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國書就送了過來——
以一國之君的名義,歡迎西涼太子和太子夫人到軒國做客,並邀請他們當日入宮赴宴,為他們接風!並請蕭輕舟作陪!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私底下好處理好解決,接受也好拒絕也罷,不過一個人的事情,但一旦搬到台面上,所代表的,考慮的,就不是一個人喜樂那麼簡單了!
于是,李憬臣欣然接受。
至于孟狐狸,他實在不適合出現在國宴上,于是乎,他一個人留了下來,認命的投入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分析上邪辰體內各種毒素!
既是國宴,李憬臣和上邪辰代表的就不光是自己,還有整個西涼!
李憬臣自是不必說,除了睡覺,平日無論時候,他都是標志姓的一襲紫袍,絕對尊貴,絕對雍容,如一道光一道電!
至于女人,女人,那卻要麻煩許多,冗繁的隆重的衣裙,繁復的發型,與之相配的各種飾品,還有妝容。
再加上從蕭輕舟這里到皇宮,還有一段距離要走,故,晚宴開始前的兩個時辰,上邪辰就開始準備了!
與那日在途中與端木靳重逢時打扮不同,今日的上邪辰選的衣服要素很多。
沒有鮮艷的繁復的衣裙,她里面穿了條藏青的裙子,高高的束腰,外面是一件啞光黑的外衫,長發只在頭頂斜綰了個蝴蝶髻,其余全部披散下來,直垂到腰間。
蝴蝶髻上,斜插著一只菱形的八寶琉璃,下面綴著更小的琉璃,散發著暗色的光。
她的皮膚很白,整個人藏在暗處,再加上眉梢嘴角的冷凝,整個人雖高貴,卻如同復仇女神!
這樣的裝扮,她曾在太子府度過了很長時間。
李憬臣進房看她的時候,正看見她坐在梳妝台前,微凝著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說實話,這樣的自己,她很不喜歡!
「怎麼又穿上黑色了?」李憬臣笑,直走了過去,站在她身後,雙手放在她的肩上,彎腰,對著鏡子中的上邪辰,溫柔的,「不是答應過我不穿烏鴉裝了嗎?」
「我只是想到要進宮……」那個埋葬了她的愛情,家庭的地方!
「是,我們今夜是受軒國皇帝邀請,去軒國皇宮赴宴。」他笑著,看著鏡子中上邪辰略蒼白的小臉。
這個女子,從他認識她起素來堅強,唯獨,感情,如一條巨大的鴻溝,縱她再堅韌,縱她再冷凌,卻怎麼也跨不過!
心里一絲憐惜,聲音卻故作輕松起來︰「玲瓏,你現在是西涼太子府的夫人,是李憬臣最愛的女子。若是穿這身衣服,別人還以為西涼太子死了呢!」
听到「死」,上邪辰立即怪嗔的看過他一眼︰「好好的,說什麼死!」
「無論是西涼還是軒國,女子都很少穿黑。除了一些特殊行業,便只有服喪的人才穿。」李憬臣不以為意,絲毫不覺得說西涼太子死了有任何不妥,他走到櫃子邊,重新拿了套衣服出來,放在梳妝櫃上,「穿這件吧!」
上邪辰抬眼,臉上微微訝意,李憬臣選的,不是別的,卻正是那日上邪辰重遇端木靳時的衣服。
迎著上邪辰的訝意,李憬臣已然笑著︰「穿這個好看!好歹你也是代表西涼第一美人,可不能落了西涼的面子!」他頓了一下,「既不想文武百官懷疑你的身份,裝扮就要越自然越好。」
上邪辰點頭,先前確實陷入自己的情緒沒有拔出來,這會兒卻是想通了。
李憬臣見上邪辰情緒恢復正常,他笑著,問了個調笑的問題︰「你知道男人最好的裝飾是什麼嗎?」
這個問題……呵,上邪辰直笑出聲來,然後不假思索的輕啟朱唇︰「女人。」
李憬臣也笑︰「那好,那我就靠你了!第一次赴軒國國宴,可不能被人看輕了!」他說著,彎腰側頭,在她臉頰輕輕落下一吻,「我在外面等你。」隨即走了出去。
院子里,就在李憬臣進房間看上邪辰的間隙,蕭輕舟已經等在外面院子里了,這會兒見李憬臣一個人出來,隨即投過一個疑問的表情。
「還在換衣服,我們再等一會兒。」李憬臣笑著,表情有一絲歉意。
蕭輕舟笑意瀟灑,絲毫不覺等人是件不愉快的事情,他指著不遠處涼亭,朝李憬臣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即又吩咐婢女拿了些糕點等物。瞧那態勢,竟是猜到了上邪辰需要重新打扮,遂做了長久等待的準備。
李憬臣不得不再次對蕭輕舟刮目相看,自己不過說了一句話,對方判斷竟如此精確!
