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吃力的招架著,腦中急速旋轉,思考月兌身的對策。♀
她瞥過地上漸漸沒了聲息的流氓甲,借著格擋的動作,忽然彎腰從地上拽起流氓甲,擋在身前,成功避免了兩把穿胸而過的短刀。
流氓們見柳玉又拿流氓甲當擋箭牌,突然有些顧忌了。因為之前能不管流氓甲,因為那是柳玉造成的傷害,與他們無關,現在流氓甲身上又多出兩道他們造成的傷口,這萬一流氓甲要是真死了,可是會查到他們頭上。
這有所顧忌,下手的動作自然就沒方才那麼凶狠了。柳玉乘此機會把流氓甲的身體用力推向前方的流氓們,在流氓們猝不及防接住流氓甲之際,她又瞄準了機會,從包圍圈那一點疏漏的縫隙中沖了出去。
「那小娘們跑了,快追!」
柳玉捂著受傷的肩膀,在青石小巷里跌跌撞撞,她頭一次覺得這短短的幾十米路會如咫尺天涯,可望而遙不可及。
身後凌亂的腳步聲漸漸逼近,柳玉又拐過一個彎,踉踉蹌蹌中踩到一片濕濡滑膩的青苔,她「砰」的摔倒在地。
完了!此時此刻,柳玉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就在她剛想絕望地閉起眼時,卻看到自己正對著一扇半掩的門。
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她心中又燃起了一點希望,眼角余光瞥見身後那些流氓還沒追上來,便手腳並用地爬了進去,而後用力關上門,身體重重壓在了門上。
「都跑快點,讓她跑了那兩百兩銀子就飛了!」
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響,柳玉屏住了呼吸。涔涔冷汗和從傷口中不斷滲出的血水混在一起,濕透了她的衣服。
直到那腳步聲完全消失,柳玉才閉眼喘起了粗氣。
「相公,後院是什麼聲音?」前方的屋子里倏地傳來一個女聲。
不能讓人發現!才稍稍放松的柳玉瞬間又繃緊了神經,她又扶著肩膀,艱難的站起身,眼前卻因為失血過多而開始發黑。♀
不能倒在這里。柳玉咬咬牙,摔門而出,磕磕絆絆就往小巷口走去。
「相公,你快出來看看,這里怎麼有血。」就在柳玉離開後不久,一個婦人打開了後門。
夜色已降臨,此時人們多在吃晚飯,路上的行人只有寥寥幾個,柳玉雖然走得搖搖晃晃,但她身上的衣裳色深,加之夜色濃重,並沒有被人看出異常。
由于失血過多,她的腦子開始變得昏昏沉沉,只憑著一股信念在支撐著她往前走︰她要回驛站!
但她心中的疑惑卻始終未曾散去,她在滄州城並不認識別人,能知道她的名字和行程,只會是車隊里的人。
是誰如此恨她,想置她于死地?去書齋是她臨時的決定,只有郁立若和祁莞知道,會是她們嗎?柳玉只覺得痛疼欲裂,但是不管是誰,就目前而言,驛站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鄭婆婆絕不會讓她出事。
柳玉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她恍恍惚惚看見驛站那飄揚的旗幟,才把心中一直憋著的那口氣吐了出去。
終于到了。
沒有了信念的支撐,柳玉眼前一黑,倒在了驛站正門前。
……
「婆婆,我來看看柳玉。」
「進去吧,小聲點。」
我死了沒有?柳玉迷迷糊糊撐開眼,待適應了甫睜眼的不適後,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郁立若那雙飽含關切的眸子。
「婆婆,柳玉醒了。」郁立若見柳玉睜開了眼,欣喜的喚道,她又殷殷切切問道︰「你感覺如何?可有哪里還痛的?發生了什麼事?」
即便不動,柳玉也能感覺到從肩上傳來一陣一陣抽搐的疼痛,可能是傷到筋骨了,她苦笑著想搖搖頭,卻又牽動了傷口,她聲音沙啞道︰「我既然醒了,便無大礙,只是現在還乏得很,你……」
郁立若冰雪聰明,柳玉的話還沒說完,她便會意,連聲道︰「你沒事了就好,可嚇死我們了,你先歇著,我去和祁莞她們說你醒了。」
柳玉輕輕點頭,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郁立若走後,鄭婆婆立馬就進屋來了。她先仔細端詳了一會柳玉的臉色,確定柳玉真的無礙後,忽然一手拍向自己的臉,羞愧的嚷道︰「是哪個天殺的把小姐害成這樣,萬一小姐真有個三長兩短,老身回去後可怎麼向夫人交代喲。」
「婆婆,我沒事了。」盡管柳玉現在十分的乏累,但還是強撐著精神,「我昏睡了幾日?」
「昨日有姑娘發現小姐倒在驛站前,可嚇死老身了。」鄭婆婆愁眉鎖眼,她憂心忡忡問道︰「小姐,你遇到了什麼事?到底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柳玉閉了閉眼,昨日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她沒急著解釋,先問了一句︰「婆婆,姐姐可曾吩咐你要听我的?」
鄭婆婆已經人老成精了,她一听柳玉這話,便知道此事有重大的隱情,當即嚴肅的點了點頭。
「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柳玉緩緩吐出這一句,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如雲般翻涌著莫測的情緒,「是車隊里的人。」
「小姐可知道是誰?昨日趙捕頭已經向知州大人匯報情況了,一會小姐若是有精神了,老身便讓趙捕頭過來,小姐且與他說說。」鄭婆婆不愧是比柳玉多活了幾十年的人,她听到如此出人意料的消息,卻不慌不亂,起身為柳玉倒了一杯水。
柳玉潤了潤唇,繼續道︰「是誰我還不知道,這事你且不要透露出去,趙捕頭那我自有說法,明日便繼續啟程吧,讓我先與你乘同一輛車。」
那想置她于死地的人,這次沒有得逞,想必是不會罷休的。柳玉想做的,就是拖延時間,且不能打草驚蛇,那人必然還會有第二次行動,那時,就是她報仇的最佳時機。
這語氣與夫人何其相似,鄭婆婆深深看了柳玉一眼,而後垂眸斂眉,恭敬謙卑,「是,小姐。」
見柳玉又閉上了眼楮,鄭婆婆慢慢退出房門,看向樓下廳堂中眾姑娘的眼中,閃過一絲陰戾,壞夫人事的人,決不能留!
