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侯听得一驚,卻不敢有異議,忙道︰「卑職謹記!」
「宮大人的傷如何了?」頓了一下,平陽侯轉了話題道。
而長榻上的人這時也調息收功,猛然睜開的眸子里,盡露邪魅狂狷。深色泛黑的眼瞼明顯,眸光朝平陽侯一瞄間,平陽侯只覺一股陰媚之氣襲來,不禁一怔。忙忌憚的垂下頭去,不敢與其直視。
「你找來的藥不錯,可是,卻不能治我的根本!」宮笑淡淡的說,聲音磁中帶著一點啞,給人一種雌雄莫辯的感覺。
「你都不能解這種毒?」長椅上的男子開口問道。
「能我又何必拖到今日!」宮笑沒好氣的說,而後眸光不禁陰暗了幾分︰「看來,只能想辦法請那個小丫頭來一趟了!」
「這可不太容易,哥舒瑜原先不離她左右,如今雖然放她在府中,但是戒備卻甚至森嚴。你想再如同上次般潛入,怕是不可能的!」長椅上的男子說道。
「哼,何必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百里根本不能耐我何!」宮笑不以為然的說,抬手輕勾鬢間一縷發絲,神態間不禁多了幾分陰柔。
「可是,你也佔不了他多少好處?何況,你還忘記一個人了嗎!」男子道。
宮笑眉峰皺起︰「多了誰?攝政王妃那幾個飯桶嗎?除了百里邪,其余的,我隨便一只手就能摁死!」
「你摁死哥舒璟給我看看,你不知道攝政王府奇人異事暗藏,誰知道哪一個是誰替代了誰呢?」男子奚落。
宮笑一愣,卻是沒好氣的瞪向暗處︰「就是你也不敢說摁死哥舒璟這話吧,我還沒有自詡能夠超過你!」
男子沒有否認,頓了一下又說︰「你不覺得太久沒有見到寧無歡了嗎?」
「寧無歡?那個守財奴!」宮笑眸光一動,先是眯眼而後又勾起一抹笑︰「你不說,我倒是忘記了!那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呢?」
男子卻是陷入沉默,一時並不回答。
「侯爺侯爺!」正在這時,一陣低低的喚聲傳來。
彎腰站在一旁的平陽侯眸光一閃,忙快速往暗室外退了出去。
「侯爺,您在里面嗎?」周管家敲了好幾聲後不聞回應,不免著急,正想推門進去看看,就隱約听見書房內一陣異響。
「什麼事?」正在這時,房門推開,平陽侯走了出來。
「侯爺,您在吶!快——江府的人找上門來了,舅夫人與老夫人見了侯夫人就動起了手,老奴們都勸不住啊!」
平陽侯听罷皺眉,忙大步跨出了房門。而事情緊急,周管家也顧不上听見的異響,和平陽侯為何這麼晚才開門,忙就跟了上去。
——
「全部退後,都到亭子那邊去!」殷璃飛手里舉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黑球,站在湖邊,對著身邊的人喊道。
琉玉等人立即就往後退出老遠,眼楮滿目疑惑好奇的看著殷璃飛。
「準備好了?」殷璃飛又轉身對身邊的哥舒璟開口。
「嗯!」哥舒璟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小石子輕應,眼楮卻是望著前方。
「我盡量往遠了丟,等會兒在這火蒺藜落水之前,你截住就成!」殷璃飛說道,「我開始嘍!」
話音一落,殷璃飛做出投射的動作,而後運用內力奮力將手中的東西往前面的湖面上丟去。
哥舒璟眸光平靜的看著被拋出去的火蒺藜,堪堪在火蒺藜沿著水面劃出很遠,因為月兌力而要墜水時,手中石子輕輕一彈。
「轟隆」——
