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爺爺拉過身旁的清漪,在她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
清漪听罷,點了點頭。
圓覺立于院中,朗聲道︰「袁兄,圓覺在此,請出來吧。」
話音落下,不一會兒,果見一個魁梧的身影落入院中。
「你想好了嗎?」袁丘一雙微微凹陷的眼楮炯炯地盯著圓覺。
「是的。」圓覺道,「希望我這麼做,能讓你放下心中的仇恨。」
月兌下了披在身上的灰色僧衣。
手執尖刀,劃向自己的左臂。
小彌又忙捂住自己的雙眼。
圓覺忽覺一人按了按自己的肩膀。
一個人影晃過,袁丘雙肩穴道已被封住,立于原地,動也不能動。
「你做什麼?」袁丘瞪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向自己微笑的清漪道。
「煩勞你借一點血,以解此毒。」清漪向他微笑道。
「你、你會解此毒?」袁丘顯然非常吃驚。
「我並不會,不過、我師父會得。」清漪笑道。
「你師父是誰?」袁丘道。
「就是我這個老頭子了。」雪爺爺捋了捋銀白胡須笑道。
「你能解此毒?」袁丘猶自不信。
此毒是自己行商之際,在南方一個偏遠村落中,向一位巫師苦求得來,世間並無幾人知曉,他竟能解得?
「老頭子我最好研毒、制毒、解毒,這連心鬼府雖然稀有些,老頭子我活了這把年紀,什麼毒沒見過。」雪爺爺仍笑道。
柳默、圓覺、幽絕皆疑惑地望著他。
「這種毒叫做連心鬼府,藥方藥材其實易得,只是這藥引卻是奇特。」雪爺爺接著道。
「藥引?」柳默奇道。
「連心鬼府不會立即致命,但煉制此毒之時,混入了制藥者的詛咒,本意是將此毒下給自己仇恨之人。所以它的毒性雖非最為猛烈,對袁丘而言,倒是最為適合的。」雪爺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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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心鬼府……」圓覺輕聲念了一回這個名字。
「你也知道此毒嗎?」柳默道。
「曾在藥典中見過罷了。」圓覺道,「這個毒,確是很適合他……」
「若要解此毒,須以制毒者的鮮血為藥引方可。」雪爺爺接著道。
清漪向圓覺走近,道︰「可否借大師手中尖刀一用?」
「姜止橫!你真不要臉!竟找了這些人來幫你!」袁丘大聲吼道,「你有種跟我單挑!你不也是個大夫嗎?還是你只會殺人根本就不會救人?!」
圓覺聞得他這些話,緊了緊手中尖刀,道︰「袁兄,我一念之差,鑄下大錯,今日、就讓我好好償還于你吧!」
說罷,轉過身來,向清漪、柳默、雪爺爺等,單手結佛印,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望了望眾人,接著道︰「我與袁施主的恩怨,就讓我與他了結清楚,請各位莫要再勸。」
說罷高舉尖刀,直往自己左臂刺去。
清漪忙抓住他執刀之手,道︰「不可!」
「姑娘,你們的好意,圓覺心中明了。圓覺此生罪孽深重,早已無顏再活在人世。若能以此化去袁施主心中仇怨,正是貧僧所願。」圓覺道。
「清漪,命數自有天定。」雪爺爺走上前,將清漪拉過道。
「雪爺爺……」小彌緊緊拽住雪爺爺胳膊道。
圓覺已一刀劃下左臂的一塊肉,頓時鮮血淋灕。
圓覺緊咬牙關,又一刀割下,一塊血淋淋的肉連著皮掉落在地。
清漪別過臉去,將頭埋在柳默胸前。
柳默亦將頭扭向一邊,不忍去看。
小彌背過身去,將一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眼楮。
幽絕及袁丘卻冷眼看著圓覺。
圓覺盤腿坐于地上,一刀一刀地割了下去。
從手臂割到了月復部、胸前。
一塊一塊血淋淋的肉散落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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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聞一聲干嘔,幽絕一手緊捂著胸口,扶著院中一棵大棗樹的樹干作嘔不止。
他一生雖然尚短,但血腥生死也見得多了。
有時是生死相搏,死中求生。
有時是瞬間致命,血濺當場。
但這樣的場景,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原本以為這不過亦是一種死法罷了,有何不可見。
不料,看得一陣,只覺胸中一種難以忍受的惡心感劇烈地翻騰起來。
他扶著樹干拼命地干嘔,似乎要把胃、腸、肝全都嘔出來似的。
小彌側過頭來,自漏出的指縫中見他此狀,遠遠叫道︰「幽絕哥哥……」
幽絕已嘔得脖子也通紅了。
小彌亦不敢去看圓覺,側著身子蹩近幽絕。
伸出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另一手在他背上輕輕拍打。
