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列國紀 (二十一)以身祭劍決

作者 ︰ 彼雲之夢

蕭芸拉著韓童兒坐在一邊的草地之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蕭母盤膝坐在祭壇邊,呆呆的望著眼前不時轉動的仙劍,腦海里回想著在仙靈的藏經閣密室里看見的文稿內容。

「吾等仙民,遭逢大劫,散落凡塵••••••「••••••上古遺留,妖孽橫生•••仙劍出,妖孽盡••••「••••••唯以身化陣,可取之。」

蕭母腦海里不斷回想著這些話語,嘴里喃喃的重復著最後一句︰「以身化陣,可取之。」神色凝重,仙靈留下來的仙法,沒有這樣的法門,如何以身化陣?嘆息一聲,蕭母看了看不遠處正在和韓童兒坐在一起嘻嘻哈哈逗弄琪琪的女兒,然後又盯著仙劍不動了。

蕭芸此時正和韓童兒兩個玩的歡快,自己從小朋友就不多,在仙靈島上的時候,師兄師姐們似乎都對自己有一層隔膜,雖然在看見自己的時候看起來很開心,很歡樂,但是蕭芸就是知道他們其實是在裝腔作勢。來了這遺跡之地,蕭芸越看韓童兒越順眼,雖然這個家伙有時候木木吶吶,似乎不近人情的樣子。

「喂,」蕭芸拍了下韓童兒的胳膊,笑嘻嘻的指著韓童兒放在地上的那把獵弓說︰「你干嘛在上邊纏個布條啊,看起來很難看啊。」

韓童兒拿起獵弓,仔細的撫模了兩下,然後把弓上綁著的紅布條拆了下來,抖了抖上邊沾的灰塵,再仔細的纏了上去。

韓童兒有點悶悶的說︰「這是村里露珠兒姑娘在我出山之前送我的,是好運符。」說起露珠兒,韓童兒就想起了那個有點蠻橫的擋在自己身前,然後嘻嘻笑著伸手討要千靈花的女孩兒。

「呀,好運符啊。可是符不是應該是畫在妖獸皮毛或者靈紙上的嗎?這塊布看起來一點靈氣都沒有呢。」蕭芸好奇的打量著那條紅布,伸手就想拉過那條布來仔細看看。

韓童兒晃了晃獵弓,躲開了蕭芸的小手,有點不情願的說道︰「不信就算了。」

蕭芸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配合著嬌艷的面容,分外可人。然後哼了聲說道︰「小氣。」眼珠轉了轉,又拉住韓童兒的胳膊問道︰「咦?對了,別人為什麼要送你好運符呢?嘿嘿,在島上的時候,有師兄要出遠門,就有喜歡他的師姐給他們送東西,難道•••••」

韓童兒臉上一紅,有點生氣的搖搖胳膊,甩開蕭芸的手說︰「別胡說,露珠兒可是我們村的大美女。」

蕭芸啪的一下拍了下手掌,說道︰「這就對了!那個叫露珠兒的女孩子肯定是喜歡你。對不對?你也喜歡她,對不對?」能看到韓童兒窘迫的樣子,蕭芸覺得很開心。♀

韓童兒嘆息一聲,面色暗淡下來。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走出這里,連村子都回不去,還說這些做什麼。