緊接著,一道石破天驚的巨響聲起,哥舒璟扶住殷璃飛就往後退出數仗遠的距離。湖水因為這爆破揚起半天的水花,待兩人在涼亭里站定,再同時回首,只听嘩啦啦的湖水慣性降下,仿佛傾盆大雨。
「有沒有傷著?」哥舒璟第一時間問道。
「沒有,我很好!」殷璃飛忙道,下一刻眸光一亮,笑道︰「嘿嘿,這湖里還有魚啊!」
「好多魚啊!」亭子里的桂早眸光也是一亮,拍著手大笑,「殷姐姐,你這個捕魚的方法真不錯,就是有點太嚇人了!」
「捕魚?哈哈」殷璃飛听罷忍不住大笑出聲,卻沒有解釋。「好,今晚就吃全魚宴,琉玉,帶人去將魚都撿起來。然後多做一點魚湯出來,本妃和王爺親手捉的魚,就當犒賞大伙了!」
「謝王爺王妃恩典,奴婢這就去收拾!」
謝過恩,琉玉笑著領命,帶了身邊的幾個丫鬟和家僕忙走了湖水落定的湖邊。
見得眾人都興奮的跑過去撿魚,殷璃飛便看向身邊的哥舒璟,卻見哥舒璟眸光還在遠處的湖面上,眸光明亮如星辰。
「怎麼樣?」殷璃飛開口問道。
哥舒璟聞聲回過頭來,看殷璃飛的眼神更亮,不禁問道︰「你腦子里究竟裝的都是些什麼,居然能夠造出這麼神奇的東西?」怎麼也沒有想到,以為她玩樂的東西居然能夠造成這麼巨大的威力。
雖然距離遠,但他清楚的看見,被炸上岸的魚,有的身上還被損傷。想來是那天看她制作時,塞進去的一些鐵渣滓造成的。
「這話听起來好像是在夸我,可是方式有點奇怪?」殷璃飛眨巴著眼楮笑說。原來她是猶豫要不要造出這樣的東西來致使生靈涂炭,但經過那天中蠱事件,還有最近中州的不斷軍情後,她的猶豫便一天天被打消。
縱使她不是殘忍無情的人,但是也改變不了西蠻人侵略北齊的事實。自古以來,沒有一個侵略者是受歡迎的。不是生性殘暴自私,誰會掠奪他人土地,殘殺他人父母妻兒?
如果那天她不是自己控制力可以,自己又會懂藥,怕早就去見了閻羅王,和她這兩世唯一的,卻也是疼寵的她已經舍不得放手的夫婿說拜拜了!
西蠻人用蠱讓北齊將士手足之間互相殘殺,攪的超綱因此動亂的行為實在太過惡毒!別說她現在是想幫哥舒璟趕走他們,就是直接殺到他們老家去,都不覺得是錯!
正在這時,感覺臉頰傳來濕熱的溫度,殷璃飛一訝。下意識回頭,哥舒璟卻已經站好︰「這樣如何?如果不夠的話……」
「討厭,這麼多人呢!」殷璃飛下意識抬手捂臉,臉頰瞬間緋紅。忙快速看向四周,看有沒有注意到他們。見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湖邊的魚吸引去,這才嗔惱的看向哥舒璟︰「沒個正經!說的我好像色欲燻心,因為貪戀你的美色才做這些事的一樣!」
哥舒璟彎唇而笑,並不答話。
笑得殷璃飛心底發毛,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做什麼笑成這個樣子?有話就直說!」
「沒有,飛兒說什麼便是什麼!」哥舒璟很乖順的回道。
殷璃飛睨著他,就覺得他肚子里是不是又有什麼壞點子了︰「好了,咱們回書房去吧,我將里面需要的東西寫下來給你!」
「不必了!」哥舒璟卻站著不動。
「為什麼?」殷璃飛詫異,以為哥舒璟不想用這個火蒺藜。
「這東西太過奇詭,如果不甚落在敵人手里,對咱們有害無利。所以,還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哥舒璟道,仿佛是猶豫了一下又說︰「而且,如果讓西蠻人知道,這技術只有你懂,他們便不敢再輕易傷害你!雖然我不願意有個萬一,但若有的話,也能保你性命無憂!」
有時候雖然說懷璧其罪,但如果璧與人合一,那麼便會被等同珍惜了!
