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之心散發著寒氣,越是接近它就越是寒冷。♀普通的人類不要說踫觸,光是這樣的接近就會被冰凍起來,但是撒克洛做起來就沒有那麼可怕。這太奇怪了,艾洛斯眯起眼楮打量他,他原本只是覺得他比一般人類強悍一點,但是現在,他恐怕要考慮一下這個人的種族問題了。
粘稠的血液滴在冰冷之心上的時候,就像璀璨的寶石蒙上了一塊厚重天鵝絨,那種柔和的藍色光芒黯淡了許多,隨著一滴滴又一滴的血液留下來,最後它變成了一塊漂亮精致的普通寶石,無辜地躺在艾洛斯的掌心。
撒克洛的血液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手里的那塊漂亮的寶石這會兒看起來無辜極了。
「冰冷之心是很強大的寶石,我的血只能暫時封存它……」撒克洛看了看艾洛斯手心的寶石,「如果你現在不使用它的話,最好馬上封存起來,要不然它馬上就會恢復原樣……」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那樣會樂壞皇都的皮草商人的。」
艾洛斯的手很快變回原樣,他看著那枚寶石,剛才那枚寶石還殺氣騰騰地打算冰凍他呢,現在溫馴地不像話。他看了撒克洛一眼,他很想告訴他,他既不會封存的方法,也不知道該如何使用它,于是國王傲慢地說︰「我還沒打算使用它。」言下之意就是要將這顆寶石封存起來。
撒克洛為難地看了看艾洛斯︰「我們沒有時間去找封存所要的藥材了,時間上不允許……如果您堅持要將它封存起來的話……」
「你要給我一大桶鮮血,」艾洛斯認真地說,「這樣我就可以隨時抑制它了。」
撒克洛倒吸一口冷氣︰「我的陛下,您顯然不知道一大桶的鮮血對一個人類來說意味著什麼!」他將「一大桶」這段重點念出來,反正他一共就這麼點血,一大桶就是要了他的命。♀
可是艾洛斯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一大桶血而已,再說,你又不是人類。」
原本還算愉快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零點,周圍的亡靈還沒有散去,更襯得這里陰森森的。
艾洛斯有點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偏偏頭,說︰「人類的血除了能誘惑下級妖魔以外沒有任何用處,能封存這樣強力的寶石的血液,不會是人類的。」
撒克洛自嘲地笑了一下。
艾洛斯這次眼神總算亮了一次,看到撒克洛的表情,無師自通地憂郁起來︰「原來你還不知道你自己不是人類,」他漂亮的金色眼楮里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同情與懊悔,「雖然你沒有什麼人類與別種生物的常識,但是我不應該這樣直接告訴你,恩波總告誡我,說話不能那麼直接……我向你道歉。」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個黑暗生物,撒克洛在心里嘆了口氣,艾洛斯身上有著黑暗生物完美的特質,自私又傲慢,對生命的藐視和對力量、權力、財富的渴求。但是他表現地如此直率,卻給人一種天真爛漫的感覺。
「對不起。」國王看到公爵不說話,鄭重地道歉,隨後又小聲問,「我需要寫悔過書嗎?」他的臣子犯了錯誤,除了按照刑罰懲罰以外,宰相恩波還要求他們寫悔過書給艾洛斯看,所以艾洛斯就這樣問撒克洛。
撒克洛板著臉,但是心里很想笑,最後嚴肅地告訴艾洛斯︰「不需要。」
艾洛斯松了一口氣,他到現在雖然認識字,但是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他真害怕撒克洛真的要他寫悔過書,那麼只能抓著恩波一起幫忙了。
「行了,這顆寶石我自己想辦法吧,」艾洛斯立刻轉移話題,像往常一樣拍拍撒克洛的肩膀。龍雖然是一種小心眼又錙銖必較的生物,但是對于別的生物就沒有那麼高的要求了。
「我有辦法,」撒克洛說。
「是什麼?」艾洛斯後退一步,將寶石握在手里,「你不會讓我去找教會吧?」
「當然不,」撒克洛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好歹也是黑暗生物,不要一遇到困難就想著求助光明之神的教會好嗎?」
xxx
拉里今年八歲。比起那些連自己年齡都不知道的流民,他還知道自己的年齡。
他從半年前開始跟著流民流浪,流民的日子相當艱苦,無論是哪個城鎮都唾棄他們,甚至驅趕他們,沒有人會可憐他們,連農奴都恥笑他們。因為他們都是可憐人,所以看見流民就會自然而然地升起一種優越感。拉里知道這個,因為自己以前就是這樣恥笑著流民,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這樣到處流浪的一天。
