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看她那麼柔弱,沒想到卻是蛇蠍心腸。」
「是啊,你們說柳玉也沒惹她啊,為什麼她要害柳玉呢?」
「嘁,誰知道吶,還好她被發現了,不然誰知道哪天就輪到我們了。」
「嘿,柳玉來了……」
餓……
李洳渾渾噩噩地躺在柴堆里,木柴尖銳的稜角硌得她渾身生疼,卻因雙手被縛在身後而無法移動半分。
耳邊窸窸窣窣傳來極微小的動靜,她撐開眼,卻看見腿邊出現一只探頭探腦的黑色動物。
有老鼠!
李洳驚惶失措,嚇得不住踢動雙腿,尖叫道︰「啊!走開,走開!」
耗子被她突然劇烈的動作嚇得一驚,哧溜鑽進了她身下的木柴縫隙中,李洳背上發寒,寒毛倒豎,更加劇烈地掙扎扭動起身體來。
「有耗子,這里有耗子!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她像一條擱淺的魚一般,不住地翻滾,尖銳的木刺劃破了她柔女敕的臉頰,頭發更是完全散開了,狀似瘋婆。
木門「吱呀」一聲,被緩緩推開,又被緩緩關上,一個窈窕的身影靜靜站在那,面無表情地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李洳。
听見開門聲,李洳欣喜的認為是來放她出去的,便不顧形象努力扭正身體,企圖讓自己能看清來人的模樣,邊扭她邊高聲喊道︰「快放我出去,我是無……怎麼是你!」
柳玉淡淡地看著李洳目眥盡裂的表情,往前走了幾步,停在她身旁,蹲,似笑非笑道地反問︰「怎麼,很奇怪嗎?」
「你想干什麼?」她來想干什麼?難道想就在這里把自己……
李洳驚恐地瞠大眼楮,又開始挪動身體,妄想讓自己離柳玉遠一點,再遠一點。
柳玉悠悠拋了拋手中還散發著熱騰騰香氣的饅頭,微笑道︰「我來給你送早膳。」
見李洳又挪了挪,面如土色地盯著自己手里的饅頭,柳玉樂了。她一只手拿著饅頭,另一只手慢悠悠從懷中拿出幾個小紙包,攤在地上,笑得肆無忌憚︰「這個吃下去可以讓你死的毫無痛楚,卻會七竅流血狀如惡鬼,這個,雖然有點痛,但死狀會稍好一點,這個可以讓你如萬蟲噬骨般痛上三天三夜,卻能讓你死後不腐,這個……這幾種藥你喜歡哪一種?我若是想殺你,你早就不知道在哪投胎了,只可惜你還配不上我的藥。」
柳玉平淡的面容因這個笑而略染邪魅,在李洳眼中卻化成了地獄萬丈深淵之中爬出來的索命羅剎。
只見柳玉又把紙包收好,把饅頭放在地上,而後站起身,用腳尖把饅頭輕輕踢到李洳面前,她的嘴角含著譏笑,墨黑的眼底卻古井無波,俯視著這個披頭散發,貌似女鬼的女子,「在這睡了一晚也挺累的吧?吃個饅頭墊墊肚子,馬上就要啟程了,可別再暈車了。」
說罷,柳玉轉身就要開門,縱然李洳想置自己于死地,但見到她現在這副淒慘的模樣,心里卻無悲無喜。她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她們之間的恩怨也已經了結了。
「等等。」李洳忽然叫住了柳玉,她原本柔潤的嗓音變得異常沙啞,「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害你嗎?」
柳玉的動作頓了頓,卻沒回頭,她淡淡道︰「這個已經不重要了。」
是啊,已經不重要了。自己接而再,再而三地想置她于死地,不論最初的原因是什麼,這都已經結下了不可挽回的仇恨。李洳深信,柳玉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毒死自己,但是她卻步步算計,讓自己眾叛親離,名聲掃地,如此深的心機,令人膽寒。
李洳瞬間癱軟在地上,絕望地閉起眼楮,心中原本如發酵毒沼一般的怨氣,頃刻間便變成了對柳玉深深的恐懼。
當初她若是不因為那一點子虛烏有的事而陷害柳玉,或許現在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不,若當初柳玉沒有逃回來,或者自己耐點心,不那麼急切地給她下藥,就不會有今天這個下場了。
一步錯,步步錯。
李洳心中的悔恨柳玉不知,也與她無關了。因為她又有新的問題要愁,自己當初夸下海口要寫下數百種藥材,這可是一項巨大的工程,要不,自己刪減刪減一點?