殷璃飛見得哥舒璟認真關切的神色,眸光微動︰「那總要制作出來啊,不可能不告訴別人的!這用于戰事,東西需求量會很大的,不是我一個人制作一兩個就可以了!」
「殷家的藥廠里,你不是分了幾道秘密工序,這個東西能否也一樣了辦呢?這個不急的,可以慢慢商量,如今中州那邊的情況暫時穩定住了!」哥舒璟說。
「這樣啊,可能有點麻煩,不過我想想看吧!」殷璃飛點頭。
「對了,那個昨夜後來睡了,忘記問你關于平陽侯的事情!」頓了一下,殷璃飛恍然想起什麼便問道。
「邊走邊說!」哥舒璟一手攬過殷璃飛的肩膀,便往亭子另一頭連接的走廊而去。
「昨天我想不通啊,你將人弄暈了放一起,卻為什麼挑中平陽侯的佷子?哥舒奕不正在沙場上面,要是知道家里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不會心有芥蒂嗎?」殷璃飛疑惑道。
「你沒有發現,平陽侯夫人幾次都未曾出席各類宴會了嗎?」哥舒璟淡淡的反問。
「好像是啊,不過這有什麼關系嗎?」殷璃飛納悶,「而且上次見她就感覺不是一個省油的燈,說的話做的事情都讓人厭惡,不見更好!」
「也只有你能說不想見她,她沒有資格抵觸你!」哥舒璟說道!
「啊?」殷璃飛詫異的側眸抬頭看哥舒璟,對上哥舒璟垂下的眸光後,有什麼快速的閃過腦海。
「你不會說,特意弄的這一出陷害的戲,是為了給我出氣吧?」殷璃飛驚訝的問。
「怎麼能說是為夫陷害呢?他那佷子是自己去的後院,一個外男進得後院本就違禮。那名舞姬也是自己去的廂房,只不過認錯了人。再最後,所有人都看得出是平陽侯的佷子故意撕毀那舞姬的衣衫!開口量刑的也是皇兄!」哥舒璟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陳述。
殷璃飛听罷眸子里靈光閃爍,跟著笑道︰「今早你上朝的時候我听說,江家的人都不敢去收尸。噢,嘖嘖,應該只剩下零碎的骨頭了!然後江家老夫人與媳婦有氣無處撒,就沖去平陽侯府鬧。將她們好心辦錯事的姑子給打了一頓,手腕和腿都折了,平陽侯夫人如今正躺榻上申吟呢!後來使人到咱們藥堂去買特效傷藥,結果沒有買著,差點把咱們鋪子給掀了呢!」
「有這回事?」哥舒璟淡聲問,卻並不在意的樣子。
殷璃飛撇嘴︰「嘖嘖嘖,夫君大人真是神機妙算,隨意的一撥弄,就弄出這麼一個借刀殺人的連環計來!」
「然後呢?」哥舒璟挑眉問。
「然後啊?然後什麼啊?」殷璃飛眨巴著無辜的大眼,一臉懵懂。話音方落,就感覺身邊陰影蓋下。
殷璃飛早有準備,猛然自哥舒璟身邊跳開咯咯笑道︰「你自己都不承認是為我對付那些人,還想要我有什麼表示啊?」
「那你承認嗎?你既覺得開心了,又認為是我特意為之,難道不應該有點表示嗎?」哥舒璟抬手捉回殷璃飛笑問,見得她笑嫣明暖的樣子,感覺只要多看她一眼,每一天便都能心情舒暢。雖然知道她聰明,但如果可以,他並不希望她沾染太多大宅門內的污垢。所以,能夠承擔的,他都盡量為她承擔,撫平前方道路!
