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幽絕甩開榆兒,果然向馳天莊回轉。♀
自己離開已兩月有余,不知師傅如今是何情狀。
是否有再發病,是否還安好……
昨日與神龜一戰,朱厭之力消耗甚多,麒麟之力興威,無法找尋神龜下落。
不過,如今自己已得了麒麟修行之法,若依百里清漪所言,這麒麟之力能「興萬物,救生死」,當能去除師傅痼疾。
如今且回去與師傅治好頑疾,待朱厭之力恢復,再出來尋找神龜不遲。
于是便晝夜兼程,趕往馳天莊。
馳天莊。
「那些人是什麼人,查到了嗎?」尊主向跪于身前的奚忍道。
「尚未查到。」奚忍道,「不過,他們離開之時,是乘坐一只雪羽紅喙的大鳥。」
「這些人,只怕並非凡人,繼續去查。」尊主道。
「是。」奚忍道,「幽絕已經快到了。」
「我自有道理,你去吧。」尊主道。
「是。」奚忍行了禮,自去了。
幽絕一路向馳天莊趕來,這日終于到達。
進得莊來,直奔尊主房間。
走時尚是東風送暖,如今回來已是蟬鳴滿樹。
尊主房間的門開著。
一個高大的身影身著一身寬大的青衫,正立于窗前,望著滿院綠蔭。
他的臉仍然那麼蒼白。
不,比從前更加蒼白了。
這麼多年,除了去呼夜山溫泉,他幾乎沒有離開過這座莊院。
他一心要馳騁天下,卻連這個小小莊院也無法跳月兌。
幽絕望著他,只覺他寬闊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
「師傅。」幽絕走到門前,輕聲叫道。
尊主听到他的聲音,側身望向他。
「回來了。」尊主道。
他的聲音非常平靜。
跟自己每次出去再回轉時一樣。
似乎從不曾期待自己能帶回神龜之心。
「師傅。」幽絕雙膝著地,與尊主行了跪拜大禮,也不起來,伏于地上道︰「對不起,我沒能帶回神龜之心。」
「神龜有萬年修為,你不是它的對手。」尊主坐回書案邊,望著窗外淡然道。
「師傅早就知道?」幽絕奇道,「可是,當年那個人不也取了神龜之心?」
「郁韌所修厚土之術,正能克制神龜,所以才能取得。」尊主道。
「厚土之術?」幽絕初聞此言,有些吃驚。
「神龜修為深厚,你雖身負朱厭神力,畢竟修為尚淺,且朱厭為火性,正被神龜所克,自然難成此事。」尊主道。
「師傅……」幽絕聞言,心中灰了大半,原來自己並不能勝得神龜,即便朱厭之力奮發至極也……
忽然想起自己麒麟之力已有修為,又燃起了希望。
「師傅,幽絕此次下山,修得麒麟之力,可去師傅頑疾,可否讓幽絕一試?」幽絕抬起頭期待地望著尊主。
尊主在書案前,側臉望向幽絕,望了一回,站起身來,向幽絕走來。
「起來,把手給我。」尊主向幽絕道。
幽絕便立起身來,將一手伸向他。
尊主拿過幽絕手,凝神把了一回脈。
「麒麟之氣如何?」尊主放下幽絕手,向幽絕道。
他的語氣很平靜,似乎並無欣喜,也沒有其他任何情緒。
「麒麟之氣包容天下、興生萬物,可去重疾,救生死!」幽絕望著尊主,眼中閃著明亮的光彩,「師傅,我一定能治好你!」
尊主定定地望著幽絕,沉默不語。
「師傅……」幽絕亦望著他,滿心期待。
「進來吧。」尊主道。
幽絕忙提步進了屋內。
尊主走至榻前,坐了上去。
幽絕對尊主再行了一禮,方才坐至榻上。
「尊主!」忽聞有人呼喊,暗听、子卿二人急急跨進屋來。
「尊主,不可!」子卿道,面現焦急之色。
「尊主!萬萬不能犯險!」暗听跪于地上道。
「怎麼回事?」幽絕不明所以,疑惑地望著子卿、暗听。
「你們兩個先出去。」尊主緩緩道,卻說不出地威嚴。
「尊主……」
兩人還待再說些什麼,尊主側頭望向他們,眼中凌厲如刀。
「是……」
子卿、暗听告退出去,將門掩上。
「師傅?」幽絕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但此時也不知他二人為何如此緊張。
「開始吧。」尊主望著他靜靜道。
幽絕向他點點頭,輕輕拿起尊主雙手,與自己掌心相對,運起麒麟之力,緩緩送向尊主手心。
微微青光泛起,漸漸濃厚,不一時,已如翠玉一般顏色。
幽絕隱隱感到麒麟之力到達尊主體內後,被某種力量向外推出。
麒麟之力越濃,那個力量也越大。
幽絕又加大推送的力度,忽見尊主嘴角滲出血來,大驚失色,忙收了手。
尊主歪倒在一旁,臉色已如紙一般。
「師傅!」幽絕大聲叫道。
屋門立刻被推開,子卿和暗听雙雙搶入,趨至榻前。
「尊主!」二人同聲叫道。
「怎麼會這樣?」幽絕望著自己的雙手,又望望氣若游絲的尊主,不敢相信!
