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磁性的聲音低沉而溫柔,讓柳玉眼前一亮,目光又再次飛快的掃過陸歸殊半遮半掩的身體,最後停留在他身後的牆上,心里默念,□□。
不愧是帥哥,聲音都這麼好听。她不動聲色壓抑住心底的狂呼的小人,再掃射完那一萬只亂撞的小鹿後,她才擺擺手,微微眯起眼,笑容中透著一絲痞氣,「我救了你一命,你要怎麼謝我,以身相許嗎?」
不管再怎麼害羞,帥哥的豆腐還是要吃的,剛剛身體上的豆腐已經吃了不少,這下吃點口頭上的豆腐,不枉她白忙活一場。
听她此言,陸歸殊漆黑而深邃的眸子微瞠,有些錯愕,繼而心底閃過一絲鄙夷,這時候作為一個姑娘家,不是應該溫柔嬌羞地說不客氣嗎?果然鄉村的女子到底還是粗鄙的。
柳玉自然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見到他微驚的神色卻莫名覺得有些有趣。
但不想讓他誤會了,柳玉彎彎眼,目光依舊停留在牆上,還不等他開口,便咧了咧嘴,笑道︰「開玩笑的,別介意。」然後伸手指了指右邊的櫃子,「那里有干淨的衣服,你原來的那身衣服已經不能穿了。」
陸歸殊心思一轉,展顏微笑,謝道︰「多謝姑娘,敢問姑娘芳名?」
「柳玉。」柳玉微微歪頭,突然覺得作為一個不怎麼標準的古代女性,面對半露美男時,也應該稍微表現一點羞澀,于是她垂眸,「你先喝點粥,藥好了,我去端過來。」
待柳玉出門後,陸歸殊斂去臉上的笑容,他緩緩下床,穿上衣服。
背上的疼痛讓他滲出涔涔冷汗,輕喘一口氣,他扶著桌角,環視一圈屋子後,不由微微蹙眉。這間屋子的擺設極為簡單,甚至簡陋,除了靠牆的那個櫃子,就只有臨窗的一張四方木桌。♀
桌上,一塊翠綠欲滴的玉佩壓著幾張銀票,是他隨身帶著的,陸歸殊有些意外,這些銀票一張未少。除此之外,桌角還摞疊著幾本舊書,書角略有起卷,書面泛黃,最上面的那本書,面上印著《素問》二字。
陸歸殊的目光停留在桌上還冒著熱氣、白綠相間的青菜粥上,鼻尖縈繞著的香氣竟讓他食指大動。
柳玉出了門,便倚在牆上,撫撫胸口,深深呼出一口氣,暗暗自我唾棄,真是的,前世什麼沒見過,這點清粥小菜就差點把持不住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天知道她剛才花了多大的毅力才沒露出大灰狼的尾巴。
陸歸殊就在柳玉家住下養傷了。
爾後幾日,柳玉除了每隔兩日上山采藥外,就是和陸歸殊侃天說地,陸歸殊雖然年紀輕輕,但其學識之厚,見識之廣卻讓柳玉嘆服。
而陸歸殊對柳玉的稱呼也從「柳姑娘」榮升成了「玉兒姑娘」,雖然略顯肉麻,但柳玉覺得以自己這般蒲柳之姿,還有美男這樣稱呼她,很是受用。
這日,柳玉翻出塵封兩年的棋盤。
撢撢上面厚積的灰塵,露出縱橫交錯的十九路,指尖輕輕拂過這些紋路,靜如止水的心中漾起悲傷的波瀾。她不由想起,以前自己的棋藝雖然十分的糟糕,卻總是喜歡纏著柳成書陪她下棋,雖然十盤九輸,剩下一盤還是柳成書讓自己的,但總是樂此不疲。
輕嘆一口氣,柳玉斂去悲意,嘴角重新挽起一抹笑容。
她拿著棋盤走到西間,語調輕快地說︰「陸歸殊你看我找到了什麼。」
說著,她揚了揚手中的棋盤。♀
此時,陸歸殊正閑適的靠在椅子上,修長如玉的手握著一卷醫書,嘴角含著淡淡的微笑,陽光透過窗欞,為他渡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就算只是一身簡樸的粗布衣也無法遮擋他通身的貴氣。
聞言,他側過頭,漆黑瑩潤的眸子仿佛有種神秘的魅力,奪人心魄,淺淺一笑︰「這是什麼?」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這是柳玉現在唯一的念頭。
饒是這幾日柳玉對他的免疫力直線上升,也不禁呆了呆,她緩過神來,眉眼彎彎,略有些興奮道︰「棋盤呀,我們來下棋吧。」
陸歸殊眼眸微垂,復又抬起,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眸底一絲波瀾,他慢吞吞道︰「沒想到玉兒還精通棋藝。」語調微揚卻溫暖和煦。
柳玉報赫,目光飄忽,頗有些心虛︰「我也只是會下而已。」
她加重「會下」的讀音,真的僅僅只是會下而已。
雖然以前總是纏著柳成書下棋,卻屢戰屢敗沒有半分進步,以至于每當她拿出棋盤的時候,柳成書總是一臉你沒救了的表情看著她,讓她很是挫敗。