「幽絕哥哥,好點兒嗎?」小彌道。
「走開!」幽絕啞著嗓子道,將她扶著自己胳膊的手打開來。
他已很久不與人親近,極不願別人觸踫自己,更何況是這麼尷尬的時候。
小彌被他打開了手,愣在他身側,不知所措。
柳默和清漪直望著幽絕,有些吃驚,亦、有些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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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覺執刀的右手已因虛弱和劇痛而顫抖不止。
額頭上、脊背上,虛汗如雨。
袁丘在旁亦滿頭是汗,如幽絕一般干嘔不止。
「夠了、夠了……」袁丘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
他原本以為,看見這樣一幕自己會非常痛快。
他原本以為,只有看見這樣一幕,他才能打心底里覺得復仇是件暢快無比的事。
但此時,那些鮮血淋灕的血肉只讓他感到一種翻江倒海般的惡心。
「袁、兄……」圓覺的聲音極為虛弱,仿佛從喉嚨里擠出來這麼兩個字。
「夠了!」袁丘吼道,「你滾!」
圓覺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嘴角微微扯出一絲笑意,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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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兒醒來時,只見滿屋清亮,身上不再燥熱難受。
清漪坐在自己床前,正望著自己微笑。
「你醒了?」清漪向她柔聲道,「覺得怎麼樣?」
「榆兒姐姐!你醒了?」小彌自清漪身後站了起來,湊近她欣喜地問道。
「我、好多了。」榆兒坐起身來,向清漪和小彌報以一個微笑道,「是雪爺爺來了嗎?」
「是啊。」清漪點頭道。
「對、對,是雪爺爺開的藥方,解了你的毒呢。」小彌亦連連點頭道,「雪爺爺好厲害!」
「雪爺爺可是比清漪姐姐還神的神醫。」榆兒向她笑了笑,忙又問道︰「二皇子呢?栗原呢?」
「他們都沒事了。」清漪道。
「那就好。」榆兒松了一口氣道。
忽然發現屋內尚立著一個白色的人影,抬眼望時,一張青色面具外的琉璃容顏便撞入眼中。
「幽絕……」榆兒看見這張臉,忽然想起來,他似乎早就來了。
「她已經醒了,你不必擔心了。」清漪回頭向幽絕笑道。
「是啊,幽絕哥哥,你別擔心了。」小彌亦回頭向幽絕輕聲道。
幽絕冷目掃了三人一眼,轉身出了屋門。
「這討人嫌的樣子是不是比霧海村還厲害?」榆兒向清漪笑道,「我沒瞎說吧。」
「別這麼說,他挺關心你的。」清漪道,「一直在這里看著你呢。」
「他關心我?他是怕我死得太早罷了。」榆兒道。
「什麼?」清漪奇道。
「啊、沒什麼啦,」榆兒忙道,「我去看看栗原和二皇子。」
這件事,在自己還沒弄清楚之前,還是不要說的好。
說著便下床來,向隔壁屋走去。
栗原也剛剛醒來,正往屋外走,兩人一不小心,撞了個滿懷。
「哎喲!」榆兒嬌聲叫道。
栗原一看是她,一把將她摟進懷里。
「喂!你作死!」榆兒伸手推他。
栗原卻將她抱得更緊了,啞聲道︰「你這個小東西,還好你沒事!」
榆兒聞言,心中亦有些唏噓,便也不動,任他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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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覺一陣勁風襲來,栗原忙向後撤出幾步。
榆兒亦向一旁側開。
幽絕手執猿杖,怒瞪著栗原。
「又是你?我們小兩口親熱呢,關你什麼事?」栗原向他怒道。
「你不是!」幽絕冷聲道,眼神如利刃一般。
「不是什麼?」栗原道。
轉念一想,明白了他言中之意,向他笑道︰「現在還不是,但很快就是了。」
說著,拉過榆兒,攬住她的縴腰。
「好了,栗原,別鬧了。」榆兒拍開他的手臂道。
小彌在旁望著他們三人,一言不發。
「我去看看二皇子。」榆兒道,隨即來到熙昌屋中。
小彌、栗原亦跟在她身後進了屋。
幽絕則出了門,在院中樹蔭下坐了。
熙昌毒已退去,但疫病纏身也有些日子,身體虛弱,尚未醒來。
「二皇子還須睡些時候,不過,毒已解去,不必擔心了。」清漪進來道。
「讓他睡著吧,等他醒了我們再來看他。」榆兒對小彌、栗原道。
牽了小彌,來至院中。
忽然發現院中地上鋪著一床薄薄的被褥,上面躺著一個渾身纏滿布條的人。
旁邊地上還坐著一個魁梧黑臉的大漢,一臉愁苦、又有些恍然之貌。
「這、這是誰?」榆兒奇道。
「是啊,這兩個人怎麼在這兒?」栗原亦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