨。
「你的言下之意是顧昭儀先推了你下去，再自個兒跳了進去？」淳于慎冷笑，「你這個先下水的沒有淹著，倒是顧昭儀昏迷過去了。」
陳嬪張張嘴，猶豫了良久，最後似乎下定了決心把真相說出來時，突然听到屋子里一個宮女叫著主子醒來之類的話，這個宮女她認得，是顧昭儀身邊的大宮女之一琉兒。
就這檔口，一個女子率先走了出來，看見眾人齊齊瞪眼，目露驚愕，乃至有些驚慌。
看著皇上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出來的女子身上，陳嬪面色慘白的癱坐下來，仿佛是看到了自己注定的未來，全身微微顫抖起來，這幅樣子落在別人眼中，倒有了幾分做賊心虛的味道。
「皇上，顧昭儀醒了，」晨曦邊說邊側開身子，琉兒和另一名宮女攙扶著顧昭儀，一臉慘白淒慘的樣子就出來了。
「皇上，」顧昭儀聲音沙啞，說了這麼一句便咳了起來，「恕嬪妾無力，不能行禮……」
淳于慎抬了抬手，「愛妃免禮，听聞你落水，朕來看看。」
「妾不是落水，」顧昭儀說話還是有些難受，強撐著站立，才繼續道，「上午路上遇著陳嬪，也不知她怎麼的突然推開妾便往水里跳，當時妾嚇住了，以為陳嬪有什麼想不開的，便想著救人……才跟著跳下去，哪知一入水便有什麼拉住了妾的腳……怎麼也掙月兌不開……」
「原是如此。」淳于慎神情緩了幾分，給黃貴忠打了一個臉色，黃貴忠立時退了出去。
皇後諸人倒沒有顧昭儀會說這種話，這話里沒有半分陳嬪陷害她的意思，倒是真是一個單純的意外了。可是這後宮里哪有那麼多意外，更何況陳嬪即便真的有什麼想不開的，也不至于跑至聚荷宮外跳水。
這話，說得倒是極其漂亮，漂亮得足以所有人原本對她那點懷疑都會化作贊嘆。
「皇上，嬪妾能醒來多虧……」顧昭儀勉強擠出一絲笑看向晨曦，還主動伸手去握晨曦的手，滿臉感激，「姐姐大恩，我無以為報……」
說著就想下跪，晨曦忙將人接住，輕柔道︰「你才剛醒，身子虛，先坐下。」
扶著人直接往旁挨著淳于慎下手入座，淳于慎看著晨曦的神色分明透著暖，一點不在意她逾越之舉，吳貴姬來的最早，所以這會兒她總算是揣明白了，隨即放下手里的茶，沖皇上道︰「早先就知道皇上藏了個美人兒在長秋殿，如今看著人不僅美，心也善，」頓了頓，補充道，「顧昭儀既感念她的大恩，這一聲姐姐也不能虛叫，皇上，你說是不是？」
皇後眼神一冷，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吳貴姬，這人能有今日不單是入宮年份擺在那，更是皇後這兩年也有心提攜，如今倒……
顧昭儀面色越來越差，晨曦接過宮女端上來的湯藥，親自坐在旁邊喂，這一幕落在大家眼里，當真姐妹情深呢。
淳于慎轉頭看向吳貴姬，明顯很滿意，卻沒有順話答，「朕記得你進宮時日算最長的，總居在朧月宮副宮也不適合，改日搬去主殿吧，這朧月宮也空了已久了。」
吳貴姬微楞，並無露出大喜之色，而是含蓄一笑，起身謝恩。
不過是說了一句話，就獲得主一宮之殊榮，這到年底大封妃嬪，可不就順理成章的晉升為妃位了麼？
一屋子的人都靜默了，思忖這皇上心思，就屬皇後神色僵硬，保持緘默。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去，顧昭儀神情已經恢復了不少，復又開口與晨曦說著話，言語多是感激，就見到黃貴忠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幾個太監，只是瞧著臉色不怎麼好。
原本神色已經有所緩和的皇上看清幾個太監手捧的托盤中的東西時，隨即便變了臉色。托盤中並不是別的東西，只是一些環繞糾結在一起的水草以及一些雜亂的草繩，這些東西上還帶著水，不用多想便知道是剛從水里打撈出來的。
「啟稟皇上，皇後娘娘，奴才從荷花池中打撈出這些雜物。」
宮里荷花池沒隔一段時日便有人打理，就是為了避免水太死有異味，又或者水污濁了影響主子們觀賞的興致，這些雜草亂繩本就不該有的東西，怎麼會在荷花池里打撈起來。
想到顧昭儀方才說，自己跳進水後便被什麼纏住腳，眾位妃嬪面色一變，看著陳嬪的眼神便不同了。
便說後宮沒有這麼蠢笨的陷害方法，原來陳嬪盡是一箭雙雕，若是只有她一人落水，那麼顧昭儀便落得推她入水的罪名，若是顧昭儀跟著跳下去，指不定會淹死，畢竟她知道水草亂繩的位置，顧昭儀確是不知道的。
「這荷花池里何時有這些東西了，」淳于慎冷笑著看了跪在地上的陳嬪一眼，淡淡的開口，「還愣著做什麼，把這個賤婢拖下去。」
「皇上，皇上，妾是冤枉的，是……」陳嬪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幾個老姑姑們捂著嘴，拖了下去，哪里還能瞧見主子的體面。
皇後見狀，起身跪在皇帝面前，「皇上，妾管理後宮不力，請皇上責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