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權叔說七兒是王墨救下的孤女,可自那日在白果嶺看到司馬穎議事絲毫不避諱她,疏桐對她便有些不放心了。♀
「姐姐,我們回來了。」
兩人正在院中為琴匣僵持時,王墨和雲羅便回來了。
看清疏桐手中抱著琴匣,雲羅頓時樂道︰「姐姐要撫琴?太好了,可以飽飽耳福了。」
疏桐和七兒對雲羅的話都沒有回應,只是齊齊側目看向王墨。
王墨笑道︰「難得夫人今日有這般興致,就都去客棧茶室小坐片刻吧。」
听聞王墨應允,七兒方退開一步,給疏桐讓開了道路。
客棧的茶室位于臨江的二樓。這個時辰正是客棧一日內最清靜的時辰,幾人進去時,負責茶室的小二還是一副睡意朦朧的樣子。
幾人選了臨窗的位置落座,不等茶水沏來,雲羅便急急催促疏桐撫琴。
疏桐並不推辭,從琴匣中取出「秋宵」,手指落弦,也未多作尋思,便將那日在金谷園奏過的《幽蘭》胡亂彈了一通。
窗外,是濁浪滾滾奔涌不休的濁河,因臨得近,那濤濤的水浪之聲,不絕于耳。疏桐彈奏的《幽蘭》本是琴曲中最淨潔無垢的曲子,渺渺琴音與濤濤浪聲兩相交織,全然听不出什麼滋味來。♀
王墨手執茶盞,望著窗外的濁河,不知在想些什麼。
雲羅和七兒則專注看著疏桐起伏沉落的手指,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曲終了,雲羅連連拍手叫好。疏桐只是瞥了王墨一眼,不作聲色將「秋宵」裝進了琴匣。
「公子為何不點評一下?」見氣氛有些冷場,雲羅便轉首詢問王墨。
王墨道︰「我不懂音律,不敢妄作點評。」
雲羅又道︰「那贊嘆兩句總行吧?」
「夫人的琴技師出名家,技藝高超。此間場合,若是換成《浪淘沙》一類的曲子,或許更為適合。」
雲羅笑道︰「公子,你這究竟是贊嘆還是批評啊?」
「贊。而後嘆之。」王墨正色道。
疏桐不禁啞然失笑。
隨後,雲羅將金城市集的繁華熱鬧描述了一番,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打開遞給疏桐︰「姐姐,這金城出金名不虛傳,此地金鋪的鏤花工藝也十分了得,你看這枚蓮鯉金枝髻,上面的蓮瓣和錦鯉做得好巧致!」
「嗯,確實精致。♀」疏桐並未接過錦盒,只是淡淡道了一句。
「這是我替姐姐選的。蓮花和鯉魚相依相偎,祝姐姐和公子夫妻情深連理同枝。」雲羅將錦盒從幾面推至疏桐面前。
疏桐瞥了眼道︰「我平日卻不愛穿金戴銀。這髻子就當是公子送給妹妹的吧。」
「公子已給我送了一枚了。」
疏桐瞥一眼王墨。道︰「總不會是一模一樣的吧?」
雲羅尷尬笑道︰「還是有一些差異的。」
「那妹妹就換著戴吧。」疏桐站起身來︰「我先回房去休息了。」
疏桐抱著琴匣飄然而去。回想起雲羅面上那縷難堪表情,心下竟有些小痛快。
只是,疏桐前腳抱琴入室,王墨後腳便跟了進來。
「公子就這麼將雲羅姑娘丟在茶室?」疏桐擱了琴匣訕訕笑道。
王墨看著疏桐。面上卻沒有多的表情,只走近了道︰「那車夫可有異常舉動?」
見王墨如此,疏桐便也收斂了面上的訕笑,將白日看見那客棧小廝與車夫的對話原樣復述了一次。
「他說八盤峽悍匪橫行?」王墨眉梢微微皺起。
「沒看錯的話,他確實是這個意思,建議從西城門出城,繞行三岔口。」說罷,疏桐又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公子可派人去街市上多找幾個人打听一下。若那八盤峽果真有悍匪,我們就是繞行半天一日的,也未嘗不可。」
「嗯,桐兒說得有道理。」
見王墨要出門去,疏桐問道︰「公子。可是你讓七兒整日守著這張琴?」
王墨停步轉回身來,唇角勾起一絲笑容︰「桐兒發現此琴的秘密了?」
「奴婢眼拙,卻是雲羅姑娘發現的。」
王墨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真是她發現的?」
疏桐卻轉而道︰「我們此行取遠路去龜茲,為的是找高僧白延翻譯琴背的銘文?」
「桐兒雖然明白的遲了點,卻終究還不算笨啊。」王墨走近疏桐,攬臂將她擁入懷中道。
自王墨與雲羅同行同宿以來,疏桐總覺得他身上有股曖昧不清的脂粉氣,窒悶逼人。她抬手撐開他的胸壁,想與他保持距離。
「仔細隔牆有耳。」王墨手臂加力,將她牢牢箍在懷中。
明白王墨話里的意思,疏桐卻也不再掙扎,只是仰首繼續提問︰「這麼說來,權叔托我轉交的感謝信,其實是為我們引薦的書函?」
王墨垂下頭,唇瓣幾乎貼著她的耳鬢道︰「正是。」
「那段銘文和西夜國的寶藏有關?」
「不錯。」
「听權叔說,銘文記載的大致內容是‘絕響’數度易主的經歷,莫非‘絕響’的某任主人是西夜國的?」
王墨卻道︰「桐兒,今夜我與你同宿,可好?」
王墨的聲音顯得有些喑啞,柔軟的唇瓣和著溫熱的吐息輪流拂掃過疏桐的耳廓,令她的心髒驟然收縮,她急道︰「公子,奴婢這些日子趕路太累,身子不舒服,還是讓雲羅妹妹侍奉你吧?」
「是麼?我原是想著桐兒有這麼多問題要問,怕時間不夠,準備徹夜奉陪呢。」王墨倏忽放開疏桐,退開了一步道,「既然桐兒身體不舒服,那我就不打攪了。」
眼睜睜看著王墨大走出門去,疏桐面上露出了無可名狀的神情。
午飯後,王墨說要去市集采買補給,與孫青一道帶了幾輛馬車出了客棧,直到客棧限時供應的餐飯端上桌子,兩人才行色匆匆的趕回來。
用完餐飯,王墨果然去了雲羅的房間。
好些日子沒在真正的床榻上入睡,缺了那安眠香,疏桐這一夜竟輾轉難眠。思量許久,她決定去樓下院中的車轎內取一枚香餅助眠。
王墨安排有人在院中值夜,疏桐去值夜人手里要了鑰匙開了車門,上了車後便覺得客房太過空曠,香餅燃開來未必有狹小的車廂效果好,就決定就在車里睡一夜。
疏桐用火折子重新點燃了薰籠,待香霧絲絲縷縷彌散開來,她便除了釵環鞋襪躺上了錦榻。卻正是迷迷糊糊之間,突然听得車廂外傳來了一陣細碎聲響。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