柳玉昏昏沉沉睡去,醒來時,屋內一片漆黑,夜色已沉。
她又在床上躺了一會,事實上,她只要稍微動一動就會徹骨的疼,根本無法起身。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房門忽然被打開了,兩道黑影走了進來,柳玉艱難的偏過頭,氣弱聲嘶,「誰?」
屋內的油燈被點燃,昏黃的燈光對于柳玉而言卻非常刺眼,她不由眯起眼,來者是郁立若和李洳。
郁立若端著一碗煮得糜爛的肉粥,濃郁的肉香混著米飯的香氣頓時就溢滿了整間屋子。她移步到床前,把粥放在矮櫃上,小心翼翼扶著柳玉坐了起來,輕言軟語道︰「你餓了吧?這是李洳親自去廚房煮的粥,來吃點。」
盡管郁立若的動作十分輕柔,但還是牽扯到了柳玉的傷口,她暗自忍住疼痛,不動聲色笑道︰「多謝你們來看我,這粥可真香,看來我是因禍得福,不然都沒機會吃到如此美味的肉粥。」
李洳抿嘴一笑,嗔道︰「既然謝我們,那就把這粥吃了吧。」
「還要勞煩你了。」柳玉對郁立若歉意笑了笑。
郁立若用湯匙拌了拌粥,舀起一勺送到柳玉嘴邊,嘴角漾著溫婉的笑意,「你已經一天一夜未曾進食了,慢些吃。」
柳玉就著她的手,一口一口輕輕吞咽,直到半碗粥下肚時,在一旁靜靜看著的李洳好像想起了什麼,忽然一拍手,道︰「我剛剛煮粥的時候順便把大夫開的藥一起煎了,卻忘記拿來,不知道煮干了沒有。」她邊說便邊往屋外走,「我去看看。」
等她端著藥湯回來時,那一碗肉粥已經見底。
「大夫囑咐這藥一定要在吃完飯後再吃。」李洳柔柔的把藥放在床頭邊的矮櫃上,拿起湯匙作勢就要舀起一勺。她單薄如紙的身體坐在床邊,面色和柳玉一樣是病弱的蒼白。
「我自己來吧,這只手還是能用的。」柳玉虛弱笑了笑,伸出沒受傷的右手端起乘藥的碗,李洳比她還像個病人,實在不好意思讓她來喂自己。
柳玉啜飲了了一口,藥湯苦澀的味道瞬間侵佔了舌尖每一個味蕾,令她重重蹙起眉。
「才喝了那麼一大碗粥,這藥我一會再吃吧。」柳玉放回碗,面上的笑容淡了許多。
李洳卻愁眉苦臉道︰「大夫交代這藥一定要在飯後吃下去。」
郁立若也點頭稱是。
柳玉眨眨眼,顯得有些調皮,她微揚起語調,「可是大夫也沒說是在飯後多久需要吃下去呀,我實在吃不下了。」
李洳張了張嘴,復又閉上,神色隱現焦慮。
「姑娘們別在這打擾柳玉休息了。」鄭婆婆如救世超人降臨,解救了柳玉,「那藥我會叫她吃的。」
「那藥一定要吃,苦是苦了點,可是良藥苦口利于病。」李洳遲疑了會,還是跟著郁立若離開了。
鄭婆婆掩上房門,碎步走到床前蹲下,「小姐感覺可好些了?這藥是請了城中最有名的大夫開的。」
柳玉疲倦的揉了揉眉,聲音中有不易覺察的冷意,「把這藥倒了,等夜深無人的時候你再照著方子重新煎一碗。」
「難道這藥……」鄭婆婆遲疑不定的看著矮櫃上的藥湯。
柳玉也看著那碗藥湯,淡淡道︰「沒毒,只不過是有人多加了一味藥材進去。」
這碗藥是普通的四物湯,本來這四物湯是補血的良方,但卻被人加了一味藜蘆,中藥中有相克的藥物,若是兩味相克的藥材放在一塊,便會產生毒性。故而歷代的大夫們把這些藥材統計起來,編成易記的詩,名為十八反,這藜蘆就在其中。
只要是大夫都不會犯這種最基本的錯誤,是誰把這藥加進去的?柳玉暗暗思忖,會是李洳和郁立若嗎?如果是,那她們為什麼要害自己?一連串的疑問一個接一個蹦了出來,砸得柳玉一陣頭疼。
鄭婆婆立即道︰「老身這就去查查煎藥的時候有誰進了廚房。」
柳玉頷首,「不要打草驚蛇,順便讓趙捕頭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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