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奕蕭本要湊上談黎陽的鐵拳頓了一下,皺起眉︰「怎麼回事?」
「昨天證物室著火了,撲了幾個小時才滅。舒愨鵡燒的連灰都不剩了。」談黎陽知道事情肯定有蹊蹺,但他可不想管。
「我要阿翔的通話記錄。」許奕蕭知道談黎陽手下有個電腦高手,弄個通話單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
談黎陽面上應了,心里極不情願。看著喬家的人不高興,他就開心。要喬家的人好過了,他還能舒坦嗎?
「二哥,那個喬太太雖然人不錯,但畢竟是吃喬家的飯長大的。和我們不是同路人。」
他小心提醒,許奕蕭冷著臉拿著外套出了房間。
他自然知道袁央和他不是同路人,他也沒想和她同路。
只不過小時候那段溫暖的記憶,讓他不想把她牽扯到喬家的恩怨中來。
記得那年冬天特別冷,據說是百年難遇的寒潮。
初中的孩子寄宿的特別少,他們班只有他和袁央。那是一個聖誕節,班里同學都紛紛收到了禮物。
唯獨黑瘦矮的他,沒有禮物,無人問津,就連老師也常常忽略他的存在。
當她怯怯懦懦將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放在他的書桌上時,好像天都一下暖了,晴了。
那一瞬,他想到了賣火柴的小女孩,他就是那個透過櫥窗常常幻想溫暖的孩子。
是她給他點燃了一盞希望,撥開了濃濃的烏雲,掀起了一道亮光。
雖然在別人眼里微不足道,但對于一個對整個世界都失望了的少年來說。就是一場洗禮,一場重生。他願意相信,這個世界還會有一扇窗是為了他開著的。
「二哥,阿翔的通話記錄我給你發在郵箱里了。」
掛了談黎陽的電話,許奕蕭收起神思,快速走向車子。
手剛放在車門上,背後一個聲音響起,「許先生,我們董事長想和你見一面。」
許奕蕭轉過身,一手插進口袋。看著一臉恭敬的姜博騰,笑。
「姜青青和您長得很像,很漂亮。上周的演講大賽還獲得了三等獎,有個這麼優秀的女兒,真好。」
老氣橫秋的語氣,就像在和平輩人嘮家常。
姜博騰一怔,心下緊張起來。但跟了喬明遠那麼多年,沉著冷靜處變不驚已經是與生俱來的素養。
「謝謝,許先生也很優秀。董事長在樓上咖啡廳。」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許奕蕭邁開腿,目光薄薄掃過姜博騰跟著他又折回了凱悅。
***
四層,咖啡廳。
喬明遠坐在角落里,寬大的皮質沙發,顯得他有些縮水。終究是老了,額角兩鬢的白發蓋也蓋不住了。
許奕蕭見到他時,眸里陡然騰起一股狠厲的殺氣,只是那麼一瞬就被他隱了下去。
「喬董事長,您好。」客客氣氣坐在喬明遠右側沙發上,很端正。
喬明遠朝他點點頭,示意服務員將菜單遞給他。
許奕蕭看也沒看直接點了一杯黑咖啡,他喜歡那種苦苦的味道。從味蕾上蔓延到心髒里,就感覺生活好像還挺美好。
喬明遠笑起來,臉上的褶子更多了。
「你們年輕人都喜歡喝咖啡,我兒子也喜歡。可那個東西太苦了,我們這一代人是享受不來了。瞧,出門我都自己帶著茶。」
毫無威嚴,像個慈祥的老人。桌上的保溫杯里,冒著氤氳的白煙。
許奕蕭笑,不接話。像是來听長輩回憶故事的後生,規矩一絲不亂,禮貌的很。
「不知許先生是哪家的公子,年紀輕輕就這麼有作為。有你這樣的兒子,父母一定很高興。」
「董事長過獎了,令公子也不差啊。」
喬明遠嘬了口茶,目光轉向姜博騰。姜博騰將手里的通訊本遞給了許奕蕭。
「我們這代人,還是習慣用筆記東西。現在科技發展的太快了,手機都比臉還大。輸進去根本不過腦子,有時候找起來眼楮都要閃花了。」
