騾車晃晃蕩蕩的走在山間的小路上,搖晃的每一個人有些模糊,柳枝靠在角落里看著坐在中間位置的顧湘,見她神色平靜的如同在家一般,只覺得心里波濤洶涌一般的難以平靜。
她還記得初次見到顧湘的時候,非常安分听話,讓她以為不過是可以任由欺負的村姑,最多也就是給邢尚天解解悶女人,長久不了,等著回京的時候自然是被留下的人,結果看起來那麼老實的一個村姑,竟然會給她踫軟釘子,她當時又急又氣,在後罩房里哭了很久,雖然她瞧不起顧湘,但她就是主子,這就是命!
後來方圓給她台階,她自然就順勢而下,在顧湘面前一直都忍耐著自己的脾氣,隨著時間慢慢的流逝,她發現,其實有些人看似聰慧不見得做明白的事,但是有些人看似愚鈍,但是卻偏偏就是做正確的事。
比如夫人和顧湘,夫人出身高門,容貌秀麗更是在京都有才女之名號,按說她自然是聰慧的,但是她卻次次都和六爺對著干,明明可以過的夫妻和睦,結果好日子給她過的雞飛狗跳的,連她都明白的粗淺道理,夫人卻不明白……,而顧湘呢,每次都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傻傻的去給夫人問安,被攆了回來,下次還去,得個新吃法就巴巴的送到人眼前還被嫌棄。如果是她,自己正得寵,又何必自找沒趣?可是顧湘卻從來沒有放棄過,依然是努力的去奉迎夫人。
上午在府邸里,沈嬤嬤的話還猶言在耳,她說,原本按照淮安王妃的吩咐顧湘是要直接發賣了的,是夫人說顧湘心性純良,雖有過卻是無心,讓她去莊子上呆一陣子,等著什麼時候淮安王妃收回了成命什麼時候再回來。
當時大家又驚又慶幸,顧湘看似愚蠢的舉動,卻是在最後一刻救了她一命。
其實沈嬤嬤為什麼會把話這麼說出來?柳枝也明白,不就是想讓顧湘以後感激著夫人,雖然夫人攆走了她,但其實是為了她好,因為夫人也是逼不得已,這個老東西!真是越來越會哄著人了,不過沒事,我們顧姨娘……,柳枝看著顧湘的面容里多了幾分欽佩和動容,她想以後無論如何,她是跟定顧湘了,因為她相信,她們現在的落魄只是暫時的,早晚都會有出頭之日。
很久沒坐過這麼晃蕩車的顧湘實在有點難受,她喝了一杯柳枝到出來的茶水才覺得好一點,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了,覺得柳枝看著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兒啊,怎麼一副崇拜的要死,願意為她赴湯滔火的節奏?orz,這孩子不會是想搶她首飾盒里的錢財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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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嬤嬤看著顧湘走後趕緊就回了正屋,此刻一旁站著一位面容消瘦的中年婦人,正一邊給她喂藥一邊說著話,「六姑娘,你怎麼能這麼糊涂?當初王妃是怎麼跟你說的?你都忘記了嗎?」
汪氏像是老鼠遇到了貓,溫順的很,她喝完了藥,擦了擦嘴說道,「榮姑姑,我錯了,你就別說了。」
榮姑姑想要繼續說點什麼,但是看到汪氏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最後只說道,「你可真是不省心的,王妃為了你連日里覺都睡不好,憔悴的不成樣子,撲著再多的粉也遮不住疲像,為了你的事情,她又不惜舍下臉皮去求淮安王妃,你卻這般的不知珍惜,真是……」
汪氏垂著頭,聲音帶著幾分哽咽,「是我讓母妃操心了。」
榮姑姑是昨天晚上剛到的,她和沈嬤嬤不同,她在昭和王妃跟前是最得力的人,就是王府里的姨娘們見了她都要恭敬的喊上一句榮姑姑,平時都不離昭和王妃左右,這次派她過來可見昭和王妃心急的程度。