陸歸殊笑意盎然,眸子里瀲灩晴光,他不置可否,只是合上書,起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柳玉指指門外的石桌,陸歸殊會意。
陸歸殊手執黑子,神情悠然,弧度優美的唇邊噙愜意的微笑,他優雅的在棋盤上擲下一子。
繼而又從棋笥里拈出一子,捏在指間輕輕摩挲,他瞅了瞅正埋頭苦思的柳玉一眼,似是漫不經心開口道︰「怎麼這幾日都未曾見過你的家人?」
柳玉眉頭緊鎖,唇也緊緊抿著,帶有薄繭的掌心里攥著一粒白潤的棋子。
她專心致志盯著棋盤,想也未想就月兌口而出︰「都死了。」
陸歸殊一愣,如墨的眸子黯了黯,執子的手也微微一頓。
柳玉「啪」的在棋盤上按下一子,抬抬眼皮,見陸歸殊還在發愣,便催促道︰「該你了。」
陸歸殊依言又落下一子,他神情莫測的看著頭低著的柳玉,眸中的深潭泛起了微波,蹙了蹙眉,嘴角的微笑也淡了不少,若有所指的說道︰「那以你的醫術,為何願意蝸居于此,去城里開間醫館豈不更好?」
陸歸殊連問兩個問題,柳玉抬起了頭,疑惑的瞟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著淡淡的迷茫。
片刻後,她才凝視著陸歸殊漆黑的眼眸,又像透過陸歸殊凝視更遠的地方,輕聲道︰「這里的村民與我有恩,況且,我覺得這里挺好的。」
陸歸殊眸光閃爍,修長有力的手指幾乎微不可查的敲著桌面︰「莫非玉兒姑娘不是這村里的人?」
好敏銳的洞察力!柳玉微詫,卻仍是不動聲色,她眨了眨眼,悠悠開口,聲音帶上了一絲苦澀︰「多年前我與父親流浪至此。」
陸歸殊歉意一笑,沒有再問下去。
柳玉又下了一子,得意道︰「我贏了。」
「可惜了,只差半子,下盤你執黑子。」陸歸殊微微一笑,姿態優雅地把黑白二色棋子分別放回棋笥。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深藍的天空中綴滿閃閃發光的繁星,如細碎的流沙鋪成絢爛的銀河斜躺在蒼穹。
四周蛙聲一片,遠處幾戶人家燈火已熄,柳玉躺在屋頂上,雙手枕在腦後,嘴里無意識的嚼著幾片薄荷葉子,出神的望著天空。
月已中天,西屋的燭光已熄,想必陸歸殊也已經休息了。
幾日相處,她發現陸歸殊是一個堪稱完美的男人,無論相貌還是品行,都像前世小說中描寫的那樣,是極品中的極品。
雖然她不知道他的家世,但能培養出他那一身氣度怎麼也不會是普通的人家,倘若擱在現在,絕對是千人追萬人捧的男神。
可惜,正是因為如此完美,完美的讓她不敢有任何企佇之心。
不論是前世還是現在,柳玉覺得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更何況以她現在的姿容,只能用八個字來形容,蒲柳之姿,難登大雅!所以她始終沒有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也沒問他會何時離開。
白日那幾局不論輸贏都只差半子的棋局,和那幾句試探的話當她沒發現嗎,只要他沒惡意,那她也不介意裝一回糊涂。
于是柳玉每日最大的樂趣便由看書變成了和陸歸殊下棋。
長樂村統共就這麼大,柳玉家多了個英俊的小哥,這事很快就在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們間傳開了。
時下民風開放,前後有幾個膽大些的姑娘以求藥的名義上門來,實是為了觀賞美男。
柳玉早已準備好了說辭︰這是我遠房表哥,來尋我來了。語氣間再透著點曖昧,古時候表兄妹間是可以通婚的,于是柳玉小院門口,碎了一地的少女心。
當然,她們也沒有深究,為什麼是表兄妹,面貌相差會如天壤之別。
對此,陸歸殊只是握著一卷書,倚在門框,似笑非笑的看著。
柳玉對于毀人清譽這一事毫無愧意,只是在又打發了一個花痴的小姑娘後,朝陸歸殊招招手︰「來,繼續下棋。」
十余日後的一天清晨,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柳玉照例端著熱氣騰騰的早餐站在西屋門口,輕輕叩了叩門,卻意外的發現門是虛掩著的。
柳玉一愣,隨即推門而入,卻見床上被子整齊的疊放著,屋內空無一人!
唯有臨窗的木桌上,一只通體翠綠的玉佩鎮著一張一百兩銀票和一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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