喬明遠邊說邊比劃,哪里像喬氏集團的董事長。儼然一個可愛的老人。
若不是許奕蕭心里清楚他是怎樣的人,恐怕都要被他蒙騙。
刷刷刷,留下自己的通訊方式。字如其人,行雲般的草書,流暢大氣。有種氣勢磅礡的感覺。
「沒想到在美國長大的孩子,字竟寫的這麼好看。」
「董事長見笑了,我是高中畢業才去的美國。以前我和您家兒媳婦袁央在一所學校。」
「哦是嘛?你和我家小央認識啊。」
坐了兩三個小時,東拉西扯,完全沒有重點。許奕蕭不急不躁,他知道喬明遠這是來試底。
臨走前,喬明遠留給他一張名片。狂草,印在帶著金箔的卡紙上,像一幅山水畫。給人一種寧靜致遠的感覺。
喬明遠說,要他有空去喬家做客,他自是樂意之極。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將名片捏成團。抬手丟進了垃圾桶——
言情小說吧首發——
享受了幾天二人世界,喬澤和袁央踏上了歸程。
剛到接機口,一個穿著工裝的女孩就遞給喬澤一個盒子,卡片上落款寫著沈墨凝。
「這個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喬澤一手拖著行李,一手牽著袁央。繞過女孩走了過去,女孩連忙兩步追上。
「喬總,您先看看這個。」
喬澤用手擋開,可女孩執著的拆開信封,薄薄的紙頁全是英文。那是屬于醫——院的化驗單。喬澤心底陡然鑽上一絲涼意,奪了過來。
在看見化驗結果時,手下一僵,松開了袁央的手。
「怎麼了?」袁央本想交給喬澤自己做決定,但他那明顯的僵意讓她心口一滯,問出聲。
「沒事,柳檸在外面等我們了。」喬澤拉上皮箱,攬著袁央的肩快速出了機場大廳。
「小央,你先和柳檸回家。公司出了些事,我去看看。」
袁央點點頭鑽進車里,她一直都明白。他總不會放下沈墨凝的。
***
沈家,沈墨凝好像算準了喬澤會來。
白色的大理石茶幾上,擺著糖盒,紅包袋,請柬。
「阿澤,還有十天了,你幫我看一下。我還是拿不準到底哪個好看。」
嘟著嘴,似乎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不愉快。
喬澤一個箭步沖過來,板上她的肩。眸中帶著一絲焦躁,問道︰「那個化驗單是怎麼回事?」
沈墨凝本含著興奮的眼神頓時暗了下來,撇開臉。
「回美國的時候查出來的,本來不想告訴你。但是,但是我舍不得你,阿澤。這輩子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做你的新娘。哪怕只有一天,也好。那時候,我就可以安心的離開了。就算死了,這一輩子也無憾了。」
說著淚如雨下,渾身發顫。喬澤捏在她肩上的手也跟著顫了起來。
美國的醫療機構很嚴謹,醫師執照更是難考。所以基本不會存在作假問題,因為誰也犯不著為了你毀了一輩子的前程。
頹然松了手,望著沈墨凝,看她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心一點一點被攥緊。
八年,沈墨凝一生的三分之一都給了他。
他們以前也曾有過甜蜜,也曾有過浪漫如星的生活。
輕輕拂去她臉上的淚,堅定道︰「墨凝,我們回美國去接受治療,一定會好的。」
「我不去,我不要剃光頭,我不要變得那麼丑。就算死,我也要你記住我最美的樣子。」
頭搖得像個撥
浪鼓,撲進喬澤懷里,緊緊抱上他的腰。
「不要瞎想,你不會死的。我陪你回去接受治療,一年兩年,總會好的。」
沈墨凝的眼淚越流越凶,像是要把一輩子的都流完。淌進喬澤心里,讓他不知所措。
他想,或許袁央能理解,讓他陪著沈墨凝走完最後一程也說不定。