農奴是很可憐的,他們終生為主人的土地耕種,卻只換來睡覺的地方和一點兒黑面包,如果土地被出售或者捐獻給教會,他們很容易被賣掉或者無家可歸,他們不允許擁有自己的財產,所以他們也會成為流民。因此,在他們還是農奴的時候,就會放肆地恥笑和驅趕流民。
拉里不是農奴,他在成為流民之前的生活過得還相當不錯,比大部分下層階級的孩子要好的多,甚至還有可能去教會做牧師的實習生。他曾經是領主大人兒子的隨從,直到……他的主人死去。他就和他的父親過上了流民的生活。
半年,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大概不是特別漫長,但是對拉里來說,這是他到目前為止經受的最可怕的事情了。
所以,當他睜開眼楮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在夢里。
他和領主的兒子關系非常好,他們幾乎不分彼此,早餐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坐在寬敞的餐廳里吃,午睡的時候也是睡在一起,大概是因為領主沒有別的子嗣,所以對方感覺特別孤單的關系吧。
他看到了厚重的繡花床幔斜分著垂落在兩側,高挑的天花板上雕畫著精致的宗教畫,他的身體有些麻痹,手指都動不了,渾身就像散了架一樣。
但是被褥間薰衣草淡淡的香氣混合著太陽的味道讓他的精神完全放松下來,即使身體動不了,但是皮膚接觸到柔軟的衣料與床褥,干燥又舒適。
如果這是夢,最好永遠不要醒了。
流民的日子很辛苦,饑餓、瘟疫、骯髒、潮濕,就連陽光落在身上都是冷的,相比這些,遭受人們的嘲笑和白眼幾乎是無關痛癢的事情,那時候,他終于明白以前他嘲笑那些流民的時候,為什麼他們的表情是麻木而無關痛癢的——連下頓飯在哪里都不知道,哪還有時間去關心尊嚴問題。
拉里曾經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男孩,但是生活會磨礪一個人,在成為流民的那段時間里,自尊心變成了最便宜和最不需要的東西,信仰也是如此。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薰衣草的氣息讓他昏昏欲睡,他緩緩閉上眼楮,感覺自己仿佛墮入海中,暖洋洋的海水將他包圍,仿佛在母親的懷抱中一樣,寧靜美好。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艾洛斯猶豫地目送著那個男人離開。
「完全沒問題,」撒克洛公爵不明所以,「他父親既然將那個孩子賣給了我們,那孩子當然是我們的了。」
艾洛斯支著下巴站在窗口,看著那個男人蕭瑟的背影,忽然覺得人類很可憐,他們連自己的子嗣都會出賣。
「現在算是好的,在動蕩或者災荒的年代,很多人都會出售自己的孩子,甚至是配偶。」撒克洛看到艾洛斯的臉色有點陰郁,開導他說。
艾洛斯回頭看他,原本不滿的眼神變成了諷刺︰「我現在知道人類為什麼能控制整個大陸了,因為他們是為了能讓自己活下去,是連自己的子女也能拋棄的生物。」
撒克洛公爵顯然不知道艾洛斯會說出這樣的話,愣了片刻,他開口說︰「也許你不認同,但是不是每個人類都強大能保護自己珍貴的東西的。你可能覺得父親向我們出售自己的孩子是件很齷蹉的事情,但是我卻相信,他是認為自己的孩子在這里可以更好地生活才這樣做的。」
艾洛斯眯起眼楮,他忽然意識到這是撒克洛第一次這樣頂撞他,往常他對人類的評價的時候,就算他不贊同,也不過就是微笑著搖搖頭而已。
「人類有別于別的生物,因為他們會做出妥協和犧牲,為了愛,為了信仰。強大的生物將這個稱為懦弱,他們想要抓住任何想要的一切,並且相信自己有能力抓住一切。」撒克洛淡淡地說,「人類會審時度勢,而那些生物只有貪婪與傲慢。」
艾洛斯楞了楞,隨即臉上漲地通紅,憤怒地看著這個自以為是的人類︰「你說什麼?難道你認為黑暗之神之所以失敗,完全是因為人類懂得犧牲?!」
撒克洛沒有說話,他俊美的側影在陽光下有種平和寧靜的感覺︰「也許你覺得人類一無是處,既弱小又貪婪,但是人類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不是嗎?」
艾洛斯準備了一大堆理論來表現代表黑暗最強大的力量的魔神是如何的強大,但是當撒克洛說到魔神之戰的結果的時候,他那一大堆話一點也說不出來。
他冷淡地轉過頭︰「我又何必和一個連自己的子女都保護不了的生物爭執。」他說,然後轉身離開。
魔神之戰他沒有參與,但是他知道人類之所以能勝利並非是他們戰勝了魔神,而是因為魔神們都太過強大,無法容忍與自己實力接近的力量存在,他們太過孤傲與自信,所以讓人類撿了便宜。才不是因為什麼人類有什麼狗屁奉獻精神呢!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