「這是什麼邏輯?」殷璃飛好笑的反問。
「璟氏邏輯!」話落,直接將人拉到了小樹叢後。
「喂,光天化日之下啊……」殷璃飛抗議無效,直被吻了個暈頭轉向,在差點走火時終于被放開。
好不容易月兌離「魔掌」,殷璃飛便忙去了庫房听這次宴會結束後的賬目。哥舒璟便一個人去了議事廳,剛進議事廳,便看見桌案上置放的盒子。
哥舒璟看了一眼那漆黑的突兀的盒子,慢步走了過去。
「一萬兩!」才靠近桌邊,就有一道聲音從隔著的屏風後傳來。
「那也得看看你給的東西值不值!」哥舒璟說著抽掉盒子上面滑動的蓋子,便露出里面盛放的一些紙張來。
立即就有一條人影自屏風後大步邁了出來,不滿的抗議︰「怎麼不值呢?你要知道,小爺……我為了拿這手資料,可是九死一生啊!想我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第三大殺手,接比單子都不止這個價格,何況這次是陪上我自己的小命呢!」
哥舒璟頭也未回,只淡淡的道︰「你不過佔了一個身為溟樓人的便利,這些資料,想必就算我跟你買,你也早就銘記于心了!就沖你之前擄劫本王的愛妃這件事,就足以說明,你們溟樓殺手之間也互有爭斗。掌握彼此的優缺點,想來是必然!否則的話,本王都覺得就你這智商,原來恐怕連一千兩的身價都混不上!」
寧無歡被說的眸光一閃︰「那,那我也是費了腦子將東西寫下來了啊!而且,溟樓內有規矩,不準互相出賣。否則的話,溟樓樓規可不會客氣。」
「百里跟本王說這話,本王還能信他!你?哼!」哥舒璟直接冷嗤,抽出盒子里的紙張,只快速翻了一遍便又放回盒子里。
「你這話可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啊!」寧無歡瞪著眼楮,一副受到踐踏的悲憤樣子。
「你若是還有人格可言,覺得本王還能用你?」哥舒璟睨了寧無歡一眼,沒有半分要口下留情的意思。
寧無歡被堵的一噎,自覺沒趣的切了一口︰「說話不用這麼刻薄吧,好歹我如今也算是你家下屬,你要知道以德服人,禮賢下士!」
「五百兩!」哥舒璟直接甩出價格。
寧無歡聞言不禁瞪大眼︰「誒,王爺大人,有你這麼砍價的嗎?一萬兩啊,你堂堂一個攝政王不是這麼摳門吧?!這這……這也砍的忒狠了吧!」一手捂著心口,又成了一副被傷害至深的模樣。
「你也知道本王是攝政王,不是財神王,也不是攝傻王!」哥舒璟冷嗤。
寧無歡被說的眼神閃了又閃,模了模鼻子後頹然道︰「誒,好了,怕了你了!東西你看過了,沒有問題,小爺……小的告退!」說話時還故作謙卑的朝哥舒璟拱手作揖。
「等等!」哥舒璟說道,「五百兩,說幾句話!」
一听五百兩,寧無歡就覺得憋屈,但想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尤其是說幾句,就多出五百兩,何樂而不為呢?于是只得吊兒郎當的雙手環胸往書桌旁一站︰「王爺有什麼話,盡管問吧!」
「本王看了你的資料,里面說到溟樓第一大殺手宮笑擅長蠱毒……而西蠻盛產蠱毒,你們溟樓的生意已經做到西蠻那麼遠了嗎?」哥舒璟跟著開口問道,漆黑的星眸靜靜的鎖在寧無歡的臉上。
寧無歡听得這話,眸光一閃,不過快速恢復,換上為難的表情說︰「這我可不能告訴你,我只能說,溟樓的生意很大很大!」
「這麼說,你們溟樓在西蠻真有分店了!」哥舒璟總結道!
「誒誒,我可什麼也沒有說啊,什麼分店啊?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說什麼!」寧無歡忙笑著分辯,卻自覺這話沒有什麼可信度。
「你听不懂沒有關系!本王再問別的,如今,在江湖上已有排名的溟樓殺手,也只差聶多命沒有出現了吧!」哥舒璟並不為難,緊接著又換了話題。
「她啊,我都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寧無歡語速緩慢的說,生怕自己又說錯什麼,給眼前這個詭計多端的男人給算計到。
「你資料上說,她無從聯系……如果不是你怕我買了她,而棄你不用,那就是她自己從不接單!」
「是這樣說的,沒錯!」寧無歡簡單的說。
「從不接單,還能在江湖上闖出排名。這說明,她不是不接,而是接的是內部的命令!」哥舒璟接著又問。
寧無歡听得這里,已經掩飾不住眼底的震驚,忙捂住嘴,一副打死也不敢再開口的決心般。
「如此高的排名,在你們內部,想來也只有樓主和副樓主之流才能使喚得動他了!」哥舒璟已經不需要寧無歡開口,自動自發的開口。
「如果她出現了,是否意味著,你們樓里更高層的人……又或者說,整個溟樓都已經攙和到了西北之爭當中來了?」哥舒璟後一句,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寧無歡听得這里,轉身就跑!
「看來,本王猜對了!」哥舒璟看著寧無歡奔走的背影,勾唇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