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卷簾自玉湘
闌氣沖沖去的時候,然溪還躺在床上輕輕抽泣。
「然溪,你怎麼了?不去吃飯怎麼行呢?」闌看見床上躺著的單薄的背影,不禁有些心疼,聲音也軟了幾分。
然溪听見闌的聲音,眼淚更是簌簌落下。
見然溪不轉過身,闌走過去使勁掰她的肩膀,可是使了很大勁,然溪還是面朝里面,一動不動。
「哼,不管你了……竟然仗著有武藝就欺負我這個姐姐,真是可惡。」闌用了半天勁,出了一身汗,然溪還是一動不動,不禁有些惱火,氣鼓鼓坐到了桌邊,再不看床上的人。
然溪不禁偷笑了一下,一只手撐著支起身子。
「今天被人氣到了,沒事的,只要緩緩就好了。」然溪眼楮上還有些淚痕,望著很是柔弱的模樣。
「唉,那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罷了罷了,原本想著給你出一口惡氣的,可是現在,我要是真的教訓他你也該惱我了。」闌雙眼一白,坐在了床邊。
然溪笑笑,拉住了闌的手。
「我和他這一輩子,或許是沒有緣分了。」然溪說完,眸子一暗,低下頭。
闌望著然溪,心里也有些酸楚,自己雖然也是父母雙亡,可是遇到黎暮之後,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或許比起然溪來說,她不知是幸運了百倍十倍。
闌兀自握緊了然溪的雙手,投過去一個鼓勵的眼神。
「你愛了便是愛了,若是有一日想放手,也是來得及的。」
然溪起身下床,走到了窗邊,一臉平靜地望著不遠處的朝顏花。
「我舍不得放手,從八歲起,生命里就只有這一個男人,我最好的時光陪伴的人都是他,也許從很多年前的初次相見,我就再也忘不掉他的眼楮。」
然溪的聲音很輕,把人帶到了遙遠的過去,就連她自己,眼里都是滿滿的溫柔。
世間一個情字,最能羈絆人心,兜兜轉轉,你要遇到的人終究會出現。
闌靜靜听著,輕輕落下了眼淚,黎暮遇到她的時候,是一個晚春的傍晚,夕陽紅暖打在臉上,她正要躍入河中。
突然有一個暖暖的聲音傳來。
「姑娘如此貌美,若是死了,這天下間的男子怕是要懊惱不已。」男子的聲音溫和邪魅,闌愣在了原地,完全忘記了男子曖昧輕佻的語氣。
威風拂過臉龐,驚艷了時光。
「姑娘要不要隨我回去做個小妾,保你一生榮華富貴。」
其實,黎暮說的最後一句話,闌一個字也沒有听到。後來的後來,闌隨著黎暮回了王府,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闌得知他是大名鼎鼎的暮王爺,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闌,你願不願意做我的王妃?」黎暮緊緊握著她的手,一臉的期待。
後來她慌忙掙月兌了去,一個堂堂蕭國文武雙全的王爺,竟然要把一名青樓女子納為王妃,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那一段日子,黎暮最常說的話便是︰「你為什麼不願意?」
春花秋月話風涼,蹁躚舞姬,道話紅塵。
「我已經是不潔之身,配不上你。你是王爺,高高在上。」說到最後,闌已經泣不成聲。
後來,黎暮再也沒有提過,民間的百姓都說,王爺是負心之人,只有闌自己知道,他用最深沉的愛來陪伴她余下的時光。簡單的方式,他的愛一生一世只屬于一個人。
闌的眼淚簌簌落下,浸濕了青衫。
「姐姐,你怎麼了?」然溪輕輕說話,語氣里滿滿都是擔憂。
闌這才從恍惚中緩過神來。
「沒,只是想起了些舊事,心里難受罷了。」闌把頭埋進然溪的胸口,兩個人都緊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的樣子,沒有再說話。
時間推移,細數日子,已經快要半個月沒有見到思卻了。
日日瞧瞧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雖然不乏味,可是時間久了,便會覺得有些煩躁,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有時候扶煙在院子里一睡就是一個下午,腦子也昏昏沉沉,身子乏力不少,不過只想著是天氣的原因,便沒有再去管。
思卻這幾日去了蕭國邊境的山上找上一任大祭司,不分晝夜地趕路,都用了五日的時間。
前任大祭司離開以後,便到了這座山上修行,同時保存著一本絕世秘籍,只有在上一任大祭司臨死的時候才能傳于下一任。里面記載著苗族巫蠱千百年來的精髓,可是,從來沒有人敢輕易用,其中反噬之力實在是可怕。
這座山被施了禁術,就連思卻,也找不到入口,模索了兩個時辰,還是一無所獲,心中煩悶,靠在樹下休息著。
