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盯著喬澤,三十七八度的高溫驟然急下,即便是夜晚沒有一絲涼風,地面都冒著陣陣熱氣。愨鵡浪可車里的溫度已經快要跌破零。
紅唇一彎,水眸里是挑釁,是不屑。
「喬澤,你是病壞了腦子,還是在講冷笑話?你知道什麼是感情嗎?我不是你的沈墨凝,不需要你的施舍。就算我對你還心存留戀,那也只是對過去的尊重。你還想怎麼樣?讓我像從前那樣眼巴巴等著你嗎?抱歉,我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女生了。愛情不能當飯吃,對于一個根本沒有心的人。我不會再下任何賭注,你輸得起我輸不起。你若想證明你的魅力,祝賀你,你成功了。我剛才的確動心了,可那有怎樣?你會對婚姻負責嗎?我動心,你就會知道怎樣去做一個丈夫嗎?」
字字句句都透著譏諷,像是積怨已深的發泄。
喬澤被問愣了,袁央何時這樣和他說過話。別說借她個膽子,從前就是沈墨凝住在喬家她也不敢吭一句。
她這是對他的指責,控訴?
明明是氣的要死,可又無法回擊一句。听著刺耳,卻是句句直接戳進心里。
他以為,他一直顧全大局,已經做到盡力了。可沒有想到,在她眼里心里是如此惡劣。
長久的沉默後,是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一路上,霓虹閃爍,路燈淒淒,到了喬家他們也在沒有說一句話。
客廳,童鳳雪和童芳正在看沒營養的肥皂劇。書房,喬明遠和姜博騰抱著棋盤在廝殺。姜青青貌似躲在房間在打電話。除了鯊魚跑來迎接了他們,其余人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回來了。
艾薇推著喬澤上了樓,雖然意識到自己被他算計了,可此時已經無力和他爭辯。
將他送回房間,喬少爺一言不發進去就關了門。是被她傷了自尊嗎?
她不是知心姐姐,沒有義務照顧他的情緒。撇撇嘴沒好氣的回了臥室。
短短一折騰半個月就沒了,這半個月米莎沒有出現,老頭子也沒有任何指示。實在想不透為何要她回喬家。
躺在chuang上,重重舒了口氣。
這時,許奕蕭似有千里眼一般打來了電話。
「小兔乖乖,和喬人渣吵架了?」
「我看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亂,有話快說,我要去洗澡了。」
若不是感覺日後要有求于許奕蕭,她真不想再和他攪在一起。一個童鳳雪已經夠讓她愧疚了,再多了一個姜青青。她就該找個地縫把自己埋掉了。
「別著急嘛,錦星失火案我有些眉目了,不過還在最後確定階段。最近你和沈听語有接觸嗎?」
艾薇一听,立即來了精神。
從她回江城到現在,鮮少見到沈听語。畢竟沈氏並不只有語橋閑庭一個項目,語橋閑庭當初差點被拍賣,還是注入了外來資金才得以建成。估計就是許奕蕭給她看的西西里。
「和她有關?」她一直認為是顧尋,可顧尋那人太神秘,看著城府就很深。想要窺破,恐怕並不是她能做到的。而且她也沒有必要去惹事。
「現在還不確定,不過你自己多注意一點。沈墨凝回來了,要知道你在沈氏,不知道要翻出多少浪。」許奕蕭想了想,將一半話咽了回去。時隔三年,有些事不該提就沒有必要提。
艾薇悶悶嗯了一聲,想到沈墨凝她也有點頭疼。
從小就和她爭,和她搶,和她斗。這都十多年了,還是一點沒變。
一個喬澤,她已經不爭不搶不要了,有必要嗎?
可她不知道,有些人天生決不能少了存在感。敏感多疑,自尊心強,好勝心強。
此時,沈墨凝已經回到沈家,沈听語剛好在家。
對于這個賭氣三年的女兒,她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關心。不過是佣人多加了一副碗筷。
「喬家那小子不要你了,你就想到要回家了?」
冷冷的語氣,哪里像是一個當媽的。沈墨凝抿著唇,幾乎要咬碎牙關。
可沈听語就是這樣一個絕情的母親,不管外人看來她多端莊大方,溫柔典雅,在她面前就是如此冷血冷情,和喬澤一個樣!