……
皇宮。
這種大型的國宴,邀的又是鄰國的太子,自是在保和殿進行。
對方出席的太子和太子夫人,軒國這邊就不可能全是男人出席。凡正三品以上官員皆攜夫人出席,皇上端木靳自然也不例外。
軒國皇後故去,端木靳自登基後,除了將原靳王府的侍妾接進宮,之後一直不曾納妃,今日陪端木靳參加這國宴的便是所有後宮女子中位階最高的妃嬪婉月。
這個女子,當年在靳王府時,曾是端木靳的寵妾,每每與側妃作對,也算是飛揚跋扈,後來,在冰湖事件差點被人算計死掉。再之後,她重新分析了王府後院局勢,果斷退出爭斗,再替上邪辰折了香菱,也算是表明立場!
後來,婉月進宮,之後也相當低調,除了偶爾陪上邪辰說說話解解悶,幾乎從不在端木靳眼前出現!即便她正和上邪辰在一起聊天,一听到皇上正在過來,立即起身告退。
作為女人,沒人希望其他女人覬覦自己的丈夫,外加當日還有一個天天想著法兒在端木靳面前晃動的上官雲,兩相對比,上邪辰自是對婉月抱極大好感。
當年,上邪辰還在宮中時,她就主張給婉月升了位份,賜了封號,婉嬪。
之後,上邪辰故去,整個皇宮別說沒有女主人,連個妃以上的女人都沒有,端木靳也無所謂,每次各種宴席,都是一個人參加!
再後來,群臣又開始上書,要求皇上納妃,冊立皇後!且不說開枝散葉,至少得有個執掌鳳印的人吧!
于是,端木靳一紙黃封,直接給婉月晉了位份,從婉嬪到婉妃,叫人將鳳印送了過去,說是要她代皇後執掌。
婉月謝了隆恩,接了聖旨,收了鳳印,然後再無其他表示,依舊是一個人住在自己的宮殿,既不主動找端木靳邀寵,也不安排其他嬪妃給端木靳伺寢!
甚至,她直接下令,不用再給皇上送牙牌了!反正自從皇後故去,皇上就喜歡自己睡自己!
果然,就在她下令撤了送牙牌這個程序的當日,端木靳賜了些禮物過來。再之後,她和端木靳除了極偶爾在後宮路上遇見,便只有這種大型宴會能看見了!
這位曾經的寵妾,如今清心寡欲如此,沒人知道原因,但她卻知道,這是自己人生最頂峰也最安全的狀態!
此刻,她盛裝,安靜的,含笑坐在端木靳右側。
端木靳左側下方一點,空著一張矮幾,是準備給西涼太子及夫人,此刻,原計劃的宴席開始的時間已到,他們還沒到。
端木靳右側下方一點的矮幾,則是準備給蕭輕舟的,此刻,他也沒到。
再下面,則是早已坐滿了的軒國群臣及夫人。
通常來說,這種宴席,皇上應是最後一個出場,卻沒料到,今日的皇上早早的就到了,就坐在上方。
他微微斂目,眼觀鼻鼻觀心,這位向來冰冷無度的君王,此刻竟是沒有絲毫暴躁,竟是安靜的等。
群臣雖不解皇上這一用意,卻紛紛不敢開口。
整個保和殿,沒有絲竹,沒有舞蹈,整個鴉雀無聲。
都是朝中三品以上且居住在京城的大官,這京城的眾多大事,自然逃不出他們的耳目。
其一,邀請西涼太子及夫人的國書是直接送到蕭輕舟住所的,也就是說,西涼太子和夫人皆住在蕭輕舟府上!