蕭芸看見韓童兒臉色不好,也就收起了嬉笑,以為又勾起了什麼韓童兒痛苦的往事,不敢在調笑他了。抱著膝蓋,蕭芸哼起了當初在那片月光下的白色山岩上的唱過的歌曲。

韓童兒靜靜的听著,等到蕭芸哼完,問道︰「很好听的歌,講的是什麼呢?」

蕭芸笑了笑,說道︰「這是我們仙靈的老歌了。說的是一個出征的丈夫在外征戰沒有回家,她的妻子每天打扮起來在海邊等候丈夫歸來的事情。」

韓童兒也笑了,學著村里大人的口氣,指著蕭芸笑著說道︰「你這個小丫頭,還沒長大,唱什麼情歌。」

蕭芸沒好氣的瞪了韓童兒一眼,嬌嗔著說道︰「你就懂了?這首歌在我們仙靈傳唱很久遠了,調子很好听呢。你難道不覺得嗎?為了它,我可是專門去找島上阿嬤才學到呢。」

邊上的琪琪蹦蹦跳跳的跑到兩人身邊,嘴里叼著一只不知道從哪里刨出來的小蟲,繞著兩人轉了一圈,然後爬在地上,享受美味一樣的慢慢把蟲子吃掉了。

蕭芸敲打了下琪琪的頭,笑罵了一句「貪吃鬼。」琪琪剛吃完蟲子,被敲了下頭,居然哼哼唧唧的在地上翻身滾來滾去,很享受的樣子。

兩人看見這小家伙的動作,也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笑聲傳出去很遠,如果不是山窪周圍的黑氣翻涌顯的有些恐怖,這片山窪內倒是一片和諧場景。

蕭母再次轉頭看了看兩人,微微笑了笑,自己女兒難得這麼開心,每次自己從島外歸來,自己女兒都表現的很穩重,很听話。雖然自己知道女兒在島上有些不受待見,但是卻從沒听到過蕭芸的抱怨。

眼神有點茫然,蕭母不知怎麼地就想起來當年在東海的一些往事,那個男子••••••唉,都過去了。蕭母嘆息一聲,站起來,心里已然打定了注意。

緩步走到兩小身前,蕭母慈祥的模了模蕭芸的頭。韓童兒有些羨慕,如果自己娘親也還活著,也會這麼模自己的頭吧?想起娘親,就想起了已經死去的爹爹,爹爹到死還在念叨娘的名字,也不知道爹爹去了那傳說中的陰世,能不能找到娘呢?

「娘,」蕭芸站起來,拍了拍身後本不存在的灰塵,拉住了蕭母的手問道︰「娘想到怎麼取劍了嗎?」

蕭母點點頭,再次模了模蕭芸的頭,然後說︰「取此劍不難,不過•••」頓了頓,蕭母繼續說道︰「芸兒,記得之前娘交代你的話語嗎?」

蕭芸點點頭,說道︰「娘,芸兒都記著呢。♀娘不是服用了還魂草,修為都恢復了嗎?干脆我們直接強行取了仙劍,破開陣法出去就好了啊。」

蕭母輕拍了一下蕭芸,說道︰「胡鬧,這大陣關系重大,一定不能破壞了。」

蕭芸嘟了下嘴,拉著自己娘的袖子撒嬌的說到︰「娘,芸兒都被你打笨了呢。」

蕭母面帶慈愛,深深的看了幾眼自己的女兒,然後說道︰「芸兒,等下娘要布下一個陣法,用來取劍,你和韓小哥兩個站遠點,別過來。」說著看了看韓童兒說道︰「韓小哥,你我一路也是緣分,芸兒就暫時托你照顧一下了。」

韓童兒點點頭,雖然不知道蕭母要做什麼,但是心里感覺有些異常,蕭母此時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在托付後事一般。這種眼神韓童兒可不陌生,之前在地上山谷之中,自己的爺爺,自己的爹爹,都曾經這麼看過自己。沉默了一下,韓童兒堅定的點點頭,拉著蕭芸往山窪邊上走去了。

蕭芸也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呆呆的望了兩眼自己的娘親,蕭母依然是一臉慈祥。蕭芸心里暗暗思度了一下,覺得既然娘修為已經恢復,這山谷之中又沒有之前那種妖人,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于是乖巧的和韓童兒走向一邊。

蕭母袖子一甩,袖間飛出許多張紙符,散在祭壇周圍百丈範圍內,落在地上,化作了一片朦朦青氣,相互連接在一起,然後消失不見了。蕭母想了想,又抖手放出了此前在陣中和妖人對峙之時用過的霞光大網來。大網晃晃悠悠的飛到蕭芸兩人頭頂,化作一片霞光把兩人罩了起來。

