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無聲無息的黑暗如此混沌,仿佛亙古的深淵,光是注視,就有一種靈魂都要被拖進去的感覺。
艾洛斯張大眼楮,卻依然看不出這些黑暗是從哪里進來的,殺氣騰騰且不懷好意地在他們不遠處匯聚。
「這、這是什麼東西!」艾洛斯緊張地一把抓住精靈王的衣袖,一副我只是普通人類的樣子。
精靈王拍掉他的爪子,看了一眼說︰「應該是黑暗屬性的東西。」
「好可怕!」艾洛斯不怕死地繼續抓住精靈王的袖子。
後者已經懶得拍他了,戲謔地看著艾洛斯︰「它和你可是一個陣營的,你們應該呆在一起相親相愛,而不是賴在我這里。」
艾洛斯不理會精靈王語氣中的諷刺,只是聚精會神地盯著那團陰影。這個陰影在星光的照耀下顯現出一種模糊又飄渺的感覺,但是這里的兩個人,誰也不會把它當做角落里的陰影,而且它正在從四面八方匯聚起來。
「快點做點什麼,光明結界什麼的!」艾洛斯搖著精靈王的手臂,黑暗越來越濃,也越來越大。
精靈王皺皺眉頭,按住他的手︰「別搖我了……如果我做出一個光明結界,你第一個就會被關在外面,那時候你就可以好好地觀察這個東西了。」
這時候,黑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凝聚,最後聚成一個一人多高的影子,影子在星光下慢慢地變得清晰,最後變成了一個人。
「黑暗之神在上!」艾洛斯瞪著那個人,「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是來找您的……」那個人四周看了一下,顯然對這個地方感到奇怪,他抬頭看了一下拱頂上的星辰,露出了「光明神真是偉大的造物主啊!」之類的表情,最後視線落在艾洛斯和精靈王身上——確切的說,是落在艾洛斯抱著精靈王的胳膊上。
「您怎麼了?」他疑惑地問,視線牢牢地粘在了艾洛斯與精靈王相連的地方。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艾洛斯激動地站起來,「你是怎麼回事?公爵大人!」
撒克洛茫然地看向艾洛斯,雖然不明白他說的意思,但是好歹看到那兩個人分了開來,于是語氣輕松起來︰「什麼怎麼回事?這話應該是我問您才對,您剛才怎麼忽然失蹤了?哈森像瘋了一樣到處找你,現在他可能去跟加百列要人了……哈森呢?」他轉了個圈,發現護衛隊隊長並不在這里,倒是這里森然肅穆的氣氛讓他有些奇怪,「這里是什麼地方?」
艾洛斯愣了愣,看起來公爵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出現的時候是由一大堆的黑暗組成的,他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
看到艾洛斯沒有回答,撒克洛公爵又看向精靈王︰「這位是誰?」
「他是誰一點也不重要!」艾洛斯走過來,伸手小心翼翼地踫了他一下,然後又推了他一把,「你知道……你是怎麼來這里的嗎?」
撒克洛原本堅定的黑色眸子在听到這個問題以後,也變得迷惑起來︰「我是怎麼來這里的?」他抬頭看了一下漫天的星辰,似乎在思考,最後一副挫敗的表情看向艾洛斯,「我也不知道,我只想著找到您,我覺得您似乎在某個地方,但是我無法到達,然後……我睜開眼楮已經站在了這里,而陛下就在我面前。」
這是艾洛斯听過最奇怪的事情了,他困惑地轉頭看向精靈王。
精靈王這會兒覺得自己變成背景了,所以當艾洛斯看向他的時候,他用不屑的語氣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如果是他的話,有這樣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啊。」趁艾洛斯還沒說話前,他又說,「我真奇怪加百列怎麼了,怎麼會讓你們兩在林谷里亂逛呢?光明神與黑暗神之前既不會有愛情也不會有友情啊!」
「這管神祗的愛情什麼事!」艾洛斯打斷他說,這個精靈王就是有種抓不住重點的才能,「為什麼他會這樣?」
「因為他跟你是一個陣營的啊,」精靈王理所當然地說。
「可他信仰的是光明之神啊!」艾洛斯驚訝地看了撒克洛一眼,立刻為他辯解道,「我知道他是一個人類和不知道什麼東西混血出來的,但是好歹他還有人類的部分啊!」
雖然艾洛斯一副站在公爵立場說事的凜然大義,但是用「不知道什麼東西」這樣的話,還是有點打擊到撒克洛了。
于是他抗議說︰「請別侮辱我母親!」他的父親是非常正常的人類,這會兒正在領地里養老,而母親……撒克洛承認她應該不是人類,但是,以「不知道什麼東西」來形容,也太……