「媽,為什麼袁央會在語橋閑庭做事?」
「公司的事用不著你插嘴,吃完飯好好去洗洗,看你這個樣子,哪里像是我的女兒。」
今天沈墨凝和袁央在醫院交了手,輸得慘不忍睹。
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袁央,牙尖嘴利,一個眼神就可以將她撕碎。
回想三年,她還剩下什麼?工作沒了,健康美貌沒了,心心念念守護的男-人到頭來還是要和她劃清界線。
「呵,我什麼時候是過你的女兒。從小到大,你什麼時候正眼瞧過我?」
憋紅了眼眶,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可沈听語怎麼可能會心疼,淡淡睨了她一眼,放下筷子離開了餐桌。
沈墨凝捏著拳,肩膀忍不住發顫。從小到大,她最討厭的就是這樣感覺。
哪怕她給她一巴掌,狠狠罵她一頓,說她沒有良心也好。那樣至少證明她在意,可沈听語偏偏不,就是淡淡冷嘲熱諷幾句,有時甚至連多余的一句話都懶得和她說。
還不如童芳,童芳倒是一直待她如親女兒一般。
所以她才那樣喜歡喬家,喜歡喬家那種家庭的感覺。有爸爸,有媽媽,雖然袁央是喬家收養的孩子,可她還是嫉妒的眼紅。
乘了一天飛機,還未倒過時差,先是在醫-院深受打擊。回到家又被沈听語無視,此刻沈墨凝感覺自己已經撐不住了。
拿起電話,那個熟記于心的號碼根本不用看電話本,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撥過去。
她喜歡這樣撥喬澤的電話,有種特別甜蜜的感覺,就像是他在她心里一樣,無可代替。
嘟——
嘟——
嘟——
電話一聲聲的響,每一聲忙音都牽扯著她的心。每次給喬澤打電話都是如此,她怕他會不接。只要一次打不通,她就會急得發瘋。所有的擔心都會涌上心頭,怕他會離她而去。
可每一次听見他清冷的聲音,就如濃濃烏雲後透出的一線光亮。
一下子整個世界都亮了,再也沒什麼可擔心,可畏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听……」
啪!狠狠將手機擲了出去,他竟真的如此絕情?難道他真的可以放下她,不顧她的死活了嗎?
不可以,她這輩子都不能接受他離開她啊!
抓起包包風一般沖出了沈家,沈听語站在樓梯口,唇角旋起一抹冷笑。
***
夜深人靜,喬家地處郊區,遠離城市的喧囂。甚至可以听見昆蟲鳴叫,夜鳥撲翅的聲音。
累了一天,艾薇剛剛睡下,忽然听見鯊魚一陣吠叫。
要知道夜晚藏獒的吠叫聲,可是可以嚇走狼群的。那低沉的聲音,似乎震動了整個主宅。
不一會,各個房間的燈陸續亮起。
艾薇本想繼續賴在被窩,可又怕是出了什麼緊急的事,披了件衣服踩著拖鞋就下了樓。
三年在基地的生活,她已經學會了隨時保持警醒,只要有一點動靜,立即清醒無比。
她到客廳時,童芳已經先到了,幾個佣人打著哈欠也涌了出來。張嫂這會正和門房通電話。
「夫人,是沈小姐來了。」張嫂對童芳說著,眼光卻落在了艾薇身上。
艾薇一听頓時沒了興致,「媽,那我先上去了。」
說著心里不禁責怪鯊魚,不就是沈墨凝來了嗎?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嘛,看來改天要給它上上課了,省的擾人清夢。
剛爬上三樓,就見拄著拐的喬澤從房間里走了出來。本想告訴他可轉念一想,沈墨凝來不就是找他的嗎?何必多嘴,不然某少爺又說她故意引起注意。
推開房門鑽了進去,燈都沒開直接扣了門,溜進了被窩。
這一晚睡的無比沉,就像是被人用棒子敲昏了一樣,夢意全無。
可她不知道,這晚童芳和喬澤可是被折騰慘了。童鳳雪本來也起來了,一看是沈墨凝,便沒心沒肺的回到了房間。
喬明遠和姜博騰更是連房門都沒出,雖然老家伙沒什麼瞌睡。可一個電話掛去門放那,了解了情況後便裝不知道了。
「凝凝,別哭了,你也知道,干媽現在說話已經沒什麼分量了。」
伏在童芳肩頭,哭的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喬澤冷眼看著,正要離開就听沈墨凝道︰「阿澤,我們好好談談可以嗎?」
「該說的我們早就說清楚了,我覺得沒什麼好談的了。」
墨凝感到絕望。割腕,以死相逼,她都做過了。如今還有什麼法子能讓他回心轉意。
若是沒有化療多好,就算死喬澤也陪著她。
可現在那麼憔悴,頭發也掉光了。什麼都沒了,她要怎麼挽回喬澤的心。
「最後一次,就當這十年對我一點點補償不行嗎?」
童芳也幫腔道︰「是啊小澤,不管怎麼說凝凝至少和你在一起十年了。就當陪她說說話吧。」
喬澤是孝子,不管對喬明遠還是童芳,他都無法拒絕。
若是當初他拒絕了童芳,恐怕沈墨凝也不會有機會纏著他十年。他也不會錯過袁央十年,這就是命。
「有什麼你直接說吧。」
听見他這麼說,沈墨凝知道喬澤松了口。
立即站起來扶著他走到沙發邊,自覺的坐到他對面,和他保持的著距離。
「阿澤,我們再也沒機會了嗎?」
「你說呢?」
「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哪怕只有一天。」
淚光閃閃的望著他,似乎在期待最後的審判。童芳本是想避開,可喬澤不讓。
「對不起,我不知道。」
喬澤坦誠回答,他是不知道。他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該是什麼滋味。
從前和沈墨凝在一起,就像是天熱了要開空調,天冷了要加衣服一樣。
因為到了那個時間,所以便順應做了選擇。可如今回首過去十年,他突然驚覺。自己對沈墨凝也好,對袁央也好,都是模糊的。
難怪袁央會問出那樣的話,他會對婚姻負責嗎?會懂得做一個丈夫嗎?
