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鋪滿積雪的山坡,是地震後由垮塌的山體堆壘而成,比起陡直的百丈削壁而言,顯得要好那麼一點,可真正行走起來,卻也並不輕松。
坍塌的山體結構疏松,加之積雪覆蓋,很難辨清腳下踩著的是虛是實。蕭白自持身型敏捷,選擇走在前面,卻剛沿斜坡下行不到一丈,腳踩著了一塊松動的山石,石頭「咕嚕嚕」往下滾落,蕭白身體失控,在雪坡上滑行了好幾丈遠,才又抓扣住另一塊石頭停了下來,好一陣後山谷里才傳來「轟」的一聲悶響。
「這地震也過了百年了,怎麼這些石頭還是松散的?」蕭白仰頭望著山坳口的眾人,長吁了口氣道。
韓青皺眉道︰「想必是拉羅托說的那種情況,百年來這峽谷里沙化嚴重,四周沒有植被覆蓋,山石被雪水反復沖刷,自然松動不穩。」
「那我們如何下去?」
「可以將披風、毛氈裁剪後擰成繩索,大家持繩索借力通行。」
蕭白垂眸望了望腳下白皚皚的山谷,搖頭道︰「大家就是把衣服扒光,這繩子也擰不到谷底去啊。」
「正因沒有那麼長得繩子,所以必須分段通行。前面有人負責探路,後面有人固定繩索,互相借力扶持。」
「韓先生這個辦法可行。」石拓尋思之後,當即行動,轉身吩咐他的保鏢︰「你們將背囊里的毛氈用匕首裁開結繩,繩索一定要擰結實。」
蕭白在下面道︰「喂,你們說得輕松,誰來負責探路呢?」
「韓先生說前面有人負責探路,自然是說蕭兄你了。」石拓望著蕭白道,「我們在後面負責固定繩索。」
蕭白郁悶道︰「這麼危險的事情,怎麼就落在我頭上了?」
疏桐看著蕭白的表情,心情大好的笑道︰「我們走後面的更危險,你要是一腳踩空了。我們都會被你拖累。」
「舒姑娘你不要烏鴉嘴啊。」
疏桐惱怒道︰「誰烏鴉嘴了?」
「上次誰說那抬椅可以輪流坐,果不其然就讓拉羅托向導坐上去了。」
……
兩人這邊忙著斗嘴,石拓帶著保鏢們在忙著結繩,韓青卻只是望著峽谷中白茫茫的一片空曠出神。
繩子結好後。石拓將一頭朝蕭白拋過去,另一頭讓幾個保鏢在後面拖拽著,這才叫疏桐和韓青扶著繩子往下走。
疏桐瞥一眼蕭白,不願意走在他身後,韓青笑了笑道︰「那我就走第二個了。」
疏桐便排在了韓青和石拓之間,後面是石拓的幾位保鏢負責固定繩索。
為安全起見,韓青讓蕭白在山坡上走「之」字形,以防他萬一踩空,中間還能遇到山石或土塊阻攔,減輕拖拽之力。同時。在他走過的雪窩里灑上了一小撮鹽粒,以防積雪被擠壓成冰晶後,後面的人踩著打滑。
大家走拽著繩子在雪坡上緩慢行走,雖然途中蕭白有兩次踩空,卻好在有後面的人固定著繩子。並未出現危險。
平安進入峽谷後,大家就著雪坡下的一塊巨石稍事歇息,蕭白則蹲在地上用銀刀專注鏟起雪來。
「蕭公子以為這峽谷里遍地都是黃金麼?」疏桐哂道。
蕭白不語,只是繼續埋頭鏟雪,片刻後他一聲驚呼︰「哇,真有黃金!」
眾人一驚,全都跑著圍過去看。卻是雪地里埋著的一片黃澄澄的琉璃碎瓦。
見眾人一臉失望,蕭白拈起那琉璃碎片兒瑟道︰「這是好兆頭啊,有這東西,說明我們找對地方了,離真的黃金也就差一步了。」
韓青拄杖慢慢走上前去,瞥一眼雪坑下細密的黃沙。淡淡道︰「沙中有琉璃碎片,說明那座漢室宮殿可能真的在地震中毀損了。」
「傳說子合王搜羅來的奇珍異寶都放在宮殿中,這麼說來,那些金銀翠鑽寶鼎器物全都在這一片黃沙中埋著?」疏桐皺眉道。
「這一片?」蕭白轉首環顧四周,臉上浮現出糾結的表情。
起初在山嶺上俯視峽谷。還不覺得這峽谷如何寬闊,此刻置身峽谷之中,才發現這面積絲毫不輸于三重城郭的龜茲王城,甚至更為闊大。要在這樣廣闊的面積中挖掘寶物,工程量著實令人咂舌。
「那宮殿就算被震毀了,也不過是原地坍塌,怎會遍地都是?」這一刻,石拓倒顯得頗為沉穩。
韓青點頭道︰「石兄說得有道理,我們只需確定那宮殿原來所在的位置,再要尋找寶物就不難了。」
「哦,听說石公子身上有幅皇宮地圖,趕緊拿出來瞧瞧吧。」蕭白開口便道。
石拓一怔︰「蕭兄听誰說的?」
蕭白轉眸瞥一眼疏桐,又故作神秘道︰「反正是江湖傳聞,又管他是誰呢?」
知道「絕響」琴軫中藏著皇宮地圖的人,除了拆解琴身的琴師董冉外,石拓只告訴過疏桐。石拓的視線一轉移到疏桐臉上,疏桐當即搖頭道︰「石公子,不是我說的。」
「總歸是同路尋寶,听誰說的有何重要?」蕭白打量著兩人的表情,笑道,「先前我們從雪坡上下來,就已經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
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這比喻用得,連幾個保鏢都忍不住笑了。
疏桐卻笑不出來。蕭白知道石拓身上有藏寶圖,只能證明一件事——韓青就是王墨。看著立在一旁不動聲色的韓青,疏桐心底只道︰看你要裝到什麼時候!
石拓相信,以疏桐與蕭白之間的惡劣關系來說,她不可能將皇宮地圖的事情告訴他。說出皇宮地圖的,應該是另有其人。石拓一時猜不出來,思忖後便從胸前的衣襟夾層中,模出了一張繪著曲折線條的絲絹來。
「這麼嶄嶄新的皇宮地圖?別不是假的吧?」蕭白第一個走上前去窺看,卻只瞄了一眼那絲絹上的圖案,便撇嘴點評道。
「我從未說過這地圖一定是真的,蕭兄大可以不信。」石拓面色有些不悅。
「蕭公子久居西域,想必是不知道中原作圖還有臨摹一說吧。」疏桐只覺得蕭白此人可恨,便不放過任何出言譏諷的機會。
蕭白笑道︰「這峽谷呈腳履狀,這地圖是四方形,有道是古人說‘臨書失位置,摹書失筆意’,就不知道石兄丟了哪頭?」
韓青走上前去,凝目認真細看了石拓展開的絲絹後,又抬眼環望峽谷,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