「六姑娘,你這次可要振作起來,不能再這麼任性下去了,不然……」榮姑姑語氣一換,帶著幾分冷硬說道,「王妃說,以後只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汪氏听了終于抑制不住大聲抽泣起來,沈嬤嬤在一旁當了半天的做壁虎,這會兒卻是心疼了起來,剛忙上前挽住勸道,「夫人,別哭了,這已經躺了許多天了,在這麼哭下去可是要受不住的。」說完就抬頭求救一般的看了眼榮姑姑。
榮姑姑雖然心里恨鐵不成鋼,但是見她哭的厲害也知道這是真心悔過了,說道,「六姑娘,老奴說話有些不中听,你也別忘心里去……,王妃話雖如此,但是心里自然還是惦記著姑娘的,不然不會叫老奴千里迢迢的過來,六姑娘你放心,這里所有的一切老奴都會給姑娘安排好,保證順順當當的,姑娘只要以後別再任性就好了。」
「可是六爺他……」汪氏听了這話心里舒服了些,由著沈嬤嬤幫她眼淚。
榮姑姑自傲的笑了笑,「姑娘,這個淮安王府的六爺可跟你不同,他精明著呢,到底什麼對他是重要的,什麼對他是不必要的,他可是比姑娘明白的多,你只管听我的,等著六爺回來,誠心誠意的跟他陪個不是,至于姨娘的事情,自有老奴去跟他講。」榮姑姑說道這里,看了眼沈嬤嬤說道,「那姨娘已經送走了?」
沈嬤嬤在榮姑姑面前不敢放肆,趕忙說道,「嗯,約莫晚上就能到莊子上。」
榮姑姑嘆了一口氣,「要說我,直接發賣了便是何必……」只是榮姑姑這話還沒說完就見剛才還溫順的像貓一樣的汪氏突然像是被咬住了尾巴的貓一樣,神經質的喊道,「我說過,不要再提這事了!」
屋內的場面歷時變的有些尷尬,沈嬤嬤看著臉上陰晴不定的榮姑姑,忍不住說道,「榮姑姑,你也知道夫人是個心善的,這種事別人做起來得心應手的,但是咱們夫人不行,晚上會睡不著覺,更何況那姨娘還真是盡心伺候過夫人……,不過,那姨娘既然已經放到了莊子上,那就等于從別院里趕了出去,日子也好過不到哪里去,你就不要跟姑娘計較了,只當做個好事。」
容姑姑冷著臉不說話,沈嬤嬤舌忝了下嘴唇,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再說,六爺和這位姨娘也算是好過,雖然說不見得多麼上心,但是總歸男人那副德行你也知道……,夫人這麼做,也是想讓六爺覺得夫人並不是一個狠心腸的人。」
榮姑姑臉色漸漸緩和了下來,最後無奈說道,「老奴說這些也都是為了姑娘好,姑娘你可真是要爭氣了。」
汪氏低垂著頭,只覺得心里繁亂的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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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湘到達莊子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十分了,落日的余暉照應在一望無際的田野上,有種說不出的寥寂感,挨著田野,有一大片的平房區,此刻哪里正冒著裊裊的青煙,代表著濃重的生活氣息。
「這里就是莊子上?」方圓忍不住瞪大眼楮說道,她還沒見過這麼貧瘠的地方。
春芽點頭,「我以前經常來這里拿些蔬菜回別院里。」
眾人都不語,有種說不出來的淒涼感,顧湘卻深吸了一口氣,笑著說道,「以後可算是好了,想干什麼就干什麼。」
眾人,……
莊子上的管事是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男子,身材矮胖,看人的時候會帶著點鼻孔朝天的味道,盯著顧湘等人瞧了半響才不情願的說道,「你就是顧姨娘?我姓崔,大家都叫我崔管事,跟我來吧,那邊才是你們住的地方。」
等著顧湘到了住的地方一陣的無語,這特麼的是危房吧?
