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名嬤嬤悄然過來,許嬤嬤會意,匆忙過去,急急問道︰「情況如何?」
嬤嬤貼在許嬤嬤耳邊說了幾句,許嬤嬤示意退下,快步奔到夫人面前,搖搖頭,有些失望,「藥量不夠,孩子還在,少夫人一直昏迷不醒!」
夏侯夫人卻似如釋重負一般,喟然一笑,一不小心竟然打碎了面前的茶盞,差點劃破了手,許嬤嬤急忙收拾碎片,「怕是少將軍馬上就要來了,夫人千萬要鎮定!」
夏侯夫人自從下了決心之後,心中一直惶惶不安,自言自語道︰「我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
許嬤嬤鼻子一酸,安慰道︰「夫人是為大局著想,奴婢知道夫人心中的痛楚,只有這一次,以後不會了!」
「少將軍,少將軍!」外面傳來婢女驚慌失措的聲音,夏侯夫人深吸一口氣,只能鎮定心神,興師問罪的人來了,事情已經做了,就不允許自己後悔!
夏侯硯一陣風一樣的沖了進來,一把掀翻了夏侯夫人面前名貴的桌案,巨大的聲響砸在地上,震耳欲聾,嚇得所有下人皆匍匐在地,戰戰兢兢,不敢抬頭,夏侯夫人不動聲色道︰「你們都出去!」
下人皆如蒙大赦,匆忙往外跑,只有許嬤嬤,抱住夏侯硯的腿,哭泣道︰「少將軍,千錯萬錯都是奴婢一個人的錯,不關夫人的事,是奴婢看不慣少夫人仗著有了孩子就在夫人面前趾高氣揚,想給她一個教訓,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張…」
夏侯硯一腳踹在許嬤嬤身上,冷冷道︰「你在愚弄我的智慧嗎?滾!」
許嬤嬤心中酸楚不已,她是少將軍乳母,少將軍雖然平日冷淡高傲,可對她始終是尊重的,她做出這樣的事,也是為了夏侯家著想,也沒有半分私心,問心無愧!
面對兒子的盛怒,夏侯夫人竟然有些心虛,向來風華絕代優雅從容的兒子,如今在她面前掀起了滔天怒火,字字如刀,「娘,對一個還為出世的孩子,你也下得了手,太讓我失望了,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娘?」
多年的生養之情,母子情深,今日竟然被全盤否定,夏侯夫人雙肩微顫,眼含深深失望,卻仍然倔強地保持著自己的風儀,淡淡道︰「她怎麼樣了?」
夏侯硯冷冷看著娘,一字一頓道︰「要讓你失望了,孩子還在!」
夏侯夫人淡定地端起身邊的清茶,語氣清冷,「既然如此,你這樣氣勢洶洶地闖到我這里來干什麼?」
夏侯硯看著娘的淡然,「我一直以為,娘雖然強勢,一向說一不二,卻始終是出身名門,斷然不會像那些無知婦孺一樣,喜歡玩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可是娘今日的所作所為,讓我驀然明白,原來娘還有另外一張面孔,是我不知道的!」
夏侯夫人一生剛強,現在卻被兒子這樣當面指責,猛然起身,面對這個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兒子,聲聲控訴,「夏侯硯,你憑什麼這樣指責我,我為什麼這麼做?你最清楚!」
夏侯硯神色肅穆,還未說話,就被夏侯夫人的聲音打斷,「夏侯硯,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的立場,你可以為了你的愛情不顧一切,可我這一生都奉獻給了夏侯家族,夏侯家和我血脈相融,若是長孫來歷存疑,我死後也無顏面見夏侯家的列祖列宗!」
夏侯硯看著神色激動的娘,一字一頓道︰「我比什麼都肯定,阿詩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是如假包換的夏侯家的血脈,娘根本就不了解內情,就憑一個猜測就做出這樣荒唐的舉動!」
許嬤嬤忽然心驚膽戰道︰「夫人,元帥回府了!」
夏侯元帥尚未來得及月兌去一身戎裝,高大偉岸的身影就已經進來,沉穩的臉上隱隱帶有一絲憂色,看著神情激憤的兒子,和不甘示弱的夫人,淡然開口,「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侯倩然也跟了進來,見娘和哥哥都是一言不發,只得小聲的將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父親!
夏侯元帥緩步至上位坐下,四周的空氣都差點凝結成冰,窗外春意融融,與這里卻是兩個世界!
夏侯夫人看著丈夫,眉峰冷然,唇線剛毅,父子兩人如出一轍,都是執拗的人,這次只怕不會站在自己一邊!