麒麟之力可生萬物,為何師傅卻……
「麒麟之力固然可去重疾、救生死,但尊主身受乾坤幻化陣所困,已逆轉天道,是無法接受麒麟之力的。」子卿向幽絕道。
「子卿、你、你們、都知道?」幽絕望望子卿,又望望尊主,聲帶哽咽地道︰「師傅,你一定也知道,對不對?」
子卿向他點點頭。
尊主無力地抬了抬眼,望了望幽絕,已說不得一句話。
「若不讓你親身一試,只怕你不死心,所以尊主……」子卿向幽絕道。
暗听抱起尊主,急步出去,轉入左邊房間。
余興、鄭得已備好一大桶藥水。
暗听忙將尊主放入木桶內。
幽絕尚跪在榻上發愣。
麒麟之力,可生萬物,卻救不了他嗎?
為什麼、自己竟然差點害死師傅!
師傅!
幽絕忽然沖出尊主房門,來到左邊這間屋子。
蒸騰的霧氣將尊主重重包裹,他的臉色已如死灰一般。
自己會不會反而害死他?
幽絕忽然感到時間變得異常漫長、比從前的每一次都要長出很多很多……
兩次換水結束,暗听又上來抱尊主。
「我來。」幽絕伸手攔住他,自己上前將尊主抱起。
鄭得與尊主擦拭干淨,穿上寬大的衣衫。
幽絕將他抱回房間,輕輕放在床上。
自己則跪在床前,直望著他。
黃昏時分,尊主尚未醒轉。
暗听來抱尊主。
幽絕仍然擋開他,自己抱了尊主來到左邊房間,將尊主放入大木桶之中。
霧氣氤氳之中,尊主的臉色並未有多大好轉。
夜色輕輕籠下,幽絕仍跪在尊主床側。
夜已經深了,泠泠冷雨敲打著窗欞,如同第一次見到尊主發病的那個夜晚一般。
幽絕仍跪在尊主床側,一動不動。
伏不了神龜,用不了麒麟之力,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若師傅真的因自己而死,幽絕一定相陪!
只是,師傅還有多年的夙願、馳騁天下的宏願,若真的就此斷送,我又有何顏面陪他同死……
榆兒騎了快馬,不到半月,已到得淨月城。
這京城之繁華,果然非尋常可比。
街市兩邊各種大小店鋪林立、來往之人摩肩擦踵、所到之處無不人聲鼎沸。
即便並非街市,稍微安靜一些的街道,兩旁高聳的琉璃飛檐、雕梁畫棟也透著天子腳下獨有的攝人氣派。
榆兒打小就愛往人間跑,但是,來京城、這還是第一次。
心里嘖嘖道︰「早知這里這麼熱鬧,我就早些來了。」
不過,這次,她的目標可不是這種小商小鋪、王府官衙,而是京城最繁華之處——皇宮!