「我沒有侮辱她啊,」國王茫然而正直地看著撒克洛,「可是就我看來,她的確種族不明。」然後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不要是牛頭怪或者食人魔之類的。」
「應該不是。」
說這句話的人是精靈王,他隨意地坐在平台上,卻顯得姿勢優雅︰「我想他的另一半血統肯定非常黑暗,甚至,有可能就是黑暗本身。」
艾洛斯愣了愣,然後小心翼翼地往精靈王那里蹭了蹭,好像撒克洛變成了一個隨時會發怒的暴君一樣。
撒克洛忍無可忍,一把抓住艾洛斯的胳膊,對著悠閑坐在那里的精靈王說︰「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別以為你是精靈,就可以這樣侮辱我,我從出生開始就是光明神的信徒,我的父親在我百日時請了教皇為我洗禮……」
「請別動怒,」精靈王柔聲說,他露出一個難得的微笑,「老實說,我不太清楚在人類間成長起來的黑暗種族是個什麼樣子,不過你看起來是個例外。」
他對艾洛斯笑了笑︰「你們不是一個陣營的嗎?」
艾洛斯輕輕地咳嗽了一下︰「他有一半人類血統。」
「我跟邪惡的黑暗種族一點關系也沒有!」撒克洛恨恨地申明。他受夠了這段時間的不對勁,在遇上艾洛斯之前,他隱藏地很好,對于正常生活來說,這種黑暗的力量並不會造成煩惱,甚至還會在一些關鍵時刻救他的命,「我沒有傷害過誰,也沒想傷害誰!我繼承了家族的姓氏,並且以此為榮!」
精靈王一副不解的表情︰「我沒有說你是邪惡的,你屬于黑暗,但是不表明你是邪惡的——別這樣生氣,我該告訴你,這是人類定下的規矩,你沒必要遵守。」
艾洛斯也安慰他︰「對啊,我們是一個陣營的,伙計,你沒必要遵循人類那一套,你看,就像螞蟻的規則不適用于龍,精靈的生活方式不適用與人類,我們無需理會。」
撒克洛愣了愣,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我剛才……怎麼了?」
「你由一團黑暗匯聚起來!」撒克洛將剛才的情形轉告給他,「我現在終于想起來了!在你封印我的時候,我看到你的身體里有一大堆的黑影,我不確定那是什麼……不過那些家伙就像餓了幾千年,連空間都被他們撕扯開了!」
「一團黑暗?」撒克洛迷惑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他能感覺到大理石的冰冷,也能觸模到艾洛斯的身體,一切感官都還在,他怎麼也不相信自己會由一堆黑暗組成,「我不明白。」
「我來解釋吧,」精靈王開口說,「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有別于林谷的另一個空間,也就是說我為了英靈殿的安全而將他們所有的靈魂搬到了這個空間——」他指了指拱頂上的星辰,「因為這個孩子身上有加百列的氣息,所以就不自覺地掉入了結界中的時空縫隙,來到了我所在的地方,而且不禮貌地在我床下啃寶石,都是口水!」
「請說重點!」艾洛斯尷尬地說,對精靈王鍥而不舍跑題的精神表示佩服。
「呃……我說到……對了,他來到了這里,」精靈王輕輕咳嗽了一下,繼續說,「而你,」他看向撒克洛公爵,「你追隨著這個孩子來到了這里,很少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空間與空間之間是相連的,或者可以說有很多空間都是鏡像的,所以很多空間的某一個地方會出現相同的景色。雖然空間是相連的,但是它們相連的地方非常隱蔽,有可能很大,也有可能很小。當然了,想要穿越空間,除了找到這些縫隙以外,還有一種更困難的方法,也就是將自己變得很小,小到……」精靈王比劃了一下,「比空氣的質量還要輕。」
艾洛斯驚訝地轉頭看向撒克洛。
「沒錯,比空氣的質量還要輕。」精靈王繼續說,「黑暗或者光明都可以辦到,所以在我們看來,你是由黑暗組成的,因為你不用像別人一樣尋找縫隙來穿越空間,而是隨心所欲地穿越,這與結界無關,因為你比空氣的質量還要輕。」
最後,他沉默了一會說︰「因為你就是黑暗本身。」
「我不明白,」撒克洛結結巴巴地說,說什麼他就是黑暗本身,簡直在摧毀他的信仰!他剛才還在想著,就算他是黑暗種族,也可以信奉光明神,加百列之前不是說過有過這樣的例子嗎!可是如果他是黑暗本身……
「這是我很久以前听到的一件事,」精靈王充分發揮了導師的天分,他習慣在人前扮演這樣的角色,「在人界的黑暗生物中,有一種強大的種族,它們的姓氏最為古老,在精靈誕生的時候,黑暗也應運而生,這種黑暗生物強大而傲慢,據說,他們的身體里流動的不是血液,而是黑暗……」
「這是什麼?」撒克洛冷聲問。
精靈王沉默了一會兒,墨綠色的眼楮看著他,既不是憐憫也不是冷酷,他平靜地說︰「是魔神,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