***
天越來越晚,沈墨凝窩在他懷里,一刻也不放開。
喬澤有些急了,想要給袁央打一通電話。至少把原因告訴她。畢竟下午他走的那樣匆忙,不知她會不會亂想。
怎麼會不亂想,此刻,袁央躺在chuang上翻來覆去。
她有點瞧不起自己,才幾天又陷了進去。習慣真不是個好東西!以前就算他徹——夜不歸,她也能安穩入睡。
可今天腦子里就像長了草,真不知道喬澤是怎麼做到的。
前一刻還牽著她說喬太太,以後每年我們都出去度一次蜜月。後一刻,剛下飛機就跑去了別的女—人那。
輾轉,躁動,不安,各種情緒在腦子里竄,四肢百骸像是被注射了興奮劑。越想越清醒。
正在這時,突然‘ ’一聲。
袁央立即按開*頭燈,在看清門前的人時,興奮的眼神暗了下去。
「小雪,你怎麼來了?」
童鳳雪披散著頭發,眼楮紅腫。身上濕漉漉的,活像從井里爬出的女鬼。
「央央,你幫我去找許奕蕭好不好?他不接我電話,不回我短信,也不見我。我在外面等了他兩晚了,他好像搬家了。」
看著童鳳雪巨大的變化,袁央不由心驚。
她是多麼開朗的女孩子啊,像個開心果一樣。雖然中談戀愛,總失戀。但那些情緒好像從來不會放到心里,哭一鼻子,飽餐一頓,聊一通八卦,就能讓她眉飛色舞。
下了chuang,拉過童鳳雪的手。她身上涼的像從冷庫里走出來的一樣,光是靠近就能感到冷氣森森。
袁央趕緊把被子給她披上,兩人坐到chuang邊。
「你別急,你總得告訴我,你們怎麼了?」
童鳳雪抹了把眼淚,從隨身小包里翻出一張照片,咬牙切齒道︰「他可能愛上別人了,諾。」
袁央接過照片,頓時渾身襲來一陣涼意。
這不是陸源晨用來威脅她的照片嗎?只不過從耳垂以下被人裁去,只露出小半張臉和玲瓏的身段。
可能是她很少穿高跟鞋和如此露的衣服,所以童鳳雪並沒有認出來。
「這是許奕蕭給你的?」
「我從他錢包里翻出來的。」
「你別瞎想,連個頭都沒有,你怎麼知道這就是許奕蕭啊?說不定是別人的呢。」
「不可能,這個袖口是我送給他的!」經童鳳雪一提,袁央才發現。趕緊在自己身上看了看,沒發覺特殊的標志才松了口氣。
她要給童鳳雪解釋,她會信嗎?
愁上心頭,看著童鳳雪不由自主就往下淌的淚。決定自己先去和許奕蕭談一下。
翌日一早,袁央早早起了chuang。
喬澤夜——不歸宿,童鳳雪還睡的昏天暗地。撥通許奕蕭電話,剛響了一聲他就接了起來。
「早,是我,你今天有空嗎?」
「當然,美女約的話24小時都有空。」听袁央心情不錯,許奕蕭也忍不住逗她。
倆人敲定了地點,袁央交代小靜看著童鳳雪。開著久違的甲殼蟲出了門。
見到許奕蕭已經是中午,正巧飯點。
「去我家吧,剛好下午沒事。給你做頓好的。」說著許奕蕭鑽進了袁央的甲殼蟲。
這麼大的個子,一下把車里填的滿滿當當。
袁
央趕緊搖搖頭,本來和童鳳雪都解釋不清了,在去許奕蕭那搞不好會誤會更深。
「隨便吃點吧,我今天找你主要是想和你談談小雪的事。」
許奕蕭噙著的笑容緩緩收起,睨了她一眼,「你準備改行當媒婆?」
「不是,小雪是因為看了咱倆在一起的照片才誤會的。她以為你愛上了別人。」
車內空間本身就小,許奕蕭猛地靠近,桃花眼直勾勾望著她。
「那就誤會好了,我是愛上了別人。那個和我睡了一晚卻不想負責的女—人。」袁央本能的往後一縮,後腦‘ !’撞在了玻璃上。
就見許奕蕭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一—夜—情法則嘛,我記得,我不會亂來的。我和鳳雪分開只因為我們不合適。」
袁央緩緩吐了口氣,剛才那個眼神太逼真了。嚇得她手心里都出了汗。
可許奕蕭這話又是什麼意思,喬澤不是說她和許奕蕭什麼也沒發生嗎?
