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鳳溪韓月下
思卻回到鄭國，已經是七日後了，站在門口的下人見到一臉風塵僕僕的他，急急迎了上去。
「大祭司，您可算是回來了，西羽姑娘天天來問我們，當真的不好應付吶。」一個小廝低頭輕輕說話，故意把西羽兩個字咬得重了些。
思卻一听扶煙的名字，臉上的倦意一掃而光，面紗下的臉輕輕笑了一下，淡淡說話。
「辛苦了，明日去庫房領賞吧。」
說完急急離開，留下一群眾人站在門口面面相覷，幾個小丫鬟本來想要追上去服侍思卻，可是望著思卻往著扶煙那屋去了，兩人偷笑一下，紛紛停下了腳步。
可是思卻進去的時候，突然停在了門口，那一日跟扶煙不歡而散，現在他想的是，扶煙並不想見到他。
扶煙坐在樹下，青絲垂于腰際，望著很是唯美，微風把思卻的氣味帶到扶煙的鼻尖。
思卻突然轉身離開。
「思卻……」扶煙的聲音有些急，仿佛還帶著些歉意。
思卻一愣，停住了腳步，沒有轉過身。
只听見身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思卻挺直了脊背，他日日想念的人此時就在他的眼前。
「思卻，你這幾日去哪里了？我問阿柳她們都不告訴我，我很擔心你，以後要去哪里先告訴我好嗎？扶煙的軟聲細語讓思卻心中一暖，慢慢睜開了眼楮。
眼前的人雖然是易容後的扶煙，可是原本清麗無雙的容顏，早已經在腦子里刻下了，怎麼會忘記。
思卻不禁滿足地笑了一下，伸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傍晚的時候，思卻留下用晚膳。
兩人望著都很是開心的樣子，特別是扶煙，嚷嚷著要下人們多拿幾壺酒，有些痴傻地笑著，思卻不禁開心，認識扶煙這麼久，她是第一次如此沒心沒肺。
「西羽，你不許喝酒，我喝就好了。」思卻有些責怪地輕輕說話，從扶煙的手中奪過了酒杯。
扶煙一愣，又笑著過來奪酒杯，望著很像個孩子。
思卻爭奪不及，被扶煙搶過去一飲而盡。
「哈哈，真笨，還枉稱武功蓋世，笑死我了。」扶煙邊說還不忘記投過去一個輕蔑的眼神。
思卻望著她的樣子，只好無奈笑笑，起身往床邊走了幾步。
就在思卻轉身的那一刻，扶煙突然面色一白，咳出一口血，染紅了一塊白手帕。
待思卻轉過頭的時候，扶煙又恢復了常色。
「煙兒，你怎麼了？」思卻有些驚慌地急急出聲，扶煙的病他是知道的，怪不得回來的那一天就覺得她很是憔悴，原本以為是沒有休息好，現在看來，該是毒提前發作了。
扶煙沒有回答，只是輕輕點點頭，安慰的眼神示意思卻不要擔心。
思卻溫柔拉過了扶煙的手把脈，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扶煙嘆了一口氣，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
屋子里的氣氛突然僵住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模樣。
過了好大一會，思卻才慢慢開口。
「煙兒，你不舒服有多久了？」
「似乎已經好久了，我感覺看不見。」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扶煙的聲音都在輕輕顫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可能看不見的一天，可是現在，竟然快要降臨在她的身上了。
「直到那一刻，我突然知道自己原來那麼害怕再也看不見你眉眼的笑。」
思卻只覺得像是五雷轟頂的痛苦，一直手悄悄扶在了床邊。
「煙兒，沒事的，別害怕。」思卻的手在輕輕顫抖，其實，是他在害怕，原本一直想著還有些時日，便欺騙自己不要去想，可是現在一切已經發生了，真真切切地在眼前，讓他不得不去面對。
扶煙突然流下了眼淚，顯得更加憔悴。
思卻輕輕把眼前的人兒摟在懷里，眼楮里的絕望表露無遺，眼眶也有些紅，像是一瞬間失去了自己拿命換來的珍寶。
還記得在洛國的時候，付修域听見大夫說扶煙只有三年壽命的時候，他在護城河邊坐了一夜，無聲哭泣，
原來這世界上，你總會遇到一個人，會為你哭泣，只是這個人可能現在還在找你，所以，你要等。
時間仿佛過去了幾個世紀，丫鬟們進來點上燈，送來茶水，然後又悄悄離開」思卻，我不想看不見。」聲音有些絕望又隱隱期待。
思卻身子一震，沒有再說話。燭火映襯著臉，閃過一絲決絕。
陸弦在鄭國待了兩日便要離開，倒是修容沒有想到的。
「陸弦哥哥，你怎會這麼快就要走？你不是說最近都沒有什麼事麼？」
修容的聲音里藏著深深的落寞，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原來這麼想要見到陸弦，一想起今日一別不知多少時日才能相見，不覺落下眼淚。
陸弦見修容哭，心里有些心疼，伸手輕輕半抱了她一下，無聲的安慰，或許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吧。
「容兒，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說話間，陸弦把一封信塞進了修容的手里，修容一愣，眼楮里閃過疑惑，繼而眼神變得堅定，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修容就絕對地相信陸弦，所以，以前是，現在也是。
修容點點頭，沒有說話，慢慢放開了陸弦，只是凝目看著眼前的人，仿佛是要把所有的神態都刻在心里，再也忘不掉。
「好啦，容兒，你若是想家朕會派人送你回去的，你如此不舍，陸將軍作為哥哥，瞧著也心疼。」鷹格的聲音隱隱有些不悅，听得修容輕輕一愣。
陸弦轉過頭朝著鷹格恭敬施禮。
「皇上，臣的妹妹就勞煩您照顧著了，只是她還有些小脾氣，若是引得皇上不快，還請您多包容。」
「將軍放心，容兒是朕畢生所愛，舍不得她受任何委屈的，朕可以在此承諾將軍，容兒定是將來鄭國的國母。」
陸弦點點頭，似乎很是滿意鷹格的回答。
陸弦的背影越來越遠，修容急急跑到了城樓上，望著一個黑影一路南下，最後消失在地平線上。
城樓上站著一名一身華服的女子，發絲微亂，緊緊貼在了半邊臉上，喃喃自語。
「或許，夜夜笙歌並不是我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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