說實話,他不懂。他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在當下他認為最合理的決定。
就如當初和袁央結婚,那樣能讓喬明遠安心。
就如當初選擇不和袁央離婚,那樣能讓喬明遠順心。
就如當初和沈墨凝舉行形式婚禮,那樣能讓她安心去治病。
可這一切,他認為最合理的選擇。到頭來,似乎都是錯的……
沈墨凝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眼中都是淚,怎麼忍也忍不住。就如開閘的水似得,打濕了她憔悴的臉龐,打濕了裙擺。
「你不知道?」
天啊,在一起十年。他連愛沒愛過她都不知道,這是何種的荒唐可笑。
喬澤垂下眼,他知道自己又在做傷害人的事。可這一次,他認為該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
沈墨凝失了魂一般站起來,看著喬澤,看著童芳,忽然天旋地轉,似乎被丟進了洗衣機的滾筒里,再也讓她找不到方向。
!
重重的到了地,童芳驚呼一聲趕緊去扶,張嫂也跑了過來。
可喬澤坐在那,像是變成了一塊石頭,淡淡看著,身體已經不知該做如何反應。
這就好比狼來了的故事,听了一次,兩次,總有一天會不在相信。
直到童芳打電話叫來了馮醫-生,喬澤才不緊不慢的站了起來。
「媽,等她醒了還是派人送回沈家吧,她在這不合適。」
清冷的聲音,哪里像是相處十年戀人該說的話,冷漠的連路人都不如。
童芳不可抑止的發抖,這對父子都一樣,一樣的狠心!
「小澤,你怎麼這麼冷血?凝凝可是陪了你十年,你就一點情分都不顧?」
想到自己,來喬家三十年,連結婚證都沒有資格拿。喬氏父子可真不是一般的薄情寡義。
喬澤看看童芳,知道自己不管怎麼解釋,童芳都不會滿意,干脆不說。
不管是絕情也好,自私也好,這次他正是為沈墨凝考慮才下的狠心。
既然給不了她任何,就決不能再給她希望。難道耽誤了十年還不夠?
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童芳心里的火再也憋不住。似乎對喬明遠的憤怒也轉移到了自己兒子身上。
沖上去拉住喬澤,狠狠一巴掌落在他英俊的面孔上。
怒氣騰騰,不帶一絲感情,似乎打的根本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穩,被她一打,踉蹌兩步,扶到了側面的沙發背上。腿下鑽心的疼,似乎傷口又裂開了,就連沒好徹底的胳膊也跟著開始湊熱鬧。
一瞬間白了臉,額上泌出細細的汗。
「媽,當年若不是你極力的撮合我和墨凝,我們可能也沒有機會在一起。你知道我從來不會拒絕你和爸爸的意思,可現在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可能再錯第二次。
墨凝和我在一起十年,我知道這有多麼不容易。
可就像是你個爸爸在一起一樣,三十年一個人那麼冷冰冰的對著你。
你會快樂嗎?」
童芳整個身體都止不住發顫,不知是氣的,還是被喬澤的問題問進了心里。
看著喬澤艱難的走到電梯旁,她似乎突然懂了,又似乎根本沒明白。
三十年,她在喬家受的苦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外人看著風光,童家人覺得有了她這個女兒比三個兒子還有管用。
可只有她知道,喬明遠是何其的狠心。
轉過臉看著躺在沙發上的沈墨凝,一顆心被狠狠攥緊。她不能讓墨凝步她的後塵啊!