這是一個五進的大宅子,只不過因為年久失修看著就想馬上要塌了一樣,院子里雜草叢生,牆壁上都是青苔,因為太過空曠看起來陰森森的,崔管事似乎根本不在乎顧湘她們心情,不耐煩的說道,「這的規矩我剛才都跟你們說了,別以為是伺候過主子的人就了不起……,哼,你們好好收拾收拾,趕緊住進去吧。」
看著崔管事留下一個破房子就走了,春芽氣的差點跳起來,「什麼東西,上次我來的時候還春芽姐姐的喊我,一把年紀了也不覺得羞臊的厲害,這會兒就翻臉不認人了。」
方圓好脾氣的說道,「春芽,別說了,咱們趕緊收拾出一間房間來,好讓姨娘歇著。」
幾個人商定了半天,在那破房子里找出一個還算完整的小院子來,連夜打掃,到了月亮爬上樹梢的時候好容易弄出點樣子來,顧湘讓幾個人歇著明天繼續,大家伙兒就都各自找地方睡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顧湘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分了,小院子已經被打掃的有模有樣了,雜草都沒去掉了,屋內的擺設也都換上她常用的,她忽然覺得……,特麼,看來想回到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年代有點不太可能了,┬┬﹏┬┬
早飯是方圓熬的米粥,還有一小碟榨菜,方圓帶著歉疚說道,「委屈姨娘了,實在是沒什麼好東西。」
顧湘已經很知足了,要知道她現在可是失寵的狀態。
等著吃過了飯,顧湘就把幾個人叫來開了個會,她話說的也直白,就是自己現在是失寵的人了,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六爺身邊去,有誰覺得自己的前程被耽誤了沒關系,現在就可以走,她還會她銀兩。
眾人都沉默了下來,跟著顧湘過來的不過是六個人,兩個粗使婆子,四個丫鬟,其中三個丫鬟自然就是方圓,柳枝和春芽,還有個丫鬟叫虎妞,因為小時候燒壞了腦子,反應有些慢,但是卻是個實誠的人。
兩個粗使婆子里,有一個姓徐的就是虎妞的娘,兩個人相依為命……,另個粗使婆子姓王,生了八個兒子沒有一個活下來的,唯獨一個女兒嫁人了也就不來往了,跟著顧湘之後就指望著跟著她養老,如此對著顧湘也算是盡心盡力。
顧湘覺得,如果這群人里有人要走肯定就是柳枝了,她本來就是不願意伺候她,再加上家里後台硬,就算這里撤走了,回到家里走動走動關系還能某個好差事。
結果令顧湘覺得意外的是,提出要走的不是柳枝竟然是方圓。
方圓臉憋得通紅,低垂著頭,似乎自己正做了什麼對不起別人的事情一樣,聲若蚊蠅的說道,「姨娘,我對不住你……」
顧湘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她從來奉行好聚好散,說句難听的話,就算此刻所有人都走了她也沒辦法,不過她自信,自己能活的挺好,她點頭應準了,回到屋里找了五兩的碎銀包了個紅包,然後對方圓說道,「你跟著我也不少日子了,一直都盡心盡力的,你要走我也不怨你,只希望你以後能有個好日過。」
方圓一直隱忍著眼淚,當時就哭了,春芽是很震驚的,她拽著方圓的手說道,「方圓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姨娘現在這麼艱難,你卻走了,像什麼話?」
柳枝帶著幾分譏諷說道,「讓她走,不就是想攀高枝,哼,也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沒良心的東西。」
方圓哭的越來越大聲,蹲在地上抽泣道,「我家里就指望著我過日子,我也是沒辦法了……」
送走了方圓之後大家都有點心情不好,似乎終于意識到了被冷落的現狀,當然那不包括顧湘,她其實……,真的挺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