其二,昨日,皇上回京時,先去蕭輕舟府上,才又回到皇宮!根據那一行的規模,不難猜出皇上是陪西涼貴客一起抵達的京城!
大概晚了將近半個時辰,婉月見下面早有大臣坐不住了,這才輕聲請示︰「皇上,要不要派人去催一下。」
「不用。」端木靳抬頭,看了看已換了一輪的燭火,眸光里半分焦躁或冰冷也無,竟是平靜的,「再等等!」說著,他垂眸,端起放在幾上的玉盞,緩緩的飲了一杯酒。
婉月的目光一直注視著他,她離端木靳太近,很清楚的看見這個一向冰冷的男人的眸中,竟是一派柔意,仿佛……在等一個已等了太久的愛人!
只可惜,這樣溫柔的目光,這樣溫柔的聲音,只婉月一個人听見看見了,下面的群臣早已各種不耐煩!
終于有人義憤填膺的︰「皇上,這位西涼太子也太過分了!一點時間觀念也沒有!我軒國也是泱泱大國,他竟讓我國群臣紛紛在這里候著!」
一席話簡直說出眾人心聲,眾大臣紛紛「是啊是啊」一陣附和。
端木靳抬眸,一句話沒說,只冷冷的目光在眾人面上掠過,氣勢之強,警告意味甚濃!眾人只覺背脊一陣發涼,瞬間,原本嘈雜的聲音全部消失。
他們這位皇上,自兩年前雷霆手段血洗了朝廷後,眾大臣對他的暴戾手段心驚不已,如今見他不悅,只得噤聲,繼續陪等。
終于,再半個時辰後,尖銳的宮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西涼太子,太子府夫人覲見,蕭公子覲見!」
一句話落,只見端木靳忙抬眸朝殿門口看去,那神情,與他平日冰山表情超級違和,竟有幾分急切。
眾大臣紛紛懷疑自己眼花,他們這位無喜無悲的皇上,怎麼會露出這種表情?!揉揉眼楮,再使勁眨眼,眾人終于確定自己不是眼花,遂忙往殿門口看去!
這位西涼太子,究竟有何魔力,竟讓皇上禮遇之此!
很快,當那一襲紫,一襲金朱,一襲水色跨入大殿,原本急切的,好奇的目光,已瞬間變成驚愕!
傳言,西涼太子李憬臣位居天下美男榜第二,無比雍容無比優雅,被西涼子民稱為神之子,其從內到外的氣質,更是聖潔如陽光!
如今一見,才發現那些傳言所描述的根本不及其本人十之一二!自他走進宮殿,宮殿就仿佛被他的光照亮了三分!
而他左側的蕭輕舟,則清朗如一輪明月,溫潤的,雖光芒不及李憬臣,卻沒任何人敢忽略他!
然而,更讓眾人驚愕到發呆的卻是李憬臣右側的女子,這個傳說中的西涼太子府夫人,今年的美人榜第一人的玉玲瓏!
華貴無比的衣物配飾自不用說,端莊優雅的氣質自不必說,光是那張臉龐就讓人心驚不已!
沒錯,確實是美輪美奐!沒錯,確實是國色無雙!沒錯,確實是傾國傾城!
可最讓人驚心動魄的是,這個女子,無論是身形還是容貌,竟與當年墮崖故去的皇後一模一樣!
也難怪……皇上會為了她破例,心甘情願坐在大殿上枯等了一個時辰!
「皇後……」台上,婉月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喃喃的。
她看著上邪辰,看著那個明艷高貴的女子,一步一步緩緩而來,她竟情不自禁想要起身拜見!
這時,端木靳伸手,一把拉住她,小聲提醒︰「不要失態!這是西涼太子府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