離啟程還有一會時間,柳玉在客棧內繞了一圈,甚至連屋頂都爬上去了,卻始終沒見到樂正璋的身影,隨便問了個衙役才得知,樂正璋一早便獨自離開了。
車隊又浩浩蕩蕩的啟程了,目標︰京城。
李洳被綁起來,丟在了向客棧掌櫃要來的牛車上,掛在了車隊最末,在馬蹄踐踏起的漫天揚塵中,顛簸前行。
轉眼,京城便近在眼前。
柳玉挑起車簾,仰望著這座比之滄州城又巍峨數倍的國都,其綿延的城牆望不到盡頭,高大的城門之下有兩列重甲士兵把守,嚴格審查每一個進京的百姓。
趙行明在出示令牌和文後,車隊便緩緩進了城。
街道寬敞得足以讓四輛馬車並肩而行,兩旁商鋪鱗次櫛比,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祁莞從車窗內探出頭,興奮地四處張望,睜大的杏眼里閃著孩童般的好奇。
看了一會,她又縮回頭,激動地對坐在她身旁的梅玲月指了指窗外,又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嚷道︰「你看外面可熱鬧了,你看看嘛。」
「嗯。」梅玲月瞟了眼窗外,淡漠地應了聲。
祁莞滿意地收回手,又自顧自探出頭打量這繁華的市井。
柳玉慵懶地靠在車壁上,見到這幅畫面不由莞爾,祁莞不知怎的居然這個冰美人如此熱情,起初梅玲月還把她當成塊木頭視而不見,但漸漸被祁莞弄得不耐煩了,也會偶爾應她一聲。
「這就是京城了。」郁立若也轉頭看向窗外,似是感慨道。
車窗外的景色不斷在倒退,兩旁的行人也逐漸稀疏,規整有序的樓堂館所也被高牆灰瓦所取代,每行一段路程,便能看見一扇高大肅穆的朱門,門上寫的居然是「將軍府」「尚府」等字樣。
她們離皇宮越來越近了。
柳玉和郁立若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就連祁莞也安安靜靜坐了下來,梅玲月卻依舊是那幅波瀾不驚的樣子。
車隊漸行漸緩,最終停在了一座龐大的官邸前,隨著婆婆的一聲令下,已成習慣了的姑娘們,便背著包袱陸續從車上跳下,有序地排起了隊伍。
高大的朱門之上,懸掛著「司宮府」匾額。匾額之下,趙行明正與一位衣著繁飾華美,神態端莊的婦人交談,從他恭敬的神情來看,這位婦人的地位必然不低。
柳玉老老實實呆在隊伍中游,卻仗著自己眼力好,望見趙行明與那婦人交談後,便上馬領著一眾衙役,趨著空無一人的車隊,往另一個方向行去。
「跟我來。」那貴婦人淡漠地掃了隊伍前兩位婆婆一眼,便轉身款款走進朱紅大門里。
鄭婆婆回頭瞪了瞪眼,惡聲惡氣道︰「別愣著,都跟上!」
司宮府內,方磚圓柱,沒有絲毫繁余的贅飾,無處不透著規整的大氣,就連庭內零星的樹木,也是高大挺拔,彰顯著官邸的威嚴肅穆。
那婦人領著眾姑娘走到一個寬敞的院內,也沒吩咐什麼,只是淡淡看了看兩個婆婆,吩咐道︰「你們跟我出來。」
眼看那三人消失在門口,姑娘們站在原地老實的等待。
一盞茶時間過去了……
又一刻鐘過去了……
原本安靜的人群中出現了輕微的躁動,顯然姑娘們都已經失去了耐心。
祁莞小聲嘀咕︰「她們該不會就把我們扔在這不管了吧?」
柳玉心中也升起疑惑,卻本能覺得有蹊蹺,于是按捺住心中的不耐。
倒是有些姑娘耐不住性子了,在離柳玉她們幾丈外,戊姑娘忽然大聲說道︰「都這麼久了婆婆她們還不回來,不如我們先去把行李放好吧。」
這話說出了許多姑娘的心聲,于是有一個帶頭的,平素和戊姑娘相好的姑娘便同她背著包袱挑了一件坐北朝南的屋子進了去。見最好的一間屋子已經被挑走了,其余原本就按捺不住的姑娘便也匆匆選了屋子。
這時,姑娘們間所形成的小圈子就都一目了然了。相對于其它姑娘,柳玉這個小圈子的人數就明顯少了些,只有她、郁立若和祁莞,姑且再加上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冰美人梅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