韓童兒伸手戳了戳面前的那層近乎透明的薄薄光膜,光膜很堅韌的感覺,隨著指頭突出去小半寸,就又彈了回來。蕭芸嘻嘻笑著說︰「這是我娘的流雲兜,厲害著呢。」韓童兒點點頭,看了看蕭母,又看了看眼前的光膜,心里覺得這光膜似乎不是為了保護他倆人,反而有點困住他們的樣子。

蕭母布置完畢,雙手上白光噴出,在空中漸漸的凝成了兩把短劍,伸出雙手從空中接過短劍,蕭母輕輕的把兩劍互相交擊一下,叮的一聲輕響從交擊之處傳出。蕭母點點頭,滿意的看了看雙手上的光劍。又再次看了看遠處的蕭芸,嘆息一聲,雙手平端,兩把光劍分別斜向兩邊。

蕭母在原地呆呆站了一小會,身上漸漸的散發出明亮的光芒,一股龐大的氣勢,從蕭母站立的地方擴散開來。那懸在祭壇上本來安安靜靜旋轉的仙劍湛藍,在感受到這股氣勢時候,嗡等一聲響了起來,另外一股威嚴肅穆的氣勢,隨著這聲響動,從整支仙劍之上發出,似乎在抗衡蕭母的氣勢。

蕭芸有些得意的看著自己母親,對著韓童兒說道︰「我娘可厲害著呢,島上師兄弟們都說,這天下我娘可以算的上是有數的高手。對付一支小劍還不是手到擒來。」

韓童兒默然不語,看過了洞穴內鏡光中上古的爭斗,知道這仙劍威力巨大,絕對不止當前這點威勢。蕭母這次取劍,怕不是像蕭芸說的那麼簡單的事情。

蕭母身上光芒越來越亮,達到鼎盛的時候,蕭母動了,雙手一合,叮的一聲,又從雙手間的短劍之上發出,蕭母雙手互擊,越來越快,叮叮聲不斷傳出。那祭壇上的仙劍似乎在應和這叮叮的聲音一般,在祭壇之上越轉越快,嗡嗡聲也越來越大。

此時的蕭芸也不再說什麼,只是緊張的看著眼前的景象。臉上帶著一絲疑惑,似乎這種術法,自己在藏經閣的時候看見過,到底是什麼呢?蕭芸皺著眉頭沉思起來。

仙劍越轉越快,嗡嗡聲完全壓制住了蕭母雙劍互擊的聲音,最後化作一陣呼嘯之聲,仙劍之上一道道藍光閃現,越來越多,最後整個祭壇都裹在一團藍色光芒之中。

蕭母此時突然放聲唱起了一首歌謠,語調從開始就高亢異常,又帶著蒼涼之意。隨著歌謠的響起,蕭母蓮步輕移,雙手揚起,光劍化作兩道白虹,隨之舞動。

「煌煌兮大道,若雲兮飄渺。」

蕭母第一句唱出,輕輕的跳在空中,舞出了一個美麗的光圈。然後隨著歌謠,開始在空中舞蹈起來,一襲白衣,兩條白色光帶,恍若九天仙子臨凡,看的韓童兒都痴了。

「劍在天心兮道在高,一入仙道兮路茫茫。」

「嗟人間兮世情苦,我為仙兮入凡塵。

「高山蒼茫雲海遙,子不語兮善窈窕。

「雲海潮聲幾多回,劍憂我兮我相隨。

「血肉為骨兮骨為劍,我靈鑄兮成劍魂。

「但為劍兮舞蹁躚,天地之心煉塵緣。

「願以此身合劍道,天心我心入劍心。」

蕭母一邊唱著這首蒼涼的歌謠,一邊在空中輕盈的舞蹈。蕭芸此時終于想起來這是什麼術法了,這是仙靈藏經閣秘傳的「以身祭劍決」。蕭芸頓時大驚,以身祭劍決,顧名思義,就是以身祭劍,最後身化神劍,無堅不摧。只是這是與敵同歸于盡的術法,法決施展完畢,敵人必定被一劍斬殺,而施法人也自此身化靈氣,從此消泯于世間。