面對兒子刀一樣的目光,夏侯夫人昂然抬起頭,冷冷看著他,「既然都到了這一步了,也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南清世子易子墨是什麼人?你比我清楚,你敢說,唐詩在他手中,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夏侯倩然瞪大了眼楮,怪不得娘要除掉嫂嫂肚子里的孩子,原來是這樣,一直覺得奇怪,娘就算不喜歡嫂嫂,也不至于對哥哥的孩子下手啊!
夏侯硯面色一凝,鳳眸幽深,「我百分之百肯定!」
夏侯夫人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說,毫不意外,只是冷笑道︰「你敢肯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夏侯硯看向娘的目光滿含失望,「阿詩和易子墨清清白白,他們之間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也沒有!」
夏侯夫人依然在笑,神色卻愈加悲涼,「可是我已經派人調查過了,這個南清世子易子墨,*成性,花名在外,連府中稍有姿色的丫鬟都不放過,唐詩一個女人落到他手里,你說什麼都沒發生過?你當我是三歲孩子?」
夏侯硯呼吸一窒,「你根本就不了解阿詩,你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可是她對你從無半句怨言,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你怎麼能這麼殘忍?」
夏侯夫人多日來的委屈和苦楚驀然爆發出來,唇角浮現一個苦澀笑意,「你還在這里質問我?我做了什麼,你看到了嗎?為了不讓你難做,我努力嘗試著去接受她,認可她是我們夏侯家的人,不計較她卑微的出身,不去想她那些不堪的家人,不去想她當初到底是怎麼把你迷得暈頭轉向非她不娶的,我什麼都不去想,只能不停地告訴自己,她是你的夫人,她是你喜歡的人,我再不甘也只能認了,誰叫你是我兒子,我唯一的兒子?」說到此,夏侯夫人的聲音驀然變大,「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讓步,可是關系到夏侯家子嗣的大事,你叫我怎麼讓步?」
夏侯元帥忽道︰「夠了!」他緩步走到夫人面前,「這件事你做的太不應該了!」
連丈夫都指責自己,夏侯夫人神色一僵,頹然一笑,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終于做了決定,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既希望許嬤嬤成功,也害怕成功,她一向是個剛強的女人,此時卻格外的脆弱,面對丈夫和兒子的雙重指責,她只剩長長抽泣,「我到底哪里做錯了?我是為我自己嗎?我還不是為了你們夏侯家,你們有誰體會過我心中的痛苦?」
夏侯硯看著一旁被嚇到的倩然,想起躺在*上臉色蒼白的阿詩,「娘,雖然你一直不喜歡阿詩,對她諸多偏見,可她是真心把倩然當做妹妹一樣維護,你有沒有想過,若不是阿詩,現在倩然會怎麼樣?不指望你感激,卻想不到你會這樣給她致命的傷害!」
夏侯倩然看娘如此難過,心中不忍,「哥,娘也有娘的苦衷,你就不要再責備娘了!」看著娘受傷無力的神情,心疼道︰「娘,也許是個女孩也說不定,不必太過憂慮!」雖然她也覺得打掉嫂嫂肚子里的孩子太過殘忍,可是娘的擔憂也不無道理,現在看娘和哥哥鬧得這麼僵,只能勸和!
夏侯硯想起現在躺在*上昏迷不醒的阿詩,經歷了怎樣的痛楚和行動,心就一陣陣抽痛,一句一頓道︰「我再說一次,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個孩子是我的,請娘不要再胡亂揣測,若是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無法預料我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娘如果真把我當兒子看的話,就不要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我的妻子!」
有下人匆匆跑來,「少將軍,少夫人醒了!」
夏侯硯冷眼掃過娘,驀然轉身離開,留下一室的沉寂與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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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神色空茫地躺在*上,臉上浮現淡淡自嘲,原本以為婆婆終于開始接受自己了,誰知竟然以最殘酷的方式毀了自己。
空氣中仿佛還有血腥的味道,小秋在這里蹭來蹭去,唐詩吃力地伸出手模模它,曾經听人說過,動物比人敏感得多,人察覺不到的殺意和敵意,它卻可以感覺到,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
似乎是為了安慰唐詩,它把毛茸茸的頭伸到唐詩臉上,唐詩艱難沖它微微一笑,示意自己還好,若不是它,這個尚未成形的孩子只怕已經離自己遠去了!
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參見少將軍!」
夏侯硯掀開帷帳,臉色的怒色尚未逝去,一把將唐詩抱在懷里,「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唐詩闔目微笑,「阿硯,我好痛!」
他緊緊地抱著唐詩,聲音顫栗,「我知道,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你,包括娘!」
唐詩輕輕搖頭,「我不怪她,我只是累了!」愛情敗給了猜忌,她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