扶煙的臉在一遍又一遍出現在腦海中。
終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人,一想起來便會微笑。
思卻微合雙眼,本想著只是休息一會,後來竟然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被一陣陣輕喚驚醒。
「大祭司,是您不?」思卻的聲音有些急促,听著似乎是喜悅,抬頭望著已經漆黑的夜空,心里的愁郁一下子好了許多。
過了一會,一個人影由遠及近,佝僂著背,走近瞧著一身藍衣,鶴骨仙風的模樣。
「思卻,你不忙嗎?怎麼有空到這里來。」老人輕輕說話,溫和耿直。
思卻現在心中簡直不能用激動來形容了,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見不到大祭司的準備,因著多少年來,大祭司的禁術無人可解。
「大祭司……」思卻只說了三個字,剩下的話都卡在了嗓子里,緊緊抿住唇。
老人笑笑,輕輕拍拍他的肩膀,「上山去說吧,你也該餓了。」就像是孤獨的老人等來了歸來的兒子,讓思卻一陣溫暖。
不過一會,一座略有簡陋的屋子出現在眼前,周圍種上了許多花草,思卻細細看著,都是些名貴的草藥,沒想到竟然被拿來種了,果真是厲害。
老人端上了一杯茶,慢慢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一臉微笑地看著思卻。
「說吧,有什麼事?」
思卻一只手兀自握緊了茶杯,望著很是痛苦的模樣,眼眶有些紅,可能是長期趕路的原因,臉上的滄桑又多了幾分。
「思卻知道不該來勞煩大祭司您的,只是真的是情勢所逼,我有一個朋友毒侵五髒六腑,我卻回天乏術。」
「這是那位朋友的情況,請您過目。」思卻說完,遞過去一封信,繼而恭敬地退到了一邊。
老人眯著眼楮有些神秘地看了思卻一眼,略有深意。
老人低頭看的這一段時間里,思卻渾身仿佛有螞蟻在噬咬,心中隱隱的期待顯露無疑。
「她還活著?」老人突然疑惑地問了一句。
思卻愣在了原地,面色蒼白。
「這位姑娘中毒多年,當年下毒的人也當是心狠。要救她只有一個方法,你也該是知道的。」
老人漫不經心地說著,可是每說一句,思卻的心便冷了一分,沉入無盡的深淵。
「大祭司……真的只有那一個辦法麼?」不知道什麼時候,思卻的聲音變得沙啞,像是一時間蒼老了幾歲。
老人端起茶抿了一口,長長嘆氣。
「思卻,你似乎是忘記了些事情,若是動了情,便會失去自我,你如今來到這里,也是違背了祖訓。」
思卻面色一白,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聲音有些顫抖。
「大祭司,思卻大逆不道。」
老人笑了笑,身上沒有一點人間煙火的味道。
苗族自古傳下來的祖訓,上一任大祭司離開以後,新大祭司與上一任大祭司若是見面,那麼,見面的那一日就是上一任大祭司的忌日。千百年來,無人敢違逆,可是今日,或許一切都是天意罷了。
老人慢慢踱步走到了一個櫃子旁邊,從最底層拿出來一本已經沾滿了灰塵的書,輕輕用手拍了幾下,灰塵便溢滿了整個屋子。
「制煉的方法都在上面,你自己看看吧,只能如此幫你了。我們已經幾年沒見,今日要好好聚聚,正好還有一壺酒,陳釀了這麼多年,味道定是讓人難忘。」
有一滴眼淚輕輕滾到了地上,繼而消失不見。
飯桌上的菜式很是簡單,卻都是思卻愛吃的,一看到這個,思卻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
思卻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便日日跟著老人學習巫蠱之術,時間長了,兩人之間感情深厚,雖不言語,心里深明。
「大祭司,若是有來世,思卻的命就是您的。」思卻一臉的誠懇,;老人溫和地看著他,點點頭。
兩個人飲得歡暢,思卻心里想的是,絕對不能讓大祭司死,他自己犯下的錯,要自己去承擔。
翌日清晨,陽光從窗戶里照射進來,直直打在思卻的臉上,桌子上趴著的人慢慢睜開眼楮,只覺得頭痛欲裂,記憶的最後,是大祭司滿臉的笑容。
思卻一聲驚呼,站起身來,從懷里掉出來一封信,是大祭司的筆跡。
「好孩子,老朽活了這麼多年,早就厭倦了這亂世浮華,也該去個清淨的地方了,你不用愧疚和自責,或許就是天意吧,若是有朝一日能在陰曹地府相見,願你已經得所愛。」
思卻的拿著信的手在輕輕顫抖,突然間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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