忍著疑惑,心不在焉道︰「那你也得和她說清楚,逃避只能讓她陷得更深。」
「說清楚了,那天你和別的帥哥約會的時候我就和她說了。」
看著許奕蕭臉上風輕雲淡的表情,袁央恍惚覺得他根本從來沒有喜歡過童鳳雪。要不為何會那麼無所謂。
正在這時,喬澤打來了電話,袁央看也沒看關了機。
「我要回去了,你最好還是給小雪打個電話說說吧。」
許奕蕭點點頭,剛準備下車,又回過身道︰「小兔子,有需要可以找我。那個娘娘腔不適合的。」
什麼娘娘腔,難道他說穆堯?袁央使勁推了許奕蕭一把,踩上油門就沖上了馬路。
***
和許奕蕭談過之後,沒把童鳳雪和他之間的結解開,反而給自己添了個謎團。
可這種事,她不可能去追問許奕蕭。要弄清楚,只能去找喬澤。不過她有預感,喬澤若有心瞞她,這次也不會坦白。
結果,預感成真了。當她回到喬家時,童鳳雪已經不知所蹤。喬澤竟躺在浴缸里睡著了,袁央嚇了一跳,趕緊過去叫醒他。
「小央,你回來了?」他睡眼惺忪,眼窩下浮著淡淡的黑影,好似一—夜沒睡。
「恩,快起來到chuang上去。怎麼會累成這樣?」再怎麼和他生氣,還是忍不住心疼。
喬澤就這樣赤條條的從水里站了起來,袁央一愣,小臉瞬間羞的緋紅。
站起來就要走,卻被喬澤猛然一拉,整個人跌跌撞撞踩進浴缸里。
「別鬧,衣服都濕了。」一個要逃,一個抱著不放。掙扎片刻後,自然是力氣小的被制服。
服服帖帖讓他抱,可他卻又把袁央抵在牆上。唇角一彎,本帶著睡意的眼眸,忽然閃爍著邪惡的光。
一看他這樣就知道在打壞主意,袁央頓時又掙扎起來。
在外度假那幾天,兩人也有擦槍走火的事發生。袁央每次都是半推半就就被吃下了月復。如今想來真是不明不白。
「喬澤,你放開!」喬澤一邊使著壞,一邊蹭到她嘴邊。滾燙的呼吸噴了她一臉。
「放開你和我一起到chuang上去?」字字句句直接問到她嘴里,已經處在極度危險的邊緣。
「行,那你告訴我,我和許奕蕭的事,你是不是說了謊?」眼看衣服一件一件消失,袁央直接丟出了心中的疑問。
喬澤堅實的身軀猛然停住,蓄勢待發的沖——動也頓時泄了勁。腦袋撐在袁央的肩膀上,重重喘了口氣,眼神變得冷硬。
她怎麼能在這種時候問這樣的事?
「發生那種事不會完全沒感覺的,就算你喝醉了,許奕蕭總是清醒的。你覺得他會那樣做嗎?」
說著拉過浴巾,圍在身上。說實話,他才不信許奕蕭會有那個定力。只要是個正常男—人,就很難把持住!
袁央沉默,她不知道。其實她並不了解許奕蕭,
當初也是走投無路去找的他。
她甚至不記得他們曾經是同學,也不記得他說的那個巧克力。
喬澤擦完,把她抱出浴缸。冷著一張俊臉,用厚厚的浴巾把她腳上的水擦干。
細微體貼,讓袁央不想再逼問下去。若他真的騙了她,她還能像現在這樣面對他嗎?
把她抱上chuang,喬澤徑自走向衣帽間。換了身干爽的衣服,拎著便攜包走了出來。
「小央,我不想騙你。墨凝得了淋巴癌,是四期。可能日子不多了,我得去陪陪她。至少勸她去做化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