那個皇帝,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糟老頭子,在他那個玉石金磚的皇宮里酒肉池林、亂下法令!
榆兒看準了皇宮位置,尋了個稍偏些的小店,寄了馬匹,要了間房間,且歇息一回,晚上便入皇宮一探。
是夜,鼓過三更,四處燈火皆熄,榆兒便悄悄離了房間,往皇宮而去。
這皇宮果然更非凡像。
遠遠便已看見高高的宮牆向東西展開,幾乎佔去了小半個京城。
躍上宮牆一看,暗夜里雖然看不甚真切,但那些飛檐畫樓也可窺見一斑,更有一種莊重森嚴的氣勢。
但是,這麼一看,榆兒有些傻眼了。
平日里也不是沒去過官府衙門,不過就是幾個小樓搭些大大小小的花園罷了。
今日這皇宮竟然、密密麻麻全是各式各樣的樓,少說也有數百個。
東南西北,光是來往通道所設之門也有幾十個。
這、那皇帝老兒到底在哪兒呀?
不過,此時卻不容她站在牆上發呆。
夜間巡邏的禁軍已經往這邊走來了。
遠遠望見一處似乎有些光亮,不如先去那兒看看。
此時夜已深沉,雖說是皇宮,但此時還亮著燭光,恐怕有些古怪,且去望一回。
如此想來,便往亮光之處躍去。
來至近處,心中更是奇怪。
這亮光之處,看似一處花苑,此時竟密密地站了好些人。
榆兒隱身至一處花木之後向外張望。
花苑四面數十個宮女提著華麗的宮燈將花苑照得如白晝一般。
一隊禁軍手執刀劍,警惕地圍在四周。
另有約三隊禁軍集聚在旁,似乎正在待命。
再看花苑正中擺放著一個香案,上點著兩對白燭。
案上香爐之下壓著一道玄黃符咒。
一個身著灰白色寬大道袍的道人,雪須白發、面目清 ,手握拂塵,正盤腿坐于案前,微閉著雙眼。
兩個身著灰色道袍的年輕道士侍立在他兩側,每人手上皆握著一把劍。
道人身後站著一個深紫華服、金冠玉帶的年輕公子,約莫二十歲上下,正神情緊張地望著那道人。
這一干人深夜聚在這兒,不知要做什麼。
難道皇宮中出了什麼大事嗎?
那皇帝怎麼不見?
雖然她還沒見過皇帝長的什麼樣,但是看這里所有之人,應該都不是。
稍時那道人睜開雙眼,眼光如炬,望向榆兒所在方向。
被他這眼神一掃,榆兒忽然打了個冷戰。
「道長,如何?」華服公子道。
「孽畜!還不現身!」道人沉聲道。
他這一聲雖不大,但榆兒耳中听來,卻如洪鐘一般,震得耳膜生疼。
看來這道人絕非等閑。
忽見那道人拂塵輕掃,桌上黃符陡然飛起,向榆兒處急速飛來。
榆兒大吃一驚。
自己怎麼說也有四百多年修為,這道人竟能發現自己!
榆兒正待運起法力,那黃符中卻射出一道黃色光芒來,罩住自己、竟掙扎不開。
此一驚更是非同小可,正奮起全力、欲待掙月兌之際,那道人身後的一個年輕道士已將一柄寒光四散的劍刺了過來。
榆兒勉強挪動身子,卻已被他刺中左肩,鮮血頓時迸出。
榆兒驚叫一聲,忙捂住傷口,佯裝倒下。
果然頭頂黃光散去。
那個年輕道士欲上前來抓榆兒,卻忽見方才地上的姑娘突然消失不見,一只雪白狐狸向花苑深處竄了出去。
「師傅,是一只白狐狸!」年輕道士回頭對那道人道。
「還不快追!」不待道人言語,那位華服公子已經發話。
「是!」年輕道士應得一聲,提劍追了出去。
道人身後的另一個年輕道士也隨他追去。
「還愣著干什麼,快!一定要抓到它!」華服公子回頭對後面待命的三隊禁軍下令道。
「是!」
三隊禁軍亦往花苑深處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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