「娘!」蕭芸一聲大喊,身子就要往前沖去,可惜面前流雲兜化作的光幕擋在身前,不管蕭芸怎麼用力,都無法破開。

「娘!娘你快停下,不要再用這劍訣了!」蕭芸滿眼淚水,一邊拼命的撞擊光幕,一邊哭喊。手上靈決涌動,各種各樣的小法術亂紛紛的撞上光幕,可惜那光幕僅僅是微微一顫,然後就恢復如常。

空中的蕭母回頭看了眼蕭芸,滿眼慈祥,眼神中帶著慈祥,帶著惋惜,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腳下卻沒有絲毫停滯。蕭母收回目光,舞的更加急促,似乎要在這生命的最後時光里,盡力展現自己的美麗。天上佳人曼舞,地上祭壇的仙劍輕吟,一聲聲的嗡鳴聲打著拍子,應和著蕭母的劍舞。此時蕭母身上光華大振,絲絲白光從蕭母身上散開,空中兩道白色光芒化兩片絲帶,隨著蕭母飄動飛舞。那仙劍的嗡鳴聲不停,祭壇周圍的藍光發出絲絲藍線,在空中和蕭母身上的白光交織在一起。

韓童兒此時已經明了,蕭母必定是用了什麼犧牲自己的法術,但是又擔心自己女兒會來阻止,所以才用流雲兜罩住兩人。韓童兒心里一痛,心知已經不能阻止蕭母。身邊的蕭芸瘋狂的沖擊著光幕,卻沒有絲毫的作用。韓童兒只能一把抱住蕭芸,試圖阻止她繼續去沖那光幕。蕭芸在韓童兒懷里掙扎不休,幾個小術法掠過韓童兒的手臂,頓時劃開幾條血口子來。蕭芸在韓童兒懷里痛苦的掙扎,嘶聲呼喊著自己娘親,臉上淚水噴涌,但是韓童兒死死的不肯松手,任憑蕭芸的術法掠過身體。蕭芸大急之下,不管不顧,低下頭一口狠狠的咬住韓童兒的手臂,韓童兒呲牙咧嘴的倒抽著冷氣,卻一點也不敢放手。

「煌煌兮大道,若雲兮飄渺」

••••••「劍在天心兮道在高,一入仙道兮路茫茫。」

「嗟人間兮世情苦,我為仙兮入凡塵。

••••••「血肉為骨兮骨為劍,我靈鑄兮成劍魂。

••••••「願以此身合劍道,天心我心入劍心。」

蒼涼的歌聲回蕩在這片山窪之中,韓童兒抱住蕭芸,眼里帶著悲傷,看著蕭母在空中跳著生命中最後的華麗舞步。蕭母身體內的白光涌出來的越來越多,隨著白光的不斷涌出,她的身體也越來越變的透明,最後一絲白光涌出,蕭母已經在空中變成了一個透明的人影。正好最後那一句「天心我心入劍心。」唱完,蕭母身影一頓,雙手白光彩帶散開,舞步停歇。空中白光和藍光此時已經完全交織在一起,空中一陣陣頌禱之聲傳來,越傳越大,最後在人耳邊如同咆哮一般響起。藍白光華猛然移位,蕭母透明的身形出現在祭壇之上,那把仙劍卻出現在蕭母原來站的位置,叮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此時的蕭芸已經喊啞了嗓子,臉上兩道淚痕不斷流淌著淚水。體內法力已經枯竭,手中法術再也發不出來了。只能無力的在韓童兒懷中,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娘化成虛影。隨著仙劍落地的那聲‘叮’響起,蕭芸腦袋一歪,渾身一軟,昏倒在了韓童兒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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