第二天一早,等艾薇下樓時,一家人像是被外星人帶走了一樣,除了張嫂一個影都不見。
「少女乃女乃,快來吃早飯,這可是……」
剛要月兌口的話忽然剎住,想到喬澤出門前交代她的話,干笑兩聲擺好碗筷。
「爸媽呢?」姜博騰每天很早就去上班了,姜青青和童鳳雪都是沒準的人。但往常這個時間喬明遠應該在看報或者逗鳥啊。
「老爺和夫人還有少爺都去參加葬禮了。哦,這是少爺給您的。」
艾薇接過張嫂手中的鑰匙,心口一滯,這是她的小甲殼蟲。
三年沒開,雖然有點想念,可惜她已經不會再去開那輛車了。將鑰匙隨意丟進包里,畢竟不能在張嫂面前表現出她的排斥。
吃完早飯,到車庫一看,不禁傻了眼。
除了白色的小甲殼蟲,一輛車都沒了。就連昨晚她開回來的許奕蕭的車也沒了。
喬澤絕對是故意的!
氣鼓鼓翻出鑰匙,她的小甲殼蟲還是很新,看來保養的很不錯。
發動車子,緩緩駛出喬家。不知是受環境影響,還是喬澤在車子里裝了記憶帶。
隨著樹木的倒退,過去幾年的記憶都翻江倒海的涌了出來。
壓得她心口悶悶疼,就像是要喘不過來氣。
煩躁的恨不得將車子開到路基下,這時,許奕蕭的專屬熱線慰問進來。
「小兔子啊,喬踐人是不是瞞著你悄悄把我車送回來的?」
「你覺得呢?」
「我就知道這踐人背後使陰招。不如你就答應了我,咱們一起氣死他!」
「我現在沒心情和你貧,掛了!」
說罷將專屬熱線關了機,第一次主動想起了米莎。
「真稀奇啊,什麼事?」米莎的聲音還是這樣稀奇古怪,可艾薇已經不在乎了。她只想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讓她離開喬家。
她想念summer,她想繼續無知無覺的活著。再也不想回憶起過去,再也不想和喬澤有牽連。
「我被穆堯的父親綁架了,出了點狀況。不知道干爹最近有沒有給什麼指示。」
「呵,你還真是奇葩體質,你就好好在喬家待著吧。有事我會聯系你的。」
「可沒有明確指示,我在喬家無事可做啊。」
「你想做什麼?你別忘了你可是喬太太啊,要閑得無聊不如培養一下夫妻感情。」
米莎有意提醒,艾薇有怒難發。想來想去只有baron了。
「阿辰,最近干爹有沒有給出關于我的指示?」
baron這會正巧在帶著summer玩,可上一次被艾薇誤會,一直想解釋她都不給機會。看了一眼summer,站起身走了出去。
「沒有,你在喬家過的不好嗎?」
「還行,summer好嗎?」
「summer很好,倒是你,要有什麼不開心一定要和我說。」
「薇兒,那天的事是個誤會。」
艾薇心一沉,她並不想听baorn的解釋,畢竟那樣的事對她而言根本無關。
她想給summer找一個爸爸,但至少那個爸爸會是誠實的,敢于承擔的,耐得住寂寞的。恐怕這世上已經沒有那樣的男-人了。
「什麼事?」裝傻,從頭到尾她就沒有想過要追究,氣也僅僅是那一會。
「那晚和我在一起的是anni。」
艾薇眸中騰起一抹疑惑,她又不是少不經事的孩子,女-人在什麼情況下會發出那樣的聲音,她不是不懂。
「知道了,我在開車,我們晚點聊吧。」
「薇兒,你生氣了對不對?你能為我生氣,我又高興又緊張。高興的是,說明你在乎我心里有我。可又怕你會因此誤會,覺得我是個隨便的人。」
「阿辰,我真的在開車。」她不想听,更不想給baron這樣的錯覺。在心里已經否認的人,不可能再有一次重來的機會。
可baron卻不願意掛,繼續自顧自說道︰「你給我點時間,這邊的事情處理完,我去找你好不好?」
「別,summer一個人在基地我不放心,你別來好嗎?我保證會照顧好自己的。」
艾薇急忙說著,沒有看見後面超過來的車。
baron輕笑著回道︰「那我帶summer一起去好嗎?」本來想給她一個驚喜,可又忍不住想讓她高興,想讓她期待他的到來。
只是沒想到話音剛落,就听電話那頭一聲驚